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王見鄭曉路欲向北去,心中想到,白水王二果然厲害,兩千正規官兵被他戲弄于股掌之上,這可是顆大樹。自己這一千多人,天天為了吃飽肚子而苦惱,若是跟著這樣的大當家,以后既不怕官兵,又好吃好喝,省了許多苦楚,雖然自己不再是頭兒了,但混個小頭目當當,也比現在要強。
大梁王狠狠地一咬牙,大叫了一聲:“閻王大當家,等等兄弟,我跟你去!”他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了啥,又回頭道:“皂鶯當家,你一起來嗎?”
皂鶯看了看自己七零八落的部下,她也是斷了糧,走投無路才去攻打縣衙,結果被圍五巴山,差點全軍覆沒,她嘆了口氣,道:“我也去吧!先甩開官兵再說。”
兩人點起自己的烏合之眾,直追向北,卻見北面的鄭曉路并沒走遠,明顯是慢吞吞地在等著他倆。三人合兵一處,向北而去。
為了甩開官兵,三股土匪向北狂奔,一天里趕了半百里路程,天色將黑之際,前面出現一小山,大梁王對這一帶地形極熟悉,笑道:“這山名叫‘老虎洞’,山里有許多山洞,可容數千人,今晚就在這里歇吧。”
鄭曉路帶隊入山,只見這山也全是石頭,到處都是各種石洞,整個山千瘡百孔,就如同被各種洞掏空了一般。鄭曉路前世是陜西人,對這種怪山倒也不奇怪,陜西的山歌里經常有唱道:“陜西山,恁荒涼,光長石頭不長糧。”
眾人尋了一個巨大的石洞,一千多人硬生生地擠了進去。鄭曉路原本帶了幾匹馱米的馬,便將米都拿出來分了,大梁王的部眾還好,白天已經在龔家灣吃了一頓飽的,皂鶯那余下的三百多人卻是餓得狠了,大口吃飯,也不多說話。
“皂鶯當家,快來這邊,這位就是閻王大當家的!”大梁王此時才有機會向鄭曉路引薦皂鶯。
“以墨涂臉,這不是白水王……”皂鶯嘴上一收,心想,出來造反的取個外號很正常,直呼人家姓名似乎不妥,雖然白水王二已經天下聞名,但是他既然自稱閻王,那還是稱他為閻王好些。皂鶯趕緊福了一福,道:“見過閻王大當家的,小妹皂鶯,在勉縣聚眾起事,謝過大當家援手之德。”
鄭曉路仔細一看,這皂鶯身材小巧玲瓏,與秦良玉那種大塊頭兒女將比起來,真是有如一只黃鶯般小巧,臉上黃泥與灰塵涂得烏七麻黑的,看不到容貌如何,但臉龐的輪廓挺美,一雙明眸,黑白分明,有如黑山映著白水,鐘靈毓秀,充滿了靈氣。她一開口說話,便從干裂的嘴唇里看到一排潔白的牙齒。可惜她全身罩著寬大的袍子,頭發也很凌亂,影響了整體的美感。
是美女,鄭曉路心里暗暗想道,別以為涂黑了臉哥就不知道你是美女,這種橋段多得很,什么丑女大翻身一類的,哥在電視劇里看得多了,別想糊弄我。鄭曉路心里這般想,那眼光就一直跟著皂鶯的身子轉,媽的,好寬大的衣袍,搞屁啊,也看不到是大是小,胸臀如何。鄭曉路抱了抱拳,裝著正經地道:“嘿,皂當家的多禮了。”
“叫我皂鶯就是,我可不姓皂,化名罷了。”皂鶯心想,你自己都用了個閻王的化名,怎么會叫我皂當家,這不是犯傻嗎?我要是叫你閻當家,那還不被人笑話?皂鶯見這閻王雖然涂黑了臉看不到表情如何,說話也極力裝著正經,但一雙眼睛,哪里像個正人君子,只顧著在自己身上轉著,專門看些不該看的地方。又想到白天遠遠看他騎在馬上,身前居然綁著個女子,看那樣子,估計是從旁邊哪個村落里劫掠來的。連上戰場都還拿一只手抱著那女子,顯然是個無行浪子。
皂鶯心中便有些不舒服,這白水王二雖然是天下有名的英雄好漢,又有兩百名騎馬火銃手,但這等作為,倒叫自己有些寒心了。
鄭曉路對這女人心里想的東西一無所知,笑道:“大梁王、皂鶯,兩位當家以后有何打算?”
