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事情終于解決了,秋收的時節也到來,長工們興高采列地收割稻米,今年的稻米長得特別好,這正是得益于稻田養魚的功勞。往年里一畝稻田能收割一石半大米,今天每畝地卻產了兩石半大米。鄭家的長工田租是五成,因此五十畝地整整上交了六十石大米,不過這筆小小收入,卻被養魚和賣魚食的收入遠遠的比了下去。
剛剛把稻米收割完,秦良玉派來送銀子的人又到了,五千兩白銀是個大數目,因此秦良玉不敢怠慢,派了自己的兒子馬祥麟和女兒馬祥云親自領了一小隊軍士護送來到。鄭曉路也不數,便指揮長工們搬那些銀子。
這次運銀已非剿匪,馬祥云便不再是女將打扮,而是穿了一身土家女的服裝,這衣服比漢人的衣服復雜得多,顏色鮮艷,花紋復雜,更兼有許多花邊吊繩等掛飾,讓人感覺熱情奔放,非常嬌美,但她終究是女將,行的是押銀之事,因此腰帶上仍然斜插著她慣用的兩把白桿短槍。她見鄭曉路搬銀,便在一旁嘟噥道:“你倒好,翻翻嘴皮子,便讓我母親拿出五千兩白銀來,這可是我們土家族鄉親們數年辛苦,才存下的銀子。”
鄭曉路見她青春年少,和自己差不多歲數,長得又甚是嬌美,那流氓之心蠢蠢欲動,正欲反唇調笑。卻聽一旁的馬祥麟斥道:“二妹休得胡說,這五千兩銀子是向鄭家買魚的魚資。鄭小哥慨不藏私,將養魚妙法教我土家族民,只消明年依他的法子養魚,區區五千兩銀子又算得什么。只要能使得我土家族人世世代代不再為糧食所苦,便是五十萬兩銀子也是使得。”
鄭曉路心中暗想:“這歷史上留了名字的人,果然與普通人不同,馬祥麟倒是個識貨的。別說五千兩銀子,在后世,國家為了一個科研項目花上億萬錢也是正常。”他見馬祥麟開了口,反而不好再去反駁馬祥云,就自搬了銀子回屋,馬家兄妹交接了銀子,便拱拱手,領了士兵自回石柱。
這時節已經是晚秋,轉眼便要入冬,這種季節對于農村來說,基本上就相當于放大假了。古代的冬天是不種莊稼的,養魚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行,整個農村就要進入一個冬眠期了。鄭家的長工都開始變得懶懶散散,各自守著新收成的糧食盤算著明年的生活。就連鄭老爺子,也擺出一副“今年事畢,明年請早”的態度,準備給自己放大假了。
鄭曉路這些天來,對自己將來的事情盤算已久,天啟五年馬上就要過去,距離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還有一年多時間,農民起義暴發之后,戰亂并不會馬上傳入四川。等到崇禎七年,張獻忠的大軍才進入四川,對四川造成一定程度的災難,但那一次進攻最后也會被秦良玉擊退。然后要直到崇禎十七年,張獻忠的大軍再次入川,這一次全川就會淪陷,四川將變成恐怖的人間地獄。也就是說,還有接近二十年左右,自己和鄭家就將面臨滅頂之災。
二十年,這個時間不短,但絕對不長。如果是一百年以后的事,鄭曉路大可不管,在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是,鄭曉路現在只有十九歲,二十年后的鄭曉路正當中年,說不定正是嬌妻美妾,兒女繞膝的幸福時光,如果那個時候張獻忠殺進川來,卻又如何是好?何況鄭俊材對自己親若兄弟,鄭佳怡讓自己心痛心疼,怎么也得保著這鄭家幾口人安然度過這一劫。
要預先作準備,就必須走出這山溝,就像他搞魚飼料加工廠一樣,這個山溝的局限性太大,制約了鄭曉路的發展。鄭曉路心中想得清楚明白之后,便來到大堂中見鄭老爺子。
此時鄭煜城正端著個茶杯,臉上的笑容擠成一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只見鄭曉路走進屋來,表情嚴肅,對著鄭煜城就是一禮。鄭老爺子人老成精,一見他表情就知道他有要事,把茶杯一放,端正了坐姿。
鄭曉路道:“爹爹,孩兒有話要說。”鄭煜城早知道他有話要說,便揮了揮手,示意他繼續。
鄭曉路吞了吞口水道:“我覺得,我們鄭家應該舉家搬遷到成都府去。”成都府,后世的四川省會,川中最大的城市,自李冰夫子修筑都江堰的時代起,就是整個四川的農業中心,也是軍事中心和政治中心。
鄭老爺子把茶杯又拿了起來,沉聲道:“你且說說為什么要搬。”
鄭曉路可不能說他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只好編了些理由道:“這鄭家村太小,蝸居在此地實在難有發展,孩兒雖善經營,但空有滿腹妙計無法施展。何況窮山荒村,終不是個安生立命之所在。”
鄭老爺子不置可否,只是道:“還有呢?”
