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郝孟旋心中暗嘆:“眼看自己說動了群匪,卻被這匪首一句話就安頓了下來,這些貨物這下保不住了。”
郝孟旋強壓下心痛,轉身就走,萬尚竿等人自然跟在他后面。郝孟旋邊走邊道:“既然好漢們硬要這些貨物,那便取去吧,我鄭家何惜這區區一千兩銀子的貨。”
他們剛走出兩三步,卻聽那匪首大聲道:“站住!”眾人心中一緊,便又停了下來,聽那匪首有什么要說的。
匪首冷笑道:“先生好高明的一張嘴,區區幾句話,讓我破費了幾千兩銀子才安撫了手下的兄弟,看來先生不是鄭家一個掌柜那么簡單,我可不能就這么放先生走了。”
“哦,那你要如何?”郝孟旋輕笑轉身,他剛才幾句離間的話一說,逼得那匪首給手下一人發二十兩,兩百多名手下,得發四千多兩銀子才能安撫下去。這個小小舉動使得郝孟旋心里一動,這些匪徒,不對,這個匪首,根本不是沖著鄭氏的貨物來的,哪有為了搶一千兩的貨物,動用四千多兩銀子去安撫手下的道理。他搶這些貨物的原因不在于貨物本身,而是沖著我們鄭家來的。
那匪首道:“我也不想如何,本來不想要鄭家人的命,但你既然有這么厲害一張嘴,想必腦袋也是很好使的,我就只好把你的腦袋留在這里了。”
郝孟旋心中一緊,他只是個書生,可沒什么高強的武藝,別說兩百多匪賊,就是一個,他也敵不過。他趕緊轉動腦袋,思索脫身之法。卻聽到身邊的萬尚竿大聲怒吼道:“呔,你這匪人好不曉事,真當我們鄭家的伙計是擺設么?你要殺我家先生,且先問過我們手上的扁擔。”
萬尚竿一語落地,百名挑夫一起舉起隨身帶著的扁擔,他們肌肉結實,肌色健康,穿的又是鄭氏統一的藍布衣衫,倒也氣勢非凡。
郝孟旋知道敵眾我寡,對方又是鋼刀長矛一類的武器,已方挑夫們拿的都是扁擔,硬要打是打不過的,徒然害了挑夫們的性命,但此時聲勢不可落下,他強壓下心中恐懼,笑道:“看看我鄭家的伙計,這身子骨兒,一個人起碼能打你手下這些烏合之眾兩三個。若真要和我們硬拼,你帶出來這兩百個手下,能有多少活著回去那也不好說。”
萬尚竿在旁邊幫腔道:“正是,我們拼一個夠本,拼兩個就可以賺一個,怕什么來!”
那匪首一雙眼珠子提溜提溜地在挑夫們身上轉了一圈,衡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看來要打贏是沒什么問題,但要想全身而退,真是不太容易。這群挑夫自加入閻王軍之后,曾經參加過麻雀戰,好歹是見過血與火的,身上有一股子氣勢,讓那匪首不得不思量了一下。
權衡再三之下,那匪首最終還是揮了揮手道:“算了,你們走吧!這位先生,你最好別單身走出鶴山鎮!否則腦袋搬了家,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郝孟旋也不多說廢話,轉身就走,心想,我肯定還會走出鶴山鎮,不但會走出來,而且還會走到你面前來,親眼看著張逸塵的繡春刀切進你的脖子里去。他低聲對萬尚竿道:“我們趕緊回鶴山鎮,重新安排牛車給黃毛梗送飼料,你多找點兄弟押車,務必保證我們這么一次的大筆貸款能夠成功。這次我就不去了,我得去見見張逸塵和東家,嘿嘿嘿!強盜搶到了強盜頭子的腦袋上來,這戲有得看了。”
紅崖子山!
