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車停在了云中古鎮,易翼的車子才一停下,阿草已是撥開了車門,跳了下去。
云清峰也是坐在易翼的車上,看到這一幕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也推門而下。
云滌清這一次卻是已在停車場等候了,同他一起的,還有云家的那幾個易翼都見過的老者。
“宋宇,歡迎來到云中鎮”云滌清大踏步走到了宋宇的面前,伸出了手。宋宇伸手和云滌清握了一握,問了一聲好,態度并不是很熱絡。宋宇本來并不愿和易翼同來云家,不過后來接到了宋景年的電話,也就一起過來了。
當下,云滌清等人又和云清峰和易翼寒暄了一陣,眾人朝著山上的宗主宅院而去。
到了云滌清的宅院中坐定奉茶之后,又是討論了一番那一晚的戰斗,具體的細節,云家的人自然已經反饋給了云滌清。
這一番討論,未免又會問及易翼的御獸之術和相應的潛藏著的手段,被易翼一一應付了過去,關于古書的功法,易翼不會討論太多。
到了下午的時候,有客人來了,由云滌清親自下山去迎接了來。
易翼等人在宗主庭院中等候,直到云滌清領著兩個人出現在了門口,眾人齊齊朝著門口瞧去,卻是一個年紀在二十歲的年輕男子,這男子身材修長,風神如玉,在臉上帶著一種淡定而從容的笑容,氣息飄逸出塵,讓人一望之下便在心中自有一種親近之感。
最為特別的是,這男子頭束發髻,身著藏青色道袍。
而在這個男子的身后,有一個身材矮小,卻同樣身著道袍,面容淡漠的半百老者。這男子眼神一掃,有著一種銳利如刀的氣息流露。
對于這兩個人的出現,似易翼這樣的年輕人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而如云清峰這般的老一輩的,居然正色起身相迎。
“諸位道友有禮了,鷹潭張瑞揚見過諸位前輩和諸位前輩和道友”這年輕人拱手團團一禮,臉上自有一種和煦的笑,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鷹潭張家?易翼聞言心中一訝,也是起身來拱手還了一禮。
那鷹潭張家正是南張北孔中的張家,歷代天師家族,在本朝以前,歷代天師均是受朝廷供奉的,天師之名絕非虛妄。這張瑞揚居然是張家的人,現在出現在這里,為的是調停粵海局勢而來么?
眾人紛紛答禮,這張瑞揚看起來挺年輕,和三少以及宋東平差不多的年紀,但給易翼的感覺卻是要比三少和宋東平強多了。
甚至連云依筠的風采風度,感覺也略略不及這張瑞揚。說不定這張瑞揚已是悟靈期的修士也說不定。
而那張瑞揚身后的老者,臉上雖然沒有表情,氣息含而不露,給易翼一種深不可測之感。
“公子請坐”云滌清親自下山去迎了這二人上來,顯然也是極重視這張瑞揚,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張瑞揚二人入座。
“清峰前輩,還是二十年前曾見過前輩尊顏,想不到今日重又得睹,前輩容顏未改,卻是晚輩之幸啊”還沒坐下,張瑞揚又是拱手朝云清峰問候,言語之間,居然是認識云清峰的。
“公子的記憶力真好啊,居然還記得二十年前之事”云清峰笑著說道:“二十年前之事,老朽都已記憶模糊,想不到公子你還記得”
“晚輩不敢稍忘啊。當日前輩矯若天龍,風采之勝,實讓瑞揚記憶深刻”張瑞揚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掃了一下眾人,目光落在了易翼的身上。
云清峰笑了笑,雖驚訝于張瑞揚的記憶力,卻也并不是很意外。