鄭曉路咬了咬牙,又道:“小弟每日在家讀書,效果甚微,那成都府里有一等一的書院,將小弟送入書院讀書,卻比在這里自學強上百倍。”
鄭老爺子仍是不置可否,道:“繼續!還有什么理由通通說來。”
鄭曉路想了想,又道:“孩兒曾于購買魚食材料時與鶴山鎮的商人閑聊,得知成都里一座頂級的官員大院不過兩千兩銀子,我鄭家現在已不缺錢財,正好在城中購入房產,再買一些丫鬟仆役,我等過得舒坦,將來有了子孫,也算留了點東西給他們。”
鄭老爺子道:“還有么?”
鄭曉路見說了三個理由,老爺子都不為所動,心里頗為煩悶,再想理由,卻怎么也想不出來了,甕聲道:“沒有了。”
卻見鄭煜城將手上茶杯一放,突然大笑道:“哈哈哈,你雖然是我義子,但卻是這家里最懂我心思之人,我剛剛正在琢磨著搬到成都府去,想不到你就來了,還列出三個理由,個個都與想的一般無二。”他笑畢了卻又道:“可惜你那弟弟,卻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于這等家族大事,全無思索,真叫我惱怒。”
鄭曉路一聽,大喜,原來鄭老爺子也在考慮搬家到大城市去,害得自己提心吊膽得不到他同意,如果他真不同意,自己只能卷幾百兩銀子跑路,到成都府去白手起家了。
鄭老爺子緊接著道:“這搬家之事,越快越好,須得趕在明年春耕之前處理好一應事務,否則就影響明年的事情了。小路,你明天就帶著佳忻,咦,佳忻已經許了人家,再拋頭露面多有不便。明天你帶著佳怡,給我去成都走走,買一座光鮮的大院,記住,這院子一定要買漂亮點的,好看點的,別掃了我們鄭家祖宗的臉子。”鄭老爺子又想了想,道:“那丫鬟仆役,家具器物,你便通通置買完全,這家里只有你最懂得銀錢經營之法,所以這些事情你不要怕辛勞,幫著家里多做一些。”
鄭曉路聽到老爺子說帶鄭佳忻去,正在大喜,不由得懷念起廚房里前胸貼后背的一撞,懷念起鄭佳忻胸前的兩團柔軟來,待得聽老爺子改口叫他帶鄭佳怡去,心中好不失望。帶個小辣椒在身邊,卻有什么樂趣,唉!老爺子,你也太不地道了。這種失望,一定要在鄭佳怡身上討些回來!心中胡思亂想,嘴上卻道:“爹,此去成都路途遙遠,購買房產又需慎重,幾日不得回,我帶著二妹這個女人去,很不方便啊。”老爺子道:“你一個男人去置辦家業,有許多女子應用之物,卻是不方便購買,家里又沒丫鬟可使,使只得讓佳怡一起去。何況你不識字,那房契事大,沒有個識字的人跟著,怎么能行?”
