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正文
明末1625正文。
元宵節剛過完,萬壽寨就開始準備馬祥云出嫁的一系列工作了。()
馬祥云坐在寨中,哭得有如淚人一般。
這不是傷心的哭,而是必要的一種習俗,原來土家族的姑娘出嫁,必須要哭,這個叫做哭嫁,按最正統的規矩,新娘在出嫁前的一個月就要開始哭了,當然也有出嫁前兩三就哭的,也有出嫁當天才哭的。
如果把馬祥云第一次為了鄭曉路哭鼻子算進去,那馬祥云已經哭了七年,這哭嫁一關,算是基本合格吧。但是臨到出嫁,必要的哭還是要的,馬祥云自從答應了那一聲:“好”字,就開始不停的哭。
哭祖先、哭爹媽、哭兄嫂、哭姐妹、哭媒人、哭自己……反正看到啥就哭啥,哭啥就得唱啥的歌……
數百名土家姑娘陪著馬祥云一起哭,是為陪哭,一般的人家頂多十個姐妹陪哭,那個就叫十姐妹會,但馬祥云是石柱的天之驕女,十個當然是不夠的,來上幾百個姐妹一起哭,才算勉強合符身份。
鄭曉路住在山腳下的鄭氏農業加工廠里,等著大婚的那一天。
成都方面在幾天前已經運來了大量的彩禮,由閻王軍第一福將——張子元親自押送,并且張子元還要來負責操辦所有的成親相關事宜。
張子元那個得瑟啊,臉上的笑就沒停過,他這人和鄭曉路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人越多,越興奮,人越多,越是要飛上天。主持婚禮這種樂事,就算不要他管,他也是一定要來看熱鬧的。
此時的張子元正在督促著幾千名閻王軍士兵捏“粑粑”,這是一種土家族的特色食物,品種有糯米粑、苞谷粑、麥粑、蕎粑、粉粑、堿粑和油粑粑。
其中最多的是糯米粑粑,將糯米洗凈浸泡一晚,撈出瀝干水,上甄蒸熟,乘熱摟進石臼,二人飛動木制粑錘打稠,撈出在沾滿茶油的木板上稍揉,捏成拳頭大小的團,用另一木板壓平,形如薄餅。稍干后浸泡水中,到農歷三四月間也不變味,若用油泡,可至對年。食法有油煎、油炸、水煮、火烤。
原來土家族的婚禮中,男方必須要給女方的家里送粑粑,人人都要送到。但馬祥云是土家族的公主,要娶馬祥云,非得把到場的所有土家人都送到,不然就算是失了禮數了。
幾萬人的粑粑,夠得閻王軍捏的。
也虧得是鄭曉路來娶她,換個窮點的,光是幾萬人的粑粑就把男方給嚇跑了。
閻王軍從重慶朝天門碼頭運來大量的糧食,多達幾萬斤,全部捏成各種粑粑,這可苦了閻王軍的士兵們,這些粗手大腳的家伙,若是拿刀子砍人,那水平是不凡的,但是捏粑粑這種事就沒一個在行,幾千人埋著腦袋在糧食堆里忙了數天,才把粑粑準備好,每個人都鬧得灰頭土臉,全身都是面粉。
張子元為鄭曉路特別定做了一套大紅土家服飾,琵琶襟上衣,青絲頭帕,織上花邊。在土家族的心中,紅色最受人青睞,無紅不成喜,有喜必有紅,漢族人成婚時男方有時會穿黑色的絲袍,只在頭上插朵紅花,土家族則是男女皆紅,一紅到底。
到了成婚這一天,張子元滿臉喜氣,穿著對襟短衫,領著兩千閻王軍,背著幾萬斤粑粑,向著萬壽寨上走來。
這一天的萬壽寨熱鬧程度絲毫不下于大擺手,幾乎所有的鄉親都來了,沿著萬壽寨的入山道站得密密麻麻,張子元抓出紅包,漫天亂撒。
這些紅包都是鄭曉路準備的,里面裝著一兩銀子到五兩銀子不等的人民幣,足足包了幾萬個紅包,花了近十萬兩銀子,婚姻大事嘛,多花點也值得,何況散發給鄉親們,也有助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
張子元撒別人的錢不心疼,抓著紅包拼命的撒,滿臉都是笑容,一個五六歲的土家小姑娘向著他叫道:“阿叔,我想要一個紅包”
張子元哈哈大笑,抓了四五個紅包全塞在那小姑娘手里,那小姑娘卻很懂事,笑道:“阿叔,咱只能要一個,別的要給其他人。”
“哇哈哈,好乖的小姑娘。”張子元心情大好,從兜里摸出一塊蔗糖放在小姑娘手里,這是張子元最喜歡的零食之一,心情一好就拿出來發給小姑娘了。
小姑娘大喜,含著糖跑開了,過了一會兒,小姑娘帶了一大群孩子來,圍著張子元道:“阿叔,我們也要糖。”
張子元伸手一摸,兜里的糖沒幾塊了,那汗水嘩啦啦地就流了下來,只好把剩下的糖敲碎了分給孩子們。
幾年后,張子元用自己的錢在重慶建了一個糖果廠,專門生產糖果,成本價賣給孩子們吃。因為這個糖果廠是為了慣著孩子們玩兒才建的,所以張子元將它取名為“慣生元”,后來覺得這名字不好聽,又改成了“冠生園”,沒想到這糖果廠越來越紅火,成了后世鼎鼎大名的糖果廠、糕餅廠,這是后話,咱們就不說了。
張子元在前面撒紅包,發糖果,后面的閻王軍士兵則挨著挨著給鄉親們發粑粑,鄭曉路本該騎馬去迎娶新娘,但萬壽寨里不便騎馬,只好步行穿過人群,向著鄉親們拼命作揖。
走到寨門,一群土家小伙子攔在隊前,遞給鄭曉路一片樹葉。
原來這里有個習俗,新郎必須用樹葉吹一個曲子,曲子不入新娘的耳的話,新娘就不肯嫁。
鄭曉路一聽這習俗,倒抽一口涼氣,乖乖我的媽,要用樹葉吹出曲子,這不是要人命嗎?哥啥時候學過這絕招?