鄭曉路剛指點了一下譚宏排布西班牙長槍方陣回到書房里,就看到王小滿送來了一大堆信件。第一封信件是江百濤送來的,說是被搶了一條船,死了幾十個人,要求見他面談。
第二封信是郝孟旋發來的,說是被搶了十萬斤豬飼料,并且分析了對方不為了搶貨而搶貨,只是為了要搶鄭家才來的。
第三封信來自石柱,是石柱的鄭氏加工廠的掌柜趙霖寄來的,說是兩天前從石柱運送一批西蘭卡普去忠州碼頭,被人劫了貨車,損失了大約一百匹上好的西蘭卡普。
第四封信來自楊帆,藏區送向成都的一批牦牛皮被人搶了……
第五封信來自苗區的掌柜,一批新做好的銀飾品在半路被人搶走,損失不小……
“嘿!”鄭曉路輕笑道:“有趣的對手,實力不小嘛,天南地北,連藏區、苗區、石柱這些地方,他也有能力搶,看來我們的對手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啊。不過就這樣隔幾天搶我一次貨,哪能動搖得了我的根基,不過是給我添點煩罷了。”
王小滿又遞上一封信道:“這是張逸……不對,是中央鬼帝寄來的信……”鄭曉路打斷他道:“哎呀,別說什么中央鬼帝,搞得我都要想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是蒙別的人,別拿來蒙自己,張逸塵寄來的信說啥?”
“不知道他說啥。”王小滿臉紅紅地笑道:“我不識字!”
鄭曉路撕開信仔細一看,原來信上是謝愽文的分析,他覺得有人故意在給鄭家添堵,以后再出面裝好人愽得鄭家好感,提醒鄭曉路注意最近接觸鄭家,向鄭家示好的人。
“這想法不錯!”鄭曉路笑道:“很有創意的想法,看起來也是最靠譜的一個。”
信件的后面附了一個列表,列出了張逸塵最近這些天刺探來的成果。近半年來與鄭府交往比較頻繁的人物,有如下:
金竹幫主江百濤,這個人實力雄厚,手下兒郎接近兩千。又有許多上的朋友兄弟,要發動全川范圍的搶劫是完全有能力的。同時金竹幫也是長江上游九大水寨之首,要發動另外八個水寨和他演戲不用費多大力氣。但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幕后黑手,因為他是鄭氏最好的合作伙伴,不需要再來給鄭氏添堵,然后裝好人拉交情。排除!
成都知府徐申懋,這個人經常沒事就去鄭府作客,混吃混喝,走的時候還拿走一些孝敬銀子,不過這個人也不可能是對付鄭家的幕后黑手,一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背景,二是因為他沒有這樣做的動機和理由。排除!
川西李氏李大富,這人一直和鄭府保持著書信聯系,還經常派譴家丁給鄭家送些紅白禮物來。這個人家業殷實,如果是因為李魁的事要和鄭氏作對,倒也組織得起一些小股的搶劫隊伍,但是要遍及全川就力有未逮,想發動八大水寨更是不太可能。從時間上來估計,李魁應該才回到李家,但針對鄭府的攻擊是半年來一直斷斷續續在發生,所以李大富沒有半年前就向鄭家出手的理由。而且李魁是以逃兵身份回的李家,李家現在應該低調轉移李魁,舉家避禍才對,不可能發動這樣大的行動。排除!
錦都鏢局的當家肖青,這個人以前一直不打眼,從來沒進入過鄭曉路的視野,這次張逸塵大調查才把這個人理了出來,錦都鏢局的總局就在成都府里,鄭府的東北面四五條街外。這個鏢局以前的生意非常好,但是最近幾年生意略有些變差了,因為四川的治安比以前好多了(人民富裕了,治安也就相應變好),由于山匪強盜什么的變少了沒人搶貨,也就沒有人請鏢局去護鏢,錦都鏢局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因此最近半年來,鏢局的當家肖青經常來鄭府走動,想要接下鄭府運往江南的一些陸路貨物的護送生意。張逸塵在肖青的名字后面畫了一個大紅圈,寫著:錦都鏢局雖然勢力不如從前,但也是黑白兩道通吃的,要借助江湖朋友之力全四川打擊鄭家有能力辦到,而且錦都鏢局也有動機做這樣的事情,若搶得鄭氏煩了,鏢局就更有機會接到鄭氏貨物的護送生意。重點關注,繼續追查!