大梁王心里早就作好了打算,他等鄭曉路問這句話很久了,當下上前一步,抱拳道:“閻王大當家,小弟聚眾造反鬧了好幾個月了,便是沒有個打算,整日里四處游蕩,這樣下去,終不是個辦法,大當家你是造反的老前輩,這一年多發了大財,有了山寨基業,比起小弟那是大大不凡。若是您不嫌棄,小弟愿為鞍前卒,共謀大事。”
嘿嘿,不錯,上道,給爺送了一千人來。鄭曉路趕緊道:“如此大好,我也正想邀你一起。”
皂鶯卻沒見過龔家灣里那幾十車的糧食,不知道鄭曉路背地里還有實力,只看到眼前兩百騎馬火銃手,心想,就這點實力罷了,大梁王你巴結他做啥,這種無行浪子,我卻不愿與他同流合污,于是沉聲道:“我這些部眾在勉縣還有家人,沒法隨了兩位當家去,明日里我便領他們回勉縣去了,蒙兩位當家相救,皂鶯異日必有回報,今天吃了閻王大當家的糧食,改日也一并歸還。”
擦,不愿意當我手下,鄭曉路心里一陣不爽,就你這幾百個泥腳子,我還看不上眼呢,不過老子是來挖人的,表面功夫得做好,鄭曉路裝出大度的樣子,笑道:“沒關系,些許糧食,皂鶯當家不用記掛。”
皂鶯見他做作,也不點破,轉身回了自己部眾堆里。
大梁王見皂鶯不肯來,也挺失望,小聲道:“大當家莫惱,這皂鶯出了名的硬氣,陜南這一塊兒,誰都知道她這人,臭石頭一塊,油鹽不進。但這女人挺講義氣,對部眾極好,也重恩情,今日我們救了她一次,她必記在心里,就算不投了我們,異日也絕對不會成了我們的敵人。”
鄭曉路點了點頭,這女人能成了土匪的當家人,也不是件容易事,顯然是要有點真本事才行的。由得她去好了,反正她人手也少。
大梁王又問道:“大當家,您今后有何打算?”
“哈,我的打算很簡單,要做就做大事!”鄭曉路笑道:“這陜西現在的當家們,你幾百人,我幾百人,你一千人,我兩千人,各自為戰,四處亂跑,能成得了大事么?再看你們這身行頭,鋤頭、犁頭、鍋蓋、柴刀……這些東西能成大事么?”
“你若真有心想成大事,立大業!便一心一意跟著哥哥,我們去收集一大票子人手來,去我的山寨,行那水泊梁山之事,屯糧練軍,攻城掠府,以后方成得了大事!”鄭曉路笑道。
“全憑大當家的作主!”大梁王心中暗暗佩服,還是白水王二有見識啊。我一天到晚就只盼著搶個縣庫,從來就沒往后面的事情想過,不服不成。
當天夜里,眾人便在山洞中過夜,鄭曉路為了照顧鄭佳忻這個女人,便離了那個大山洞,陪著鄭佳忻尋了一個較小的山洞。在里面堆了些干草,給鄭佳忻當作床用。
鄭佳忻眉頭深鎖,嘆道:“大哥,今天那一隊官兵里,不會有我的相公吧?我好擔心,萬一我們的匪幫碰上了他,火銃齊發,他死在銃下該怎么辦?”
