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春節將至,舉國上下,不論是賊還是官兵,都停止了折騰,歡歡喜喜地準備迎接新年,然而在這么個喜慶的日子里,江南水師給閻王軍心里添堵來了
江南水師的心里也很堵,其實他們應該在大半個月前就入川的,正好可以配合三十六營和官兵一起入川。
但是江南水師正準備啟航沿江直上時,大海盜劉香襲擊崇明島,江南水師倉促應戰,險些完蛋,后來幸虧飛虹將軍鄭芝龍和其弟鄭芝虎趕到,將劉香嚇得狼狽而逃。江南水師修補了一下與劉香作戰打破的船艦,然后再啟程順長江直上,結果就晚了大半個月,趕到四川時,已經快到春節了。
春節可不是打仗的好日子,所以閻王軍心里堵得慌,江南水師的心里也堵得慌。
一得到江南水師入川的消息,朝天門碼頭立即活了起來,無數的大船小船立即開始整備,金竹軍的軍營里無數水兵進進出出,將一箱一箱的炮彈和火藥抬上戰艦。
鄭曉路端坐在新戰艦上,看著江百濤指揮著金竹軍忙上忙下,忍不住向張逸塵問道:“咱們的水軍現在究竟實力如何了?我有許久沒有關心過水軍了。”這倒不是鄭曉路倦怠,而是他現在要管的事越來越多,有很多方方面面,已經不能全部掌握。
他現在終于明白了皇帝為什么容易被下面的人糊弄,因為盤口大了,事情就多了,一旦你關注于其中一件事,別的事就容易忽略,也就給了下面的人徇私舞弊的機會。除非,你有一個信得過的情報頭子……這也是朝廷歷代依重錦衣衛和東廠的原因。但也正因為這種依重,使得錦衣衛和東廠又變成了恐怖的特務組織,也變成了蒙蔽皇帝的一道墻壁。
所以皇帝們只敢用自己最信得過的人來充當錦衣衛和東廠的提督。
現在,閻王軍的特務頭子,毫無疑問就是張逸塵。
張逸塵見鄭曉路問起水軍的實力,笑了笑,道:“來重慶前我就想過你可能有此一問,也就正好查閱了這方面的資料。金竹水軍現在擁有新式戰艦兩艘,咱們乘這艘是其一,但只有咱們乘這艘上面安裝了新式的線膛炮,另一艘還在船廠里。”
“另外,有十二艘舊式大炮艦,每艘裝有十二門千斤弗郎機炮,每船有水兵百人,皆配來復槍。”
“還有二十余艘小型戰艦,這種戰艦上面沒有炮,但有噴筒、煙筒、火磚……水兵三十人
,皆有來復槍。”
張逸塵說了這三項,就不說了,但大家都知道,還有許多兩人小船一類的玩意兒,那是水匪時代留下的,但那東西太寒酸,就不拿出來專門說明了。
鄭曉路瞇著眼睛想了一會,道:“看來咱們和江南水師實力也差不了太多。”據探子回報,江南水師有樓船十五艘,中船小船三十余艘,光從船上看來,江南水師還占點便宜。
水戰的精髓,其實就是以大船勝小船,以大炮勝小炮,以多船勝寡船,以多銃勝寡銃,現在金竹軍的船只和大炮,并不比江南水師多,說起來只有銃方面可以占便宜。但若兩軍隔著遙遠的水面進行炮戰,那閻王軍的來復槍也發揮不出來優勢。
鄭曉路對水戰并不太精通,甚至可以說是個水戰小白癡,不敢亂提意見,只好叫來江百濤詢問道:“江都督,這仗你打算怎么打?勝利的機會有多少?”