鄭曉路心中一動,這個什么鏢局的肖青,果然是最有動機的一個家伙。也虧得張逸塵能把他從鄭府眾多的生意伙伴里找出來,不愧是前錦衣衛千戶,張逸塵雖然不是個謀略高手,但追拿偵緝,玩情報操作還真是個好手。
“我得回成都!”鄭曉路對王小滿笑道:“山寨就暫時交給你、譚宏、皂鶯了,這邊可別出什么岔子,對外低調些,我們那個什么白蓮教分支的安排暫時不要進行,等解決了這檔子事,再以白蓮教的身份去召納民眾,現在先暫時按兵不動。”
王小滿點了點頭,他又歪了個腦袋道:“幾路人馬都有消息發回來,閔家兄弟不知道怎么一去就不返了,也不放個鴿子回來,真不靠譜。”
鄭曉路以前看過不小武俠小說,知道走江湖的難處,聞言笑道:“走江湖可不是簡單事,哪有時間天天去發什么鴿子,說不定正刀光劍影著呢,安心等就是。”
王小滿又道:“東家,最近這幾天對方比以前的攻擊更加頻繁,這種時候,您就這么直接回成都,路上若是被對方盯上,那就很不妙了。”
鄭曉路笑道:“對方應該不知道紅崖子山寨是屬于鄭家的,不然……就不敢這樣來撩撥我了。我只要不在馬車外面寫上‘鄭小路在此車中’,誰會沒來由的攔我這車。何況,我還有一件秘密武器呢!”
鄭曉路叫來一個家丁,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彭巴沖就邁著大步子鉆進了書房,笑道:“東家找我什么事呀?”
鄭曉路笑道:“走,跟我去鐵匠房看看,從陜西回來的路上,我就吩咐了先一步趕回山寨的譚宏通知鐵匠們,為你打造了一樣好東西,想來應該也完成了。”
彭巴沖奇道:“為我打造的東西?東家,我可是不習慣用武器的啊,我就這雙手,誰能擋我一擊,還要什么武器?”
“哈哈,你確實力大無窮,可是塊頭也大啊,在陜西時我就在想,要是敵軍萬箭齊發,你這么大的個子,第一個就要被射成刺猬。就算亂飛的流矢,也比較容易射中塊頭大的人嘛。”三人一路走進了鐵匠屋,鄭曉路笑道:“所以我就叫張廷禛找了幾十名熟練的鐵匠,加急為你打造了一件鎧甲,我們且去看看造好了沒有。”
剛一走進鐵匠屋,幾人就眼前一亮,只見鐵匠屋的門口架子上,掛著一件巨大的黑鐵鎧甲,這種鎧甲不同于明軍將領穿戴的魚鱗甲,上面沒有鱗片。與其說是鎧甲,不如說是幾大塊厚厚的鐵板。前胸一塊,后背一塊,護臂、護腿、護膝,還有一個只露出一雙眼眶的全覆蓋式頭盔……每一塊鐵甲上面都有皮帶,顯然用來將鐵片固定在人身上用的。
“這是啥?”彭巴沖和王小滿看得一楞。
“這是西歐……咳咳……這是全身板甲!”鄭曉路差點把西歐什么的又扯了出來,還好改口得快:“這種叫板甲的東西,比起我們大明朝魚鱗甲來說防御力更加出色。”
鄭曉路叫張廷禛將那鐵甲搬進院子里,他摸出懷里的翼虎銃,對著鐵甲的胸口猛地轟了一銃,只聽到一聲讓人感覺到牙酸的詭異響聲過后,鐵甲被鋼彈轟得歪倒在地,鄭曉路上前扶起鐵甲,只見鐵甲的胸口多了一個小小的凹洞。但是鐵甲并沒有被洞穿,因為這件鐵甲實在是太厚了。
“你們看,這種鐵甲連火銃都只能轟出一個小凹洞來,弓箭就更不用說,穿著這樣的鐵甲,那就真是刀槍不入了。”鄭曉路笑嘻嘻地道。
王小滿見了立即大喜:“哇,穿上這東西,豈不是連我這種人也能變成勇士!”