“云宗主,這位,便是近日來名動粵海的易翼兄弟吧?想不到居然這么年輕,瑞揚卻是要自愧了”張瑞揚注視著易翼,笑問道。
“張公子見笑了”易翼笑了笑,淡淡說道。
張瑞揚聞言點了點頭,臉上仍是那讓人如沐春風的從容笑意,道:“今次瑞陽有幸來粵海,卻也是托易翼先生之福了。我的來意,想必諸位也都猜到了幾分。因粵海局勢,已失我輩修行之人所秉之沖虛圓和之意,晚輩不才,只能來給云宗主和諸位討個面子”
“不敢當公子之言”云滌清道:“其實我也無意起干戈,只是那陳家素來驕橫,此次更無端襲我客卿長老,才使得我心緒一躁,便起了這等紛爭。既然公子愿出面調停,我自無不愿”
“好”張瑞揚拊掌贊道:“還是云前輩識大體,這樣一來,我在我父親那里便好交代了”
“公子且先莫得意”云滌清笑道:“所有事皆因易翼而起,想易翼一個普通剛入門的修士,卻遭遇陳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現在事情要暫作了解,易翼又該如何?既要罷手言和,總需有所解釋才是而且,就雙方的恩怨,如何了結,我即便是答應罷手言和,卻終需對死于陳家之手的族人一個交代”
張瑞揚聞言略略一皺眉,而后又笑道:“我知云宗主必然有寬容之量,只要云宗主有誠意,那一切自然好說,一切都可商談。倒是易兄弟這里,又有什么要求?”張瑞揚轉頭看向了易翼,說道。
這調停并非容易之事,張瑞揚干預到這里頭來,其實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只不過那張家,歷代間威望都極高,天師之名一出,基本上沒有敢不給面子的,因為張家底蘊實在是太深厚,歷朝歷代,千載歲月里均是執修士家族之牛耳。
而且,在以前修真門派林立,還沒有幾個所謂的修真世家的時候,張家就介于入世于出世之間,可謂所有藏身于俗世的修真家族之先行者,既聚世俗之力量,也積攢修真界之大力,成為了第一個修真世家。
因而,張家的力量在修行界無可比擬,即使是和張家齊名的北孔家,也并無法和張家相比。
因為那孔家,雖是出過圣人的家族,卻也秉持圣人之訓,注重儒家道理,修浩然正道,和張家走的并非同一條路。相對而言,孔家雖然正氣浩然,但因秉儒家理念,走煌煌正道,并不注重法術和其他手段,因而未如張家那般難應付。
所以,張家歷來以執修行牛耳而自居,就像是很多武俠小說里所說的那種武林盟主。只不過這張家無論是在實力還是在威望上,都是名符其實的盟主地位,而且,張家也是盡量秉公正立場,對于個家族事務并無過多干涉,因而素來受人尊重。
單從云滌清與云清峰二人稱張瑞揚公子而不名,便可見其端倪。
張家歷來都是單傳的,這張瑞揚是這一代的天使張正方的獨子,將來必成下一代天師,因而稱其一句公子并不過分,在某些場合,甚至會被稱為小天師而不名。
這樣,就可以理解張瑞揚為何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調停之事了。
粵海局勢持續動蕩,你死我活的爭斗確實有失修行之人修行的本真之意,張瑞揚這一次來,是奉其父張正方之意,卻也是對其手段和實力的一種考驗。
此刻張瑞揚注視著易翼,言語間盡是誠懇之意。
易翼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尋思著怎么答復這張瑞揚。
頓了那么一頓之后,易翼笑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張兄覺得我該提什么要求,適不適合提要求?”
