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鄭曉路爬起床來,便去小山洞里尋鄭佳忻。剛走到小山洞前面,突然見前面行來一個女子,看那衣衫,正是皂鶯,但她此時沒有披著寬袍,而是一身紫色勁裝。
只見她身材雖然嬌小,但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回身搖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步履輕盈,身輕如燕,翩若驚鴻。
而且她此時已經借著山上的溪水將臉上的泥灰洗去,頭發也梳洗得干干凈凈地披在腦后,此時再看,只覺一張臉細嫩粉白,吹彈可破,有如雪中凝脂,晶瑩如玉。五官輪廓極好,柳眉如煙,杏眼明仁,朱唇榴齒,的礫燦練。眸含秋水,有若霧里看花。雖然是極美,但眉目間英氣逼現,有颯爽英姿,有稟然豪氣。
我服了!這完全是妖精啊!鄭曉路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美麗的女人,只覺得鄭佳怡與她比,不夠辣。鄭佳忻與她比,不夠柔。馬祥云與她比,不夠英氣。向蘭索與她比,不夠靈秀……天下間所有美麗,盡集于皂鶯一身,只看一眼,便把美麗兩個字的含義盡數收了去。
難怪有人要來強搶你回去,鄭曉路心里暗想,換了我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富家公子二世祖,不搶你我搶誰去?你長成這般樣子,卻身在陜西這亂地,以后夠得你煩的。
皂鶯也見到了鄭曉路,卻將柳眉一皺,眉目間盡是鄙夷,淡淡地道:“閻王大當家的,皂鶯今日就此別過了!”
嚇,長得漂亮很了不起么?一見我面就甩臉色給我看,爺又不是沒見過美女,切,雖然見的都沒你漂亮。但是沒你漂亮的都比你聰明!鄭曉路心里一陣腹腓,嘴上道:“慢走不送,嘿嘿!”
皂鶯到大山洞召起自己的人手,向大梁王告了個別,帶著傷的三百來號人,便向東北的勉縣而去。大梁王就來尋著鄭曉路,問道:“大當家,昨日你說要聚眾辦大事,卻不知道要從哪個地方辦起?”
從哪里辦起,當然是從糧食開始。鄭曉路心想,我只靠這兩百人帶著一點糧食,現在收了大梁王部,人數一下子多了起來,手邊的糧食就不夠吃了。若是現在立即把大梁王部打發去四川,一是會使我在陜西缺少了實力,不好行事。二是這一千多人去了我的寨子,我本人不在寨里壓著,怕出亂子。只好帶著這些烏合之眾先在陜西活動一下,那糧食就一定得想法弄了。
“嘿,你是在成縣聚眾起事的吧?”鄭曉路笑道。
“是啊,小弟正是在成縣起事!”大梁王道。
“那好,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去打了成縣的縣衙,搶縣庫,讓兄弟們發個財。”鄭曉路笑道:“順便打出名聲,才能聚到更多的好漢來投。”
大梁王一聽,心里頓時想到,不虧是白水王二,殺過澄城知縣的狠角色,一上來就要打縣衙,我帶著這一千多人轉來轉去,好幾個月了也不敢去碰縣城的邊。他趕緊道:“成縣可不好打啊,自從我起事之后,縣城守得跟鐵桶似的,衙役、捕快、鄉勇、衛所兵……最少也有兩千多人。我們這點兵力只怕不夠!”
“像你們去龔家灣那樣,列個隊伍正面亂沖,當然不夠,嘿嘿,攻城掠地,沒點計劃和準備怎么成。你先把成縣的守備情況繼續給我說道說道,我來想想法子。”鄭曉路笑道。
成縣不大,總面積只有1700平方公里,轄17鎮,245個村莊,原本屬于甘肅,但在明代時甘肅改省調司,省境歸屬陜西布政司,因此這里基本上算是陜西的地方了。
成縣地形復雜,南北為山地,中部為丘陵,青泥河及青泥河的支流切割開這塊土地,河道貫穿其中,但是連年大旱之下,青泥河的支流大多已經枯竭,就連主流水位都不及往年的三成。大旱之下,義軍四起,鬧得十分歡騰,因此才有了大梁王的出現。
縣令白云喜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一見大梁王聚眾起事,嚇得他趕緊四處奔走,把縣城里的大戶們全都動員了起來,家丁鄉勇捕快衙役,全部武裝到牙齒,天天在縣城里巡邏放哨,唯恐被土匪給打了進來。成縣附近本來有個千戶所,理應有一千衛所兵在這里屯田,但是歷年來衛所兵被長官克扣軍餉,軍戶多有逃亡,千戶也樂得手下逃掉,反正每逃走一人,自己就可以吃一人的空餉,結果這個千戶所只調得出來一百兵,現在也全在縣城里守著。