第二天一早,鄭曉路換了一身新衣,卻是老爺子叫鄭佳忻才給鄭曉路新做的一套絲綢衣服,原來上次買那幾匹絲綢,幾個小姐最終還是大著膽子穿了起來。鄭老爺子里見家里富裕了,也就沒罵她們奢侈。見鄭曉路買了五匹絲綢,家里人人都有,便叫大小姐鄭佳忻在自己那匹黑色的絲綢上剪下幾米,給鄭曉路也做了一套新衣。那鄭佳盈還小,用不得許多衣料,老爺子就叫鄭佳怡從鄭佳盈的那匹絲綢上剪下幾米,給云姐兒也做了一身,鄭家人全都換了一幅喜氣面貌。
鄭曉路帶著個麻布袋兒,像裝米一樣裝了三千兩銀子在里面,背在背上。他在村口雇了一輛牛車,便來叫鄭佳怡同行,只見鄭佳怡出得屋來,穿的仍是那身新裁的紅色綢衣,嬌顏如花,端的是美麗無比。可惜的是,這般漂亮的一個姑娘,卻要去坐那牛車,鄭曉路笑得腸子都差點打了結。
果然,鄭佳怡上了牛車,坐在一個草垛兒上,就開始混身不自在了。“臭流氓,你雇的什么破車?這般搖搖晃晃,又臟兮兮的,叫我怎么坐啊。”鄭曉路笑道:“這窮鄉破村的,我到哪里去找馬車,有個牛車就很給你面子啦。你先忍耐會兒,到了鶴山鎮,就能雇到馬車。”鄭佳怡惱怒道:“牛車也罷了,臟點我也忍了,但你坐得離我這么近干嘛,快快滾遠些。”
鄭曉路哈哈一笑:“這牛車上就這么大一塊兒地方,我能滾到哪里去?”鄭佳怡見他坐得極近,心里慌亂,便道:“你莫忘了自己發過的誓,你若敢欺辱我,五雷轟頂。”
鄭曉路大樂,心想:“這光天化日,牛車又不蓋蓋子,前面還有一個車夫在趕車,我就算想摸你兩下也覺得不是時候啊,你緊張做什么。”他不再調笑鄭佳怡,兩人相安無事。
到了鶴山鎮,鄭曉路在集市上換雇了一輛馬車,將那牛車打發了。馬車坐起來就舒適多了,不用再受那顛簸之苦,而且馬車有個車廂,也不用再受風吹日曬。那三千兩銀子接近200斤重,鄭曉路背得辛苦,這下也可以扔在車廂里。
鄭佳怡上了馬車,對這馬車非常滿意,她是閨中少女,從不曾出過遠門,馬車便只是聽過,卻沒坐過。上來之后就在車廂里東摸摸,西看看,還掀開車窗向外張望。鄭曉路卻是在后世火車、輪船、汽車……都坐了個遍,除了家窮沒坐過飛機以外,啥交通工具沒見過,進了車廂之后將銀子袋子一扔開,就躺了下來,揉著自己的肩膀。
馬車慢慢開動,順著官道就向成都行去,鶴山鎮距離成都市69公里,在后世通了高速公路的情況下,一小時多一點的車程就可到達,但在這明朝,坐著馬車慢慢行去,卻要整整一天。鄭曉路躺在車廂里,左手揉著右邊肩膀,右手揉著左邊肩膀,怎么揉怎么覺得別扭,索性不揉了,干脆呼呼大睡了起來。
睡夢中,只覺得自己回到了后世,姐姐在火車站給他揉著肩,在他耳邊細語道:“小弟,去了四川好好讀書,畢業了找個好工作,早些獨立,日后富裕了不要忘了給老爸多寄點錢回來。”鄭曉路大哭道:“姐姐,我有錢,我有很多錢,這些銀子,你帶回去給老爸!”
