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路？呵呵，這可是好東西啊！”
接過曹青遞去的煙，顧書記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這樣的洋煙除了出國人員帶回來之外外面根本就沒得買，至于走私香煙現在也不像八十年代后期如此普遍，平常只抽大前門，難得能抽到牡丹和紅雙喜的顧書記對這樣的好煙可是眼饞的很啊。(
拿起煙放在鼻子下聞聞，笑瞇瞇地劃火柴點上，他的目光還忍不住向曹青手上的煙瞄去。心領神會的曹青當即笑笑，把整包煙放他面前一放坐了下來。
笑納了曹青的“孝敬”，顧書記臉上的笑容越發地如沐春風，親自起身幫曹青倒了杯水，這才很客氣地問起了他的來意。
“顧書記，您先看看這個。”曹青把準備好的文件遞過去，說道：“現在我們上美影的工作開展尤其困難，許多方面遇到了阻礙，至于具體情況我已經寫成文字，基本都在這上面，您老是老革命，又是我們上美影的老班長，能不能幫我看看，出出點子？最好能解決一下眼前的困難呢？”
“呵呵，小曹啊，干革命工作就是需要你這樣的干勁嘛。你能有這種覺悟我很高興啊！好好，我先看看再說……。”抽著萬寶路，顧書記笑容可掬地點著頭，拿起了曹青遞給他的文件仔細瞧了起來。可沒掃上幾眼，他臉上的笑容就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尷尬和無奈。
“小曹，這些……。”
“這些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已經影響到了我們的正常工作，所以請顧書記您……。”
“理解理解……我非常理解同志們的想法。”顧書記點點頭，嘆聲把紙放回桌上。劃著火柴又點起了支煙，皺起眉頭道：“小曹，這些問題實在是難以解決，你找我也沒用啊！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得了的。再說，我們廠的情況你也清楚，國家雖然在搞改革開放，但怎么改革。怎么開放都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做得了主地，一切都要聽上級的安排，都要根據中央文件的要求去做。小曹，我知道你年輕，有著對革命事業的滿腔熱情，也有能力做好工作，可你別忘記這飯要一口一口地吃，革命工作也要一步一步地做。有些事急不得，急不得啊！”
深深的失落感在曹青心頭涌起，其實他到這里來已經想到過這樣的結果。可是為了中國動畫的未來他還是必須這么做，必須找顧書記好好談談。勉強笑了笑，曹青拿起了那幾張紙，略一沉嚀后向顧書記說道：“顧書記。您地意思我明白，可現在情況下我們必須得變，也必須得拿出一些對策。”
見顧書記開口又要勸曹青，曹青搶先再道：“這些東西里我提出了電檢審查、電視放映、電影計劃、廣告策劃、三產計劃、工作崗位制度、人員福利制、員工結構調整等等一系列的要求。當然，我也清楚有些方面不是你我能夠解決的，說白了這是一個大系統的問題，也是歷史原因所導致的。可是。在某些方面我們可以自己做的。自己決定的事還是可以試試，尤其是三產計劃、工作崗位制度、人員福利制還有包括員工結構調整這些完全可以著手解決。現在社會上不是一直提倡打破大鍋飯的說法么？從這點上看也是為了打破大鍋飯而做出地努力。您說呢？”
“話是這樣說，但積重難返啊！小曹。你還年輕，有沖勁是不錯，可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嘛。”顧書記拍拍曹青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要做事是好的，可事不是這么簡單就能做成地。你剛才提的那些方面其實我早也有過考慮，但做起來是困難重重啊！辦三產？呵呵，我們上美影不是一般的工作，更沒有事業單位的那些資源優勢，這三產說辦容易，可辦起來了誰來挑這個擔呢？萬一辦得不好怎么辦？浪費人員、浪費時間還浪費寶貴地資金。至于那些制度嘛，我們更不是集體單位，這制度都是國家規定的，有上級領導部門的監督，這可不是說你想怎么樣做就怎么樣成的小事，一旦把火燒起來非但解決不了問題，搞不好還會引火燒身啊！小曹，作為長輩我說一句真心話，難！難！難啊！”
不甘心地曹青繼續向顧書記解釋，而且還舉了些現在廠里的例子說明有些調整是必須的。可每當他提出之后，顧書記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反駁曹青，歸根結底就是曹青地工作熱情和態度是好地，可做事還是得從實際出發，規定就是規定，制度就是制度，不允許更改。