張瑞揚的問題一時間難以考慮明白,易翼干脆把皮球踢了回去。
張瑞揚聽到易翼的話之后,明顯的愣了一下,而后才笑道:“我又怎知易兄弟該提什么要求,易兄弟覺得怎么樣才能使你獲得足夠的補償,說出來便是了”
說出來么?易翼笑了笑,道:“好吧,我也不要求別的,只要求陳家家主陳御棠親自給我道歉,并保證日后不再來騷擾于我,尋釁報復,這就夠了”
聽到易翼的話,張瑞揚明顯的愣住了,想不到易翼居然提了這么一個說法。
云家眾人和宋家幾人也齊齊朝易翼看了過來,目光里也是帶著驚愕。
陳家家主陳御棠,那是一方大能,跺一跺腳就會使得嶺南局勢動蕩幾分的人物,讓他來給易翼道歉,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一點。
“易小兄換一個要求如何?”張瑞揚沉默了那么一刻,才又說道。
易翼搖頭得很干脆,道:“在申城知遠居,我已和陳家的人談過兩次,都是調停講和。可是結果呢,第一次直接在講和的時候朝我開槍,若非我反應第二次是剛剛談成功,讓陳家的陳紹琪等年輕子弟給我道一句歉也就算是完事了。但是,結果呢?沒幾天,陳家人偷襲于我,出動了狙擊步槍。”
易翼頓了一頓,道:“我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要求不了多少。也沒什么威懾陳家的能力,當陳家起心思要殺我的時候,隨時都會撕毀條約,派人來殺我。一次兩次可以成為幸運,但當陳家派出的人越來越強大的時候,張公子,你認為我還能怎么樣?”
張瑞揚聞言苦笑了起來,易翼的話里帶著一種明顯的不信任,而通過張瑞揚的了解和這次易翼的說法,易翼這種不信任完全可以理解。
知遠居兩次講和,兩次毀約,易翼憑什么相信陳家,又憑什么來相信這一次的講和?
而且,對于易翼來說,索要賠償沒有太多的意義,而陳家也給不了易翼什么想要的東西。
“易小兄的要求實在太難了,辦不到”張瑞揚沉聲說了一句。
易翼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顯然,易翼堅持己見。
對于修士來說,面子問題比世俗之人顯得更重要,而且對于陳御棠這種身為一宗之主的人物,更是不可能給易翼這么一個小人物低頭。
氣氛顯得有些沉郁了起來,云滌清干咳了一聲,笑道:“公子,要求雖難,卻也不是不可以辦到,何妨一試?”
云清峰也說道:“既然易翼堅持的話,張公子也不妨試一下,既是講和,總是需要講的”
宋宇對于這一點自然沒什么意見,宋家和陳家的恩怨一定也不比云家來得淺,如果陳家需要陳御棠折面子低頭的話,對于宋家來說,也是一個喜聞樂見的結果。
張瑞揚聞言不由多看了易翼一眼,他本來的意思還是只從易翼這里下手,要迫得易翼改變主意,或者是干脆忽略易翼的態度不計。現在云家兩位頂尖的人物都開口替易翼發話了,張瑞揚自然要考慮一下云滌清二人的意見,只得說不得壓迫一下陳家。
只不過張瑞揚對于易翼不由又多了幾分好奇來,自粵海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可以看出云家對于易翼的明顯的維護,此刻更是直接體驗到了云家對于易翼的支持,張瑞揚不得不驚訝了起來。
“既然這樣的話,也好吧,不過陳御棠不可能答應這等要求的”張瑞揚道。
云清峰笑著和云滌清對望了一眼,道:“張公子不試一下有怎么確定這一點?若是陳御棠不肯答應,張公子迫他答應便是了”
“嗯?”張瑞揚聞言目光一閃,笑道:“我終究是晚輩,如何能夠迫得陳宗主答應,清峰前輩這話可是不妥了”
對于張瑞揚來說,他只想擔當一個調停人的角色,最好是能夠和方方面面都結好,為日后積攢人脈。現在的情況是,易翼等同于給他出了一個難題,要么是壓迫陳家,得罪陳家;要么是置易翼的態度不顧,得罪易翼。
本來得罪易翼也沒什么,但因為云清峰和云滌清的態度,使得張瑞揚不得不慎重考慮了。
這一下,屋內的氣氛稍顯凝滯,云滌清又和張瑞揚聊了些別的,包括問起了張瑞揚之父張正方現在的情況,直到兩個小時之后,張瑞揚起身告辭。
張瑞揚還未去過陳家,這一趟,自然是少不了的。
注視著張瑞揚下山而去,云清峰站在了易翼的身旁,道:“易翼,天師世家,底蘊深沉,你須注意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