此時吹不出也得吹,硬著頭皮皮吧,鄭曉路接過樹葉,放到嘴邊拼命吹,一絲聲音也吹不出來,看得周圍的土家族鄉親都滿腦子是汗水。
有人嚷嚷道:“新郎吹不出的話,新郎家里派個代表出來吹也可以。”
啊哦,還有這說法,我派誰好來著?鄭曉路腦袋一轉,突然想到了彭巴沖,這家伙是地道土家人,叫他來吹準沒錯。
結果彭巴沖抓起樹葉,用力一吹,那樹葉被他的蠻力吹了個洞出來,也沒一絲聲音。
“嘿嘿,我不太會這個……”彭巴沖摳摳頭道:“所以沒有阿妹喜歡我。”
嘩,周圍的土家人一個腦袋兩個大,看來這寨門難進了。
這時旁邊伸過來一只纖纖玉手,拿過一片樹葉,原來是皂鶯,她把樹葉放到唇邊,笑道:“這些奇門雜技,就得看我的”
皂鶯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吹響了樹葉,一首婉轉明快的曲子,立即從樹葉上跳躍了出來,起初有如百鳥朝鳴,然后又如山泉濺巖,有如春風過林……一片小小的樹葉,居然被她吹出了十八般模樣。
土家鄉親們這一下算是心服口服了,齊聲笑道:“這個厲害啊,比我們土家族的人吹得還要好,進寨進寨”
眾人涌進寨子,這時馬祥云早已打扮好了,她的眉毛絞如一彎新月,頭發辮子挽成“粑粑髻”,繞上紅頭繩,插著銀別簪,帶著銀首飾,頭包青絲帕,手戴銀鐲子,與平常的樣子判若兩人。
張鳳儀將馬祥云背在背上,慢吞吞地從閨房里走出來。原來新娘不能自己上轎,必須由哥嫂或者兄弟背出門,大堂中間,放了一個方斗,張鳳儀將馬祥云背到斗邊,讓她在斗上踩出一雙腳印,名曰:“踩斗”,這表示女兒出嫁之后,將福氣留在斗上,留給娘家。
馬庭立遞上一把早已準備好的金筷子,馬祥云接過來,將金筷子分成兩半,一半撒向身后,一半撒向身前:
腳踩金斗四角方,
手拿金筷十六雙。
前頭八雙跟我去,
后頭八雙給兄弟。
前頭八雙跟我去,
我自拿來我自吃。
后頭八雙給兄弟,
多多進些錢和米。
張鳳儀再將馬祥云背出屋子,這時就必須得換鞋了,將以前穿的鞋子脫下,換上鄭曉路帶來的鞋子,這時馬祥云的雙腳才可以落地,不再需要張鳳儀背了。
見馬祥云被背了出來,鄭曉路撐開一把油紙花傘,打在馬祥云頭上,這傘有個名堂,叫做“露水傘”,馬祥云穿的衣服則是右開胸,大袖大擺的“露水衣”,下身穿八幅羅裙,叫做“露水裙”,一身全紅,喜氣洋洋。
馬祥云轉身對著堂屋,又哭一場,唱一曲哭嫁歌,馬祥麟則端坐堂中,以長兄的身份代替父母受禮,然后揮了揮手,讓馬祥云自己走,去追求她的幸福。
張子元領著閻王軍和白桿兵,抬著陪嫁的各種禮品,吹響嗩吶、敲響鑼鼓、鞭炮齊鳴、撐著大傘在前面開路,馬祥云則輕搖蓮步,緩緩出發,鄭曉路撐著露水傘與她同行。
迎親隊伍出了萬壽寨,就這么一直返回成都去了
當然,這隊伍只走到忠州上船為止,不然全都得走趴下。
看著隊伍越走越遠,張鳳儀有點擔心地道:“不知道娘在北京如何了?她要是回來知道了這件事,會怎么說呢?”
“不會說什么的”馬祥麟疲憊地道:“鄉親們答應的事,母親就會答應,現在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母親會不會被朝廷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