周日傍晚,項楓在家吃過晚飯后,坐上麥西的車從花橋鎮出發返回雁陽,艾玲站在門口望著紅色的豐田漸行漸遠,這才嘆了口氣,依依不舍地返回家中。
這一副畫面,很好的詮釋了那句,兒行千里母擔憂!
劉鐵今天早上坐班車走了,昨晚他便接到廖祥濤和田成他們打來的電話說搞到了一些陳有睿的相關證據,便提前趕回了雁陽再做布置。
項楓回到雁陽的當晚給劉鐵打電話,劉鐵約他在住處附近的雨薇茶樓相見。
四個人在二樓包了間小包,等到茶水上好服務員離開后,廖祥濤剛一關好門,田成便迫不及待地從懷里掏出一個脹鼓鼓的信封放在茶桌上,笑著對項楓道:“楓哥,你先看看這些吧!”
項楓接過信封,從撕口處拿出一沓照片,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具頗具美感地雪白嬌軀正背著身,八爪魚似的抱著一名年輕男子交、合,再往下看便是他們各種不堪入目地姿勢……不用問也知道這就是中秋之夜,陳有睿和任雪在一起偷情的照片。
田成流著哈喇子道:“楓哥,你是不知道,這娘們真他媽夠賤的,麻痹的連菊花都讓姓陳的爆。”
項楓皺著眉頭問道:“這些照片你們是在哪洗的?”
劉鐵知道項楓在擔心什么,就笑著道:“小楓你放心好了,膠卷的底片和所有照片都只有我們四個人看到。”
廖祥濤進一步解釋道:“我有個高中同學家里開了一家影樓,我跟他關系不錯,便找他借了工具房和田雞一起費了幾個鐘頭把這些照片沖洗出來,事后我給了我同學一百快錢作為誤工費,把那小子給樂得嘴都合不攏。”
項楓這才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做得不錯!”
“楓哥,你再聽聽這個。”廖祥濤又拿出一臺袖珍式錄音機,按了播放鍵,沙沙的聲音過后,便傳來一陣女子嬌媚地浪\叫聲:“有睿,有睿你好棒,快點……啊,人家受不了了……”
只聽“啪”地一聲,項楓已按下了切換鍵,錄音機里的聲音戛然而止,讓正聽得津津有味地劉鐵頗為不爽地瞪了項楓一眼,不悅道:“按這么快干嘛,高潮部分還沒到呢。”
項楓笑了笑,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一副恬淡地表情。
廖祥濤低聲道:“老大,楓哥這是擔心隔墻有耳啊!”
劉鐵拍了下腦門:“瞧我這豬腦子!”
田成見機行事,便趕緊將散落在茶座上的相片和磁帶都收好。
劉鐵道:“小楓,有件事說出來你可別生氣。”
項楓微詫。
廖祥濤道:“楓哥,是這樣的,這些照片我一共沖洗了兩份,除了你手里拿著的,另外一份我跟老大和田雞商量了一下,已經把它送人了。”
“送人了?”項楓的眉頭已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田成道:“嗯,我們把它寄給陳有睿的老婆了。”
項楓不滿道:“為什么要這樣做?”說實話這些照片他還沒想好要怎么用,但事先寄給陳有睿的愛人無疑顯得很不明智,既打草驚蛇,也達不到他想要的目的。
廖祥濤道:“楓哥你消消氣,其實在寄照片之前,我和老大田雞他們都有過一番思量,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與其坐等陳有睿找上門,還不如我們主動采取行動,爭取從根子上就把陳有睿這顆毒瘤給挖掉,免得到時候處于被動。畢竟只有千日做賊,千日防賊那是防不勝防。”
劉鐵笑著插了句嘴:“這就叫快刀斬亂麻!”
廖祥濤正色道:“楓哥,你能不能聽聽我的想法?”
項楓臉色緩了緩,輕輕點了點頭,又拿出香煙點上一支。
煙霧繚繞間,廖祥濤很快就說了自己的看法,原來在調查的過程中,他發現陳有睿和他愛人李婷的關系勢同水火,經常因為一些小事便大吵大鬧,就靠著陳有睿的叔叔陳軍豪夾在中間維系他們之間的關系,這點連李婷單位的許多同事都有所耳聞。廖祥濤就想如果這些照片到了陳軍豪手中,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便同黑子和田雞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這些照片連同一張紙條一起暗中寄給李婷,然后坐等消息。
“紙條上寫了什么?”項楓按滅了手中的煙,饒有興致地問道。
廖祥濤淡淡道:“紙條上就一句話,如果一個禮拜之內睿未能離開華夏,這些照片全部都將曝光。”
項楓道:“沒露出什么破綻吧?”