“切,你穿得上才怪。”鄭曉路笑道:“我們的煉鐵技術不過關,這鐵甲雖然結實,但是太厚重了,這么一套覆蓋全身的鐵甲,起碼有六十幾斤重,普通人穿上的話,走不了幾步就完蛋了。所以,這玩意兒只有天生神力的彭巴沖能穿!我就叫鐵匠們專門比對著彭巴沖的身材打制了一套。”
其實真正的西方全身鋼甲,只有25公斤重,但是鄭曉路的山寨鐵匠們用的煉鐵技術實在不怎么高明,為了達到與鋼甲同樣的防御能力,鄭曉路只好加厚了這種鐵甲的厚度,結果重量接近了35公斤,整個山寨里,除了彭巴沖沒人能穿這樣重的衣服。
彭巴沖剛看到鐵甲時有點不喜,但見這鐵甲連火銃子彈都能擋住,態度立即變了個九十度,他憨厚地笑道:“我一直在發愁火銃這東西太厲害呢,以前在石柱的山村里,我彭巴沖什么也沒怕過,老虎和熊我都敢去撕拼。后來出了山,見識了東家的火銃,才知道世間有這種利器,一直有點害怕人家用火銃打我。”
他摳了摳頭,不好意思地道:“我人笨,火銃子彈又飛得快,我可躲不開去。有了這鐵甲,哈哈,我彭巴沖就啥也不怕了。”
得,你厲害,居然想過躲子彈這種事,鄭曉路心里大汗了一把,你以為你是黑客帝國里的主角啊。
彭巴沖在張廷禛的幫助之下將全身板甲穿了起來,他原本就長得五大三粗,有如一座小山,此時又穿了一身厚厚的黑甲,從小山變成了大山了。剛穿上身,感覺有點沉重,但彭巴沖天生神力,一身力氣源源不絕,根本不在乎這點重量,他甩了甩手腳,等待身體習慣了這重量之后,呼地一拳打出。一股勁風刮過眾人的臉頰,聲勢頗為驚人。
鄭曉路笑道:“站穩啦,我拿你來試一槍!”
彭巴沖憨笑道:“只管來!哈哈,這鐵甲穿在身上,感覺真是沒得說,爽啊。”
鄭曉路懷里本來就有兩把翼虎,剛才用了一把,此時又抽出另一把,瞄著彭巴沖的腰間,他心想,若是真的打穿了鐵甲,打在胸口上會死人的,打在腰上倒是無妨。彭巴沖也有些緊張,但他生性好強,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彭巴沖全身肌肉一緊,只覺一股巨力撞在自己腰前的鐵甲上,彭巴沖一聲虎吼,身子用力向前一挺,一顆鋼珠從他腰上激彈而出,打著旋兒飛到側面去。眾人低頭一看,只見彭巴沖的鐵甲腰上又多出了一個小凹洞,還在冒著青煙。
“你感覺如何?”鄭曉路有點害怕巨大的沖力震傷他的內臟,卻見彭巴沖笑著甩了甩頭,大喜道:“果真擋住了,哇哈哈,我毫發無傷!穿著這樣的鐵甲,我還有什么好怕的,哇哈哈。我感覺我能打得贏一百人,哦,不,打得贏兩百個人,哈哈,再多來點我也不怕!”
別傻了,你真以為穿個刀槍不入的衣服就能打贏那么多人啊,人家抱著你不放,拖也能拖死你。鄭曉路笑道:“有這樣一個彭巴沖當我的護衛,輕車簡從回成都,沒什么問題了吧?”
王小滿乍了乍舌道:“那是,當然沒問題。山寨這邊您放心吧,我和譚宏、皂鶯一定會管理好的。”
鄭曉路道:“嗯,關鍵是練兵,一定要加緊,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時間不多了?”王小滿奇道。
“呃……沒什么!”鄭曉路揮了揮手,帶著彭巴沖直奔成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