說破了嘴皮子，顧書記依舊保持著底線不肯讓步，無可奈何的曹青只好搖頭離開。笑瞇瞇地送曹青出了門，可把門一關顧書記地嘴臉立馬就變了，不屑一顧地恥笑一聲，嘴里嘀咕著：“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小毛孩子異想天開，還想翻了天”等等的話，回到辦公桌前就拿起了電話找幾位酒友晚上聚聚喝小酒地“重要工作”了。
做事難，在中國做事更難！
曹青算是深深體會到了這點，如今的他尤其想念特偉還在的日子，那時候許多工作都是特偉幫著自己處理解決，為自己減少了許多麻煩。而如今，需要自己面對現實，面對無數的困難，曹青突然卻覺得如此無力。許多時候，他明明知道能怎么更好地去解決問題，但就是沒辦法去做，這其中的無奈感困擾著他，讓他感到悲哀。
回辦公室的路上，曹青路過制作組的工作室，窗口望進去有些人在辛勤地工作著，也有些人出活不出力，嘻嘻哈哈地聊天做私活什么的，這些情景看得曹青是火冒三丈，真想一腳踢門進去把那幾個人給臭罵一通，可最后他還是忍住了，長嘆一聲離去。
其實，說起來這也不能全怪他們。上美影普通員工的工資一月才六十多元，可工作強度之大，勞動之辛苦是眾所周知的。尤其是原畫小組的成員們，每天八小時工作時間幾乎是沒停地畫，而且加班加點更是長有的事，許多人年紀輕輕就因為超強度的工作患上了這樣那樣的疾病，可一月到頭來的收入僅僅才是這么一點點。
除去這些，上美影和一般廠家、單位又有著特殊性，工資不高福利更低，就算是逢年過節也沒什么可發的副食品，平常的經費少得可憐，有時候連投入制作的費用都不夠，還哪里能找來多余的錢呢？積年累月這樣的苦行僧日子過下來，誰心里會不怨呢？
革命精神可以振奮一時，心中的理想可以讓人暫時滿懷熱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但是這不是長久的事，沒有經濟的基礎，沒有更好的待遇和收入，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下來，有再高的熱情，再好的理想終究會有一天給消磨完，如特偉這樣能把一切都獻給動畫事業的老動畫人畢竟是少數，人非圣賢，食人間煙火，他們有這樣的態度也是正常的。
說起來，曹青也盡了努力了，通過和周榮發合作的方法，他給上美影拉到了一定的資金來源，可這些資金到手后大多數投入了制作之中，就算有一部分留下來也因為制度的原因無法給付出努力的員工特例增發獎金工資什么，而是轉眼就變成了廠領導酒桌上招待的費了。
香港文化公司那邊的交流，雖然能夠解決一些員工待遇問題，可畢竟交流的人員有限，作為交流一方的上美影嚴格控制交流人員名額，而且還有一部分名額被各部門各頭腦的親屬所占用，曹青就算把所有剩下來的正式交流名額拿在手中，可對整個上美影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胖叔！”
“咦！青青，你這大主任不上班跑我這里來干什么？”
郭亮的攤位去年就轉讓給別人了，現在的他擔任著榮發集團上海辦事處的經理，也算是個港資公司在上海的一個小窗口吧。至于陸士良還在深圳，不過榮發集團已經在深圳建起了個分公司和幾家加工廠，陸士良擔任那邊的總經理，經常在深圳和香港兩地來往，同時在半年多前順利地拿到了香港身份。其實按著周榮發的意思，是想把郭亮一起叫去的，可郭亮因為老婆孩子的原因不舍得離開上海，就這樣索性在上海搞了個辦事處，再從香港派了幾個人過來，讓郭亮在這邊先干著再說。
說是辦事處，可憑榮發集團的財力辦事處規模搞得比一般國際大公司的上海分公司一點都不差。辦公地點設在錦江飯店里，租了好幾套房，除了郭亮是經理外，下面還有十來個員工，上海的外資企業為了通訊方便在賓館辦公，現在大多都是如此。
“下午有時間么？”心情不好的曹青在單位坐得發悶，索性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郭亮這。
“呵呵，我現在時間是大把的，辦事處暫時還沒什么業務，每天閑著沒事干呢。怎么？你找我有事？”
“也沒什么事，就心里悶，想找你聊聊天。”
“行！走，我請你喝咖啡去，賓館樓下的咖啡不錯，你小子還沒去喝過吧？哈哈！”郭亮站起身就招呼著曹青，拉著他出門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