江百濤卻顯得信心十足,一點也不慌張,他嘿嘿一笑,道:“大王,若是以前,我覺得咱們不好打,只能把江南水師引入復雜的水域,靠著我們這些地頭蛇對水底淺灘暗礁的了解來打伏擊。但現在咱們有了線膛炮,哈哈,這一仗就是有勝無敗之局。”
“哦?”鄭曉路頓時來了興趣,笑道:“江幫主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嘿,大王就在這艘新戰艦上看戲好了,咱們這艘新戰艦就是勝利的關鍵”江百濤轉過頭去,對著碼頭上的士兵們興奮地大叫道:“來人啊,把朝天門上的八門線膛炮也拆下來,咱們把它們搬到白帝城頭去。”
“呃,我記得傳令兵說,江南水師五天后到巫峽……咱們打退江南水師之后,還來得及趕上石柱的大擺手么?”皂鶯還記著鄭曉路的承諾,對她來說,守承諾重逾性命。
江百濤愣了愣,道:“也許來得及吧。”
“不論來不來得及,我都得去看看。”鄭曉路嘆道:“娶妻乃是私事,水戰乃是公事,私事還是為公事讓路的好。咱們在忠州將彭巴沖和向蘭索放下船去,讓他先一步去石柱參加大擺手,順便幫我報個信兒吧。”
巫峽,全長46公里,自巫山縣城東大寧河起,至巴東縣官渡口止,有大峽之稱。
巫峽綺麗幽深,以俊秀著稱天下。它峽長谷深,奇峰突兀,層巒疊嶂,云騰霧繞,江流曲折,百轉千回,船行其間,宛若進入奇麗的畫廊,充滿詩情畫意。
“萬峰磅礴一江通,鎖鑰荊襄氣勢雄”是對它真實的寫照。
峽江兩岸,青山不斷,群峰如屏,船行峽中,時而大山當前,石塞疑無路;忽又峰回路轉,云開別有天,宛如一條迂回曲折的畫廊。
巫峽又是四川的東門戶,從長江行船,進入巫峽之后,就算是進了四川,閻王軍根據鄭曉路的戰略思路,是盡量要將所有的敵人都御于四川之外,以免騷擾到四川人民的安全,所以金竹水軍勢必要在巫峽內與江南水師決一死戰。
江南水師一進入巫峽之后,就放慢了速度,全神戒備著前進。
江南水師的戰船十分威風,其中十五艘巨艦更是龐大,它們的名字也十分拉風,有混江龍、塞斷江、撞倒山、江海鱉等……當然,那個時代的戰船大多是這樣的名字,據說元末明初時的陳友諒的戰船,也大致上就是這些名字,可見造船匠們給船取名字的水準,那是幾百年如一日,沒有發生過什么變化。
江南水師提督名叫余楠,年三十,算是少壯派的水軍將領,為人沉穩,久經戰火洗禮。在鄭芝龍投靠朝廷之前,明廷就靠著余楠手下這幾十條船,抵御著鄭芝龍、劉香、諸彩佬、荷蘭人、西班牙人……
以他這點實力,要對抗上面這些大佬,那是完全沒機會的,但余楠有個好處,他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是那些海盜的對手。見勢不妙,馬上就跑,這就是他的為人之道。因此就連荷蘭人和西班牙人的堅船利炮,都沒能把余楠給收拾掉。
在江南水面上飄了數年,余楠的水戰經驗已經極為豐富,尤其是逃跑的功夫,在四大洋里他若認了第二,只怕就沒有第一。
江南水師的船隊一進巫峽,余楠就大聲命令所有的船只放緩前進,以免中了敵人埋伏,打敗仗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敵人圍住,那就跑不掉了。不過余楠并不認為自己會打輸,在海面上他雖然沒贏過,那是因為敵人太強,但四川的一群土匪,在內河航道里造點小船,他還沒放在眼里。
余楠下令自己的十五艘巨艦排成一排,封鎖著江面,向著上游推進,準備以此排山倒海之勢,一舉擊潰閻王軍的水軍,然后封鎖朝天門碼頭,給閻王賊寇一點教訓。如果順利,說不定可以登陸搶占重慶城,然后接應荊襄水軍運輸湖北兵入川。
不得不說余楠想得太美好了,也太天真了,這年頭出來造反當賊,已經是一種藝術,例如鄭芝龍雖然是海盜,卻有三萬手下,上百條戰艦。例如王自用雖然是賊,卻有三十六營,二十萬部眾。例如閻王雖然是賊,卻有水陸兩路……
江南水師剛進巫峽不久,余楠就看到前面幾里外的江面上迎來一艘巨船,沒錯,就一艘。距離太遠,看不清船上站了些什么人。但余楠看到對方的船上掛著一張巨帆,帆上畫了一條金燦燦的竹子。
“是金竹水軍”余楠冷笑道:“就派一艘戰艦來迎敵,做賊也沒這么寒磣的,架起佛郎機炮,準備轟他”
此時敵艦距離已方還有兩三里水面,佛郎機炮雖然能打到這么遠,但在這個距離是基本沒有命中率的,余楠下令炮兵準備好,但沒叫他們放炮,只等對方進入射程,就百炮齊發,將敵船轟殺至渣。
但是余楠不讓自己人放炮,金竹水軍卻不會和他客氣。
此時在金竹軍派出來的這唯一一艘巨艦上,鄭曉路正眉花眼笑地道:“江都督,你不是說讓我看看線膛炮的威力嗎?咱們現在正好拿官兵來試試。”
江百濤哈哈大笑:“好啊,大王,官兵在江面上一字排開十五艘巨艦,多有趣,你看咱們拿哪一艘來開刀?”
鄭曉路砸了砸嘴,笑道:“現在的距離起碼還有兩里,你難不成想打哪艘就能打中哪艘?”
“嘿嘿,不敢說必中,但咱們總得試試。”江百濤嘿嘿笑道:“說不定咱就打中了呢?”
“那……”鄭曉路伸出手,隔著遙遠的江面一陣亂點,最終指到了十五艘大艦正中間的那一艘:“就打這艘吧,這艘在最中間,就算咱們打歪了本文轉自/shu/27454/4243662.html,說不定炮彈歪到旁邊也能打中另一艘船呢。”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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