夢到這里,嘎然而止,馬車的車廂猛地一搖,車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小姐坐穩啦,前面這段路有些不平,過去了便好。”
鄭曉路聽到車夫的喊聲,便睜眼想要坐起。剛一睜眼,突然懷中一軟,一個女人投進懷里來,剛好抱個滿懷。定睛一看,卻不是鄭佳怡是誰。
鄭曉路頓時口水橫流,心想,哇,趁我睡覺主動,二小姐,你有種,我喜歡,嘴里也淫笑道:“哎呀,你居然趁我睡著了想占我便宜,這樣不好吧!我可是正經人。”一邊說,一邊伸出鬼手就去摸鄭佳怡。不料鄭佳怡拼命一掙,打了個滾,竟然從他手心里逃了出去。然后立即翻身坐起,忙亂地解釋道:“我看你背錢袋子累壞了,幫你揉揉肩膀,這車子顛簸,才讓我摔到你身上,你可不要亂想。”
鄭曉路沒亂想,只是開始亂動,一雙鬼手向著鄭佳怡襲去,鄭佳怡一聲輕呼,向旁邊拼命閃躲,邊躲還邊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別亂來,你不要命啦?五雷轟頂,五雷轟頂啊!”
鄭曉路大笑道:“剛才抱也抱過了,怎么沒五雷轟頂?我怕什么!”
鄭佳怡急得眼角帶淚,道:“剛才是我摔入你懷里,不算你欺辱我,當然就沒有五雷轟頂,你現在如果亂來,那就是欺辱我了,一定會被五雷轟頂的,你發過誓的!”
鄭曉路淫笑道:“轟就轟,舍不孩子套不到狼。”言罷繼續伸手來摸鄭佳怡。
鄭佳怡大驚,復又大怒,她一把抓住馬車車廂的門把手,哭道:“你若再來辱我,我便跳出去。”
鄭曉路從車窗向外一望,乖乖不得了,車子正順著一條河邊的小路前進,這路極為狹窄,車廂幾乎都懸在路外了一兩尺,因此車廂外就是滾滾河水,打開車門跳出去的話,豈不就是投河自盡的修訂版。
“又玩自盡?不要吧,對心臟不好。”鄭曉路心里嘆道,這女人真是沒情趣。“算啦算啦,我惹不起你!”鄭曉路嘆道,復又躺下,閉目養起神來。其實他雙肩酸軟,也沒多大力氣胡鬧。
鄭佳怡看他老實了,仍然不敢放心,屁股虛懸著坐在車廂另一邊,一只手死死拉著門把手,隨時準備著捍衛自己的清白,直到鄭曉路睡得熟了,發出輕微的打鼾聲,她才松了一口氣。
看著鄭曉路熟睡的臉,她又忍不住湊近了去,仔細端詳,這張臉挺俊俏,如果不胡說八道,不露出一幅淫笑的時候,還是很好看的。而且這個人做事踏實認真,非常可靠。鄭家今年發了大財,全靠這個家伙拼命努力得回。鄭佳怡心中自有一番柔情,她想伸手摸摸鄭曉路的臉,又有些怕驚醒了這色狼鬧得滿車混亂。
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卻亂發什么誓,如果不是怕你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我便讓你摸兩下不打緊的地方,又有何妨,何苦拼命閃躲,鬧得還要以死相逼。若是真的被你摸到,害你五雷轟頂,害了你的性命,卻不如叫我死了算了。”鄭佳怡忍不住又是一陣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中,靠在車廂壁上,沉沉睡了過去。
編者按:明朝時十六兩銀子為一斤,三千兩銀子也就等于187.5斤,背在背上是非常沉重的,本書主角因為身體比較棒,所以才背得動,小朋友們千萬不要亂學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