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多少錢一把?”鄭曉路掂著鳥銃問道。
“四十兩銀子一把!”楊帆道:“這些夷人真是會漫天要價,而且還不肯賣多了,好說歹說,才給了一百三十把。”
“這種火器,不論是誰第一次交易都會慎重行事的。”鄭曉路倒不奇怪夷人的小心。
楊帆又道:“其實夷人還有更先進的火器,叫什么轉輪打火槍、隧發槍,但是不肯賣給我,就連鳥統最初也只答應賣給我一百把,后來看到我帶去的蜀綿蜀繡,夷人才答應再多給三十把,代價是我把蜀綿全都賣給他,他開價八兩一匹。”
鄭曉路點了點頭,這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新式武器,歐洲人肯定也要藏私,不可能隨便賣人,轉輪打火槍和隧發槍,看來以后得自己研制。另外,歐洲人極愛絲綢,但是因為絲綢有官商一直在和歐洲人交易,因此絲綢也賣不出什么暴利來。鄭曉路伸手入懷,拿出半張土家姑娘織的西蘭卡普,遞給楊帆道:“下次帶這個東西去,開價二十兩銀子一張,保證那些夷人哭著喊著要。”
楊帆接過來一看,只見這是半張繡布,上面織著繁密的紋樣,色彩鮮艷,美麗異常。“啊,這種東西正是夷人們最喜歡的,用這東西換鳥銃,不愁夷人不肯換。”
“這下我得再開間西蘭卡普的織造廠了。”鄭曉路笑道:“楊帆,你把這批鳥銃直接運到朝天門碼頭去,也別進成都府去了,被拿住了私藏軍火可不是好玩的,把這批槍帶著,從成都府邊轉過去,運到長灘湖鄭家村去,在那附近有個叫紅崖子的小山,以前是土匪窩子,現在已經是一座荒山了,你把家丁們拉上去,在那里給我好好的練練銃法。嘿嘿,把土匪窩給我重新修整一下,派幾個忠實點的家丁看著,以后指不定我要用上那兒。”
楊帆道:“少爺,這事兒挺要緊,看來我得親自去辦,但我去了紅崖子,誰來幫你跑澳門這塊兒?”
鄭曉路也覺得這問題挺頭痛,手上缺少信得過的人才,只好道:“澳門那邊可以晚點兒再去,等我先在石柱弄好西蘭卡普的織造廠,有了第一批貨再去澳門吧。你把紅崖子那邊給我經營好先,少爺非常需要有一個秘密練兵的地兒。”
楊帆應了一聲,便準備招呼船工啟船。
突然聽到碼頭上的彭巴沖大呼了一聲:“東家,有歹人!”
船上的人被彭巴沖的大嗓門震得耳朵生痛,楊帆等人通過幾個月的遠航貿易,已經練就了一幅好膽,便把火槍塞回麻布袋里,紛紛提了長木棍走上船頭。這里是忠州縣城的碼頭,提刀玩棒子還行,要是真拿火槍出來轟轟轟的話,驚動了官府那可不太好玩。
鄭曉路也提了根木棍,走上船頭,只見彭巴沖左手提刀,右手提著個船夫的脖子后面,站在碼頭上。一見鄭曉路,彭巴沖就趕緊報告道:“東家,這船夫不對勁,東家的大貨船剛一泊岸,這人的眼睛就一直跟著船轉,還拼命瞅船上的貨艙,我看他像是要打船的主意。”
那船夫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五短身材,長得就像個猴子一般瘦弱,被彭巴沖這巨漢提著,雙腳都沾不上地。嘴里不停的辯解道:“小的不是歹人,小的是這碼頭上的船工,拉纖的。”
彭巴沖惡狠狠地道:“拉纖的為什么老盯著我們的船看?”
“沒,小的什么也沒看。”那船夫只顧掙扎。他全身掙動,突然聽得叮的一聲,一把小刀從他身上滑落,掉在碼頭的硬石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那船夫知道要糟,便不再出聲,任憑周圍四十幾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你是什么人?”鄭曉路沉聲問道:“盯著我的船要做什么?”鄭曉路拾起小刀,這是一把很破爛的鐵匕首,做工粗糙,還有幾個缺口,不過磨得倒是鋒利,上面一點鐵繡也沒有。
船夫閉口不答,居然還瞇起了眼睛,一幅任你打殺的樣子。
彭巴沖很是興奮,他終于做了一點點對得起工錢的事,這個土家族的壯漢此時開心得像個小孩一樣,他用力地掐了掐船夫的脖子,狠狠地道:“快說,你是哪一路的歹人,盯著我們的船是要打劫么?”但是船夫不為所動,不管彭巴沖怎么恐嚇他,就是不說話。
楊帆皺了皺眉頭,在鄭曉路耳邊道:“少爺,看來得動刑,這種跑江湖的嘴巴都很硬。”鄭曉路點了點頭。楊帆便拿著木棍過去,對著船夫窩心就是一棍,他這次行船去澳門,一路上經歷不少風浪,甚至還碰上了小股海盜,幸運的是沒碰上大股的海盜才能成功的完成交易回來,這一路磨練,使得他不再是個普通的家丁奴仆了,多一份膽略和狠辣。這窩心一棍頓時捅得極狠,那船夫苦不堪言,鼻涕和眼淚一起流出,連連咳嗽不止。
鄭曉路皺了皺眉,這種逼供手法,有點違背他的后世價值觀,但鄭曉路并不是一個有婦人之仁的人,在這明末亂世,司法極不健全的社會里,用這種手段也許更好。
船夫吐出了幾口膽水,但還是咬緊了牙,一聲不吭,大家都知道這種江湖人士,并不是隨便打兩下狠的就會吐露情報,于是楊帆又拿起木棍,準備再來一下。
正要動手,突然聽到遠處有人大喊:“好漢手下留情!”鄭曉路循聲望去,只見碼頭邊木箱后面鉆出一個漢子來,這人很年輕,大約也是二十來歲,中等偏高,身體雖然還算得壯健,但是面有菜色,顯出一幅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穿了件破破爛爛的布襖子,腳上踢著一雙多耳草鞋,草鞋也很破爛,鄭曉路雖然看不到鞋底的樣子,也看得出來鞋底起碼穿著四五個洞。
這漢子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碼頭對面站穩,拱了拱手道:“在下譚宏,你們手上這位是我義兄王小滿,我們兩個是在這江邊討生活的,有眼無珠冒犯了各位好漢,還請高抬貴手,饒了我義弟一命。”他開場自報姓名,禮數做得周全,倒是依足了江湖規矩,話雖說得婉轉,但在場人一聽就明白,討生活的意思大約就是他們是在這里搞點偷偷摸摸的小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