田成笑道:“放心好了楓哥,字體都是我們從報紙上一個一個剪裁下來的。”
臨走時,項楓從公文包里又拿出兩個信封,放到廖祥濤和田成面前,笑著道:“田雞、尿泡,這段時間辛苦你們倆了,陳有睿的事你們可以暫時放手了。這是你們的辛苦錢,不多,每人一千塊。”
田成等著就是這個時刻,他馬上把信封拿起來,把鈔票直接揣進兜里,廖祥濤卻有些猶豫,雖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他感覺自己這錢拿得實在太輕松了點,就好像天上掉餡餅故意朝自己頭上砸一樣。
項楓看出了廖祥濤的猶豫,輕聲道:“拿著吧,我正好有件事想請你幫下忙。”
廖祥濤一愣。
劉鐵微微一笑:“傻小子,還猶豫什么?”停頓了一下,略帶著不舍道:“你楓嫂在雁陽新開了家公司,現在正缺人,他這是看上你了。”
田成望著廖祥濤,頗為羨慕道:“楓哥,楓嫂開的是什么公司啊,我能去不?”
劉鐵道:“你小子不是做正經生意的料,就別問那么多了。”
項楓怕田成聽了寒心,笑著道:“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目前還在籌備中,公司到現在也就兩三個人,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只能拿基本工資,也就兩三百快錢一個月吧。”他這番話其實也是解釋給廖祥濤聽的,如果廖祥濤愿意來最好不過,如果他嫌工資太低不愿意來的話,那么也無所謂。
廖祥濤無疑是個聰明人,他聽懂了項楓話里的含義,能有機會上岸一直是他求之不得的機會,自然不容錯過,他滿臉誠摯地對項楓道:“楓哥,我愿意跟你干。”
項楓就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廖祥濤的肩膀:“好小子,我果然沒看錯你。”
市委常委大院九號樓!
這里是常委副市長陳軍豪的家,二樓一間書房燈火通明。
此時,陳軍豪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瀏覽,看著看著他就將文件往辦公桌上隨手一拋,忍不住鼻中發出一聲冷哼。
如果項楓在這里的話,一定會驚奇地發現這份文件是由省委宣傳部專門下發給各地級市市委、市政府的最新內參,而其中一篇文章的核心內容正是他幫林忠和所寫的那篇發言稿。這篇文章曾讓林忠和在上次的會議上大出風頭,他接連被省委組織部長唐文峰、省委辦公廳主任麻軍等省領導點名表揚,會后還得到了唐文峰的親切接見。
項楓能如此快便得到提拔,不能不說與他寫的這篇文章也息息相關。
陳軍豪是一個心氣極高的人,他今年還不滿45周歲,便已是雁陽市副市長,一年以前還坐上了市委常委的寶座,成為13名常委中最年輕的常委之一,僅比市委組織部長李霖麗大三歲。可李霖麗是個女人,而且背后有深厚的人脈關系,不像他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聰明才智一步步從基層爬上來的,他做過縣長、縣委書記,有過七年的時間曾主政一方。市委副書記徐定國即將到點退居二線,這讓他看到了再次進步的機會,他當然不容錯過,為此,他在這一個月之內接連跑了三次省里,找到了當初那位對他有再造之恩的老領導。
老領導已帶著他拜訪了兩位位高權重的省委常委,他們也答應會在關鍵時刻幫自己說句話,但一想到林忠和就像條毒蛇一樣藏在身邊伺機而動,嘴里的蛇信子始終瞄準著自己所渴望得到的位置,他就有種說不出口的心煩意亂。
陳軍豪端起茶杯又飲了口,等到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才將那份內參重新拿在手里,正準備繼續閱讀下去,掛在對面墻上的掛鐘突然“當、當、當……”的響了起來,他抬頭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夜里十點鐘了,眉頭不由一皺,小睿是怎么搞的?這段日子天天都這么晚歸,看來有時間得好好說他幾句,免得這小子無法無天。
正思索著,書房外的門突然被人敲響,還沒等陳軍豪說話,一名年輕女子便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披頭散發的還帶著哭腔道:“叔,我快活不下去了,我真的沒臉見人了……”
陳軍豪嚇了一跳,忙站起身問:“小婷,你慌什么,有事慢慢說,別急!”
進來的是陳有睿的妻子李婷,她今年26歲,是雁陽市教委工會副主席,雖然沒什么實權,但工作勝在清閑,平時到單位打個轉身就行,去不去都無所謂,可該有的福利待遇卻比一般的副主任還多。
五年前李婷跟陳有睿結的婚,現在有個四歲大的女兒在上幼兒園。她的父親李空銘退休前曾經當過雁陽地區很長一段時間的副專員,也是陳軍豪的老領導了,這段婚事便是由陳軍豪作主,力促而成的。
李婷走上前緊緊抓住陳軍豪的胳膊,淚眼婆娑道:“叔,您,您可要幫幫我啊,我們家現在也就您能幫我了!”
陳軍豪有些哭笑不得道:“好,你先放手,叔幫你,別哭了孩子。”
等李婷情緒稍微穩定點后,陳軍豪才氣定神閑地問道:“說吧,是不是小睿又欺負你了?”