切,死了才干凈,省得哥陪著你一天到晚瞎胡鬧,早早把你打發回四川才是正道理。鄭曉路溫聲道:“放心,今天那隊官兵是陜西本地的官兵,你相公既然是從遼東戰場撤回來剿匪的,那就是遼東兵,不會跟著劉應遇。”
“我好擔心,才來到陜西三天,就已經這個樣子了,我相公在這里已經待了數月,不知道還平安否!”鄭佳忻滿面愁容。
“他是遼東兵,那可是精銳之師,拿來打土匪大材小用,哪會有什么問題。放心吧!”鄭曉路輕輕拍拍了她的肩膀。卻見鄭佳忻全身猛地一縮,顯然不適應他的親昵之舉。
呃,差點又忘了,拍肩一類的動作在古代都不能做,NND,這女人可不比鄭佳怡,亂摸不得,這外柔內剛的詭異性格,萬一自殺保節,老子就罪過大了。鄭曉路低聲道:“安心睡吧,碰上遼東兵的話,大哥先不打他們,想法讓你聯系上李魁。”
“大哥可要說話算話,碰上遼東兵別拿火銃亂打!”鄭佳忻很認真地道。
那可是和北方游牧民族硬抗的精銳官兵,我吃撐了去和他們打仗玩,碰上了連跑都嫌跑得慢了,怎么可能主動去打他們,鄭曉路道:“放心,大哥說話一向算話。”
春夜的山洞里頗有些清冷,鄭曉路見鄭佳忻睡在草堆里發著抖,便將衣服脫下來蓋在她身上,打了個赤膊,走出山洞。剛走出洞口,就聽見旁邊有個女人“哎”地輕叫了一聲。鄭曉路轉頭望去,正是皂鶯。
“咦,皂鶯當家半夜三更到處跑個啥?”鄭曉路奇道。
“我來找個山洞休息!”皂鶯剛才見他與一個女人一起出了大山洞,現在又打著赤膊從一個小洞里鉆出來,想著白天他在馬上將那女人抱在懷里的樣子,頓時想歪到了別處去。這白水王二,也許是有點本事,但也太好色了,不是成大事之人。
鄭曉路聽她說要找個山洞休息,想到大妹沒人陪伴,一個人在山洞中肯定很害怕,便道:“到這個洞里休息吧,我妹子也在這洞里,你倆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你不知道在哪里搶來一個可憐婦女,拿這山洞當成淫窩,卻叫我也去這洞里休息,是何用意?皂鶯頓時大怒,不過她臉上沾滿了泥灰,鄭曉路看不到她表情,也不知道這女人已經火上眉梢,皂鶯冷冷道:“光天化日,不穿衣服到處亂走,還口出輕薄之語,你這樣子也算是個聞名天下的大當家么?白水王二,不過如此。”皂鶯一揮衣袖,轉身就走。
鄭曉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我怎么就語出輕薄了?我到底輕薄在什么地方!這半夜三更的,怎么又光天化日了?靠,女人這東西,看不懂,完完全全的看不懂。不就打了個赤膊么,你的部下還有褲檔都爛穿了的呢,你咋不管,還說我不穿衣服,哥這已經很文明了。
鄭曉路回到大山洞,便拉來大梁王,問道:“皂鶯這人有點搞不明白,你且把她的故事說道說道。”
大梁王笑道:“這事問我還真問對了,她以前是個走江湖賣藝的女子,使得一口飛劍,平地里翻得起百八十個筋斗,一身好本事,賣藝時用的藝名就是皂鶯。半年前在勉縣賣藝時,有一富家公子見她貌美,便想討她做妾,那富家公子輕薄好色,平時多流連于煙花之所,是個遠近聞名的浪子,皂鶯平生最恨好色之徒,自然不允。那富家公子有錢有勢,與縣令也有勾結,目無王法,便帶了十來個家丁,當街強搶皂鶯,想把她搶回去做妾。”
“哦,后來的基本能猜到了,她飛劍殺了那富家公子,然后聚眾起義了?”鄭曉路笑道。
“正是!合該皂鶯命大,本來她殺了人,斷斷逃不脫官府追捕。卻正好今年四處都有好漢聚眾抗稅,她借了抗稅之名,拉起了四五百弟兄,在勉縣四處劫富濟貧,她為人頗有俠義之風,重情義,極得部眾的擁護,在勉縣附近是出名的女英雄!”大梁王笑道。
“呃,不知道為啥這女英雄看我不順眼!”鄭曉路笑道。
大梁王其實也不知道鄭曉路與鄭佳怡的關系,見他陪著鄭佳忻出去,過了許久打了個赤膊回來,心里想的與皂鶯一般無二,便笑道:“她這人最恨貪花好色之人,大當家你裹脅著一個女子尋歡作樂,自然不討她歡喜。她哪知道,做男人若是不愛這個調調,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看她這輩子是別想嫁了。哈哈!”
我暈,原來是這個原因,鄭曉路心里苦笑,我今天一直正正經經的,結果被人當流氓。我以前當流氓的時候,個個美女都喜歡我,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