“前面就是城關鎮了,成縣的縣城!”大梁王遠遠指著城關鎮道:“雖然只有一道半高不高的土墻,但是也算是個城墻,我的部眾沒弓沒弩,這種土城也一點辦法沒有。”
鄭曉路遠遠地看了看城關鎮,只見這縣城不大,一道大約一人多高的破土墻環繞著鎮子,鎮子開了四門,但來往的人并不多,顯然是因為官府極力的盤查,使得這個鎮子現在人流量非常的小。
守在鎮子門口的顯然不是什么正規官兵,全是些鄉勇,拿著很粗陋的兵器,有幾人身上背著粗制的獵弓,身上穿著獸皮衣,看來是大戶人家雇傭來的獵戶,想來那一百名衛所兵是不肖于來守門的。
唉,這種小破城,有啥難打的,鄭曉路心想,守城的全是烏合之眾,如果不是因為想攻城的也全是烏合之眾,只消四五百人正面一沖,這種破城自己就嚇得守兵跑光光。這破城充其量也就和“宋公明三打祝家莊”里的祝家莊一樣,完全是包菜。
“來來,大家過來,用個簡單的小計策,就可以輕松打下這個小城。”鄭曉路嘿嘿笑道……
成縣縣令白云喜這天正在巡城,這白云喜四十多歲,面白無須,乃是個讀書人,不過讀的書雖然多,圣閑道理沒學進去多少,一上任就作威作福,禍害鄉里,這幾年大旱,白云喜不但不與民休養,反而變本加厲地盤剝,結果弄得成縣四處鋒煙,土匪滿縣亂竄。他膽子小,一見有土匪作亂,嚇得不輕,但縣令有守土之責,逃了就是死罪。于是他趕緊把縣里的富商大賈召集起來,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居然組織起了一只兩千人的鄉勇部隊。又從千戶所里請來了這里的衛所兵長官——顧庭敖,請求他協助守城。
請神容易,送神就難了,這顧庭敖手下只有一百來兵,卻吃著一千兵的糧餉,本來就是個貪得無厭之輩,進了縣城之后,被白云喜養著,好吃好喝,也就不想走了,占了縣衙門天天聊天打屁,也不干點正事。
白云喜雖然不爽他,卻要依賴他守城,因此只好躲著顧庭敖,天天在城里巡視,省得在衙門里看到他的樣子心煩。
這天白云喜正巡到南門,突然見南門外一溜兒煙塵起來,三十幾個人正被一大群土匪追趕,這三十幾人穿著藍色布衫,手里提著鋼刀,背上背著包裹,拼命向縣城跑來。后面起碼五百土匪,揮舞著土匪慣用的各色兵器,什么鋤頭鐮刀一類的,邊追還邊喊:“朝廷的鷹犬,給我留下人頭來!”
前面的三十幾人哪里敢停,沒命的飛跑,一邊跑,還有一個鐵塔般的大漢撿起石頭,向后面亂扔,不一會兒就打翻了幾個追兵。
守城的鄉勇們見了這陣仗,嚇了一跳,便趕緊叫白云喜拿主意。
“拿屁個主意啊,給我看戲!”白云喜怒道:“有弓弩的,都上墻,把門守好!對了,去兩個人,趕緊把顧千戶請來,就說有大股土匪要來攻城了。”
白云喜分派好了手下,便找了一個土臺,翹首看著城外的動靜,只見城外那三十幾人對著城關鎮的南門一路飛奔而來,跑得倒是挺快,漸漸把后面的五百土匪拉得越來越遠。那些土匪見離城近了,已經看得到城頭上的鄉勇拉著弓,便不敢再追,齊齊停在了兩百步開外。領頭一個悍匪,看那樣貌,正是海捕公文上畫著的大梁王。
大梁王大聲罵道:“鷹犬孫兒,算你們好運,爺爺下次再取你們狗命!”言畢轉身,帶著五百土匪揚長而去。
那三十幾人直奔到城關鎮南門,領頭一人,二十來歲,五官端正,眼神炯炯有神,身上也穿著藍衫,但腰間挎著一把繡春刀,手上高舉著一塊木牌,大聲道:“城墻上的兄弟別放箭,自己人!”
白云喜一眼看到繡春刀就嚇了一跳,但來人沒穿飛魚服,就有點搞不懂了,大聲道:“別放箭,讓他們過來。”
那三十幾人靠了近前,領頭一人舉著的木牌漸漸也看得清楚了,只見上面刻著三個大字——錦衣衛!
白云喜三步并作兩步,竄上前去,接過腰牌仔細查看,只見這木牌一掌長寬,正面刻有三個大字“錦衣衛”,背面三行小字,從右到左依次是“出京不用”、“右所正千戶”、“武字二百四十號”,雕工精細,字跡清楚,絕對假不了。
再仔細琢磨這遞牌子的人,只覺得氣度雍容,眼神凌厲,舉手投足極具官威,剛才叫別放箭時說的話,正是一口標準的官話,錯不了,這絕對是正宗的錦衣衛千戶,旁人假裝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