李婷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就等著陳軍豪為自己作主。這些年她和陳有睿的婚事并不美滿,雖然已有愛情的結晶,但陳有睿打心眼里看不起她,覺得她既愛慕虛榮又不通人情,就連跟她上床也是敷衍了事。兩人經常為一點瑣事而爆發夫妻矛盾,甚至大打出手,若不是有陳軍豪一直在管著陳有睿,恐怕這小子早就跟她離婚了。
陳軍豪望著李婷,他也知道侄兒對這個女人根本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無非是因為自己的介入而不得不委曲求全答應和她結婚,對此他一直覺得很愧疚,用了許多方法想要彌補這份婚姻給侄兒帶來的傷害,甚至連侄兒在外面找了許多女人,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畢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完美,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介入他們之間的事,陳軍豪感到一絲悔意,不禁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可很快他就不這么想了,當李婷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從信封里倒出一張張陳有睿跟一個女人交、媾在一起的照片時,陳軍豪的目光滿是震驚。這個女人他知道,叫任雪,是市電視臺的當紅主播,幾年前她也不過是電視臺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為了讓她盡快上位,他曾讓手下的秘書出面跟電視臺的領導打過好幾次招呼。
陳軍豪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仔細查看起來,只見陳有睿正趴伏在任雪妖嬈雪白的背部大力沖刺,這一瞬間,他的臉頰扭曲的可怕,額頭上青筋暴起,目光中充滿淫邪……照片看上去像是從側后方偷拍的,但所選取的角度卻非常有講究,看上去甚至比正面照更蠱惑人心……而照片上面顯示出的時間日期還清晰地表明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就是昨晚八點,中秋之夜。
陳軍豪的眼力很準,他很快就發現這些照片都是在自然光下采拍到的,絕不是什么偽造的合成照。陳有睿被人偷拍不算什么,如果在平時,他有許多種方法來進行彌補,可眼下馬上就要面臨人生道路又一次重大的機遇,稍一不甚,這些照片就會變成一顆顆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將他炸的粉身碎骨。
究竟是誰選擇在這個時候寄來這些照片?
其心可誅啊!
陳軍豪的手止不住哆嗦了一下,照片從他指間緩緩滑落到地板上。
李婷并未體諒陳軍豪此時的心情,還在一旁繼續火上澆油道:“叔,這些照片要是讓別人看到,你讓我以后還怎么做人啊?還不如死了算了!”
陳軍豪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捂著自己的心口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仰望著天花板,久久都默然無語!
“叔,你沒事吧,要不然我送你去醫院吧?”
李婷被嚇了一跳,她從未見到陳軍豪有如此疲沓地一面,似乎一下蒼老了不少,連兩鬢都隱隱可見幾縷白發。
過了一會,陳軍豪才緩過氣來,他擺了擺手,悠悠道:“這些照片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李婷道:“下班的時候門崗交給我的,說是我的一位朋友讓帶給我的。”
“朋友?叫什么名字?你哪來的這種朋友?”陳軍豪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口氣也愈發嚴厲起來。
李婷囁嚅道:“叔,您別生氣,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
陳軍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除了照片還有別的東西嗎?”
“有!”李婷忙拿出一張紙條,上面貼滿了從報紙上剪裁下來的鉛字。
陳軍豪看過后,面色怪異地朝李婷揮揮手:“你先出去吧,等你丈夫回來讓他馬上到我書房來一趟。”卻是連侄兒的名字都懶得叫了,看來他心里已是動了真怒。
李婷唯唯諾諾地說了聲好,就轉算離開。
陳軍豪將字條一下撕得粉碎,背后的敵人顯然比他想象中要狡猾,竟連留字條都用這么巧妙的方式,留著也沒多大用。不過讓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這人讓陳有睿離開華夏是什么意思?難道對方并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很快,陳軍豪便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半夜快一點鐘的時候,陳有睿才打著酒嗝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剛走到客廳里便看到妻子正坐在沙發上一臉恨意地望著自己,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正準備去浴室洗澡,樓上突然傳來陳軍豪的冷哼聲,把陳有睿嚇得打了一個激靈,酒一下就醒了不少。
陳軍豪壓抑著怒火道:“跟我來書房。”
是夜,陳軍豪書房的燈一直亮到很晚很晚才熄!
一周后,雁陽市流花機場大廳里,一架波音737飛機在筆直地機場跑道上向前疾行,很快便脫離了地心引力在空中展翅翱翔起來,機場大喇叭也適時響起:“旅客朋友們,由雁陽開往澳大利亞墨爾本的南航DA5201航班已經起飛……”
隔著玻璃帷幕,陳軍豪望著在空中漸漸變小的飛機,微微嘆了口氣,在自己的強制命令下,侄兒終于踏上了異國的旅途,他不知道作出這樣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但為了自己的仕途生涯得以延續,他只能選擇忍痛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