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導。你早。”
“你早。”
“曹主任。你早！”
“你早……。”
踏步邁入上美影的大門。同事們熱情地向曹青打著招呼。曹青臉上掛著微笑一一點頭回應。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就在兩個月前。曹青正式從美院畢業了。剛一畢業他的關系就調進了上美影。從而成為上美影真正的一員。在特偉的安排下。曹青擔任上美影制作部主任一職。這個職務雖然在廠內行政級別不是最高。但其重要性是任何人都無法能比的。
把曹青扶上馬。再推了一把。特偉也功成身退了。就在上個月。為中國動畫事業貢獻了一輩子的特偉終于離開了他奮戰多年的崗位。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特偉的離去。是中國動畫界的一大損失。可人生老病死自然規律無法抗拒。年邁的特偉如今體力和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的確是應該到退下來好好休息安度晚年的時候了。而且他這次走心中并無遺憾。因為有得意弟子曹青的接班。特偉離開時是帶著笑容和自豪的。
同樣。特偉走后。曹青肩負的重任比以前更重幾分。正式擔任職務和當初僅僅是一個顧問相比。其中有很大的區別。現在的曹青不僅僅要把精力放在制作上。還得親自和形形色色地各級干部打交道。要經費、批申請、辦審查、聯絡放映工作等等。這些事以前都是特偉默默無聞地幫著曹青在做。而如今曹青必須親力而為。一絲都打不了馬虎。每天是忙得腳不沾地。這也算是一種鍛煉吧。
小蕓離開上海好些日子了。兄妹兩人雖然每個月都有通信。但無論是曹青還是小蕓。都在信中露出了對對方深深的思念。小蕓在歐洲過得很好。在沈老的幫助下。她花了半年時間學習了法文、德文和英語。現在已經前往維也納美術學院學習。讓所有愛她的人為之自豪。
小蕓走后。曹青和高強夫妻還是老伯伯住在一起。平常聊天時候經常會談起她來。她的房間還是原來樣子。曹青每周都會抽空幫著打掃整理一番。每當走進她的房間。看見小蕓平常的日用品。曹青仿佛就有一種錯覺。只要他轉身往后望去的時候。小蕓就會帶著燦爛地笑容出現他身后一般。
“施遠山么？我是曹青。你馬上來一下！”
一分鐘后。施遠山敲開了曹青的辦公室門走了進來。當年《飛向人馬座的制作小組成員中。除了施遠山上個月被曹青從香港調回來之外。薛明等人還都在香港的文化公司“交流”著。
初為制作部主任。曹青肩上地份量不輕。雖然他在上美影早就聲名遠揚。其能力得到了老一輩的一致認可。可真正擔任工作崗位后的他還是受到了這里那里的一些阻礙。為了更好開展工作。曹青決心重組手下班子。使用自己的人擔任各小組的重要崗位。其中施遠山因為是跟著曹青的老人。而且做事一貫穩重認真。被曹青特意從香港要了回來。
不過。今天地曹青對待施遠山就沒往常的和顏悅色了。看著忐忑不安的施遠山坐在他地面前。曹青一張臉寒得連水都結了冰。銳利地目光盯得施遠山連頭都抬不起來。
“說說吧。究竟怎么回事？”
“曹……曹主任。為這事我都跑了好幾回了。可我們面臨的困難一時間實在是難以解決啊！”
“呵呵。現在說解決不了了？當初又是誰在我面前拍著胸口做保證的？”曹青冷冰冰地反問。
“是……是我……。”偷偷看了一眼曹青。施遠山的汗都流了下來。
“啪！”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曹青指著施遠山的鼻子就罵道：“施遠山！你還想不想干工作？你知道因為你那邊環節的拖延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么？面臨困難？難以解決？難道我讓你擔任副主任的職務不是去解決問題的？不是去完成任務地？你行啊！啊！交給你的工作干了兩個星期都沒完成。拿著工資吃白飯？你小子是不是在香港呆久了連怎么做事都做不來了？我明確告訴你！如果下周的今天還沒完成的話。你就給我滾蛋！”
“我……我保證完成任務！”施遠山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地。曹青把他從香港要回來的用意是什么他非常情況。何況施遠山地確是一個勤勤懇懇做事地好同志。熟悉曹青的他知道。曹青很少這樣罵人。這件事地確是他做的不好。沒能在預定時間內完成工作。又羞又愧的他覺得辜負了曹青的希望。挺起胸膛大聲回答道。
其實。曹青也知道有些事怪不了下面的同志們。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是在某些方面。僵硬不懂得變通的制度是他們道路前的攔路虎。一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好。想完成就能完成的。比如說他交給施遠山的工作。曹青也清楚的確是遇到了許多阻礙。可曹青跟本就等不起。在歐美和日本動畫片一波又一波地強烈沖擊下。他們的時間并不多。根本無法按著潛規則慢吞吞地去解決問題。他必須盡快把工作做完。保住市場。
“去吧。希望幾天后我能聽到你的好消息。”沖著施遠山揮揮手。曹青嚴厲地說道。可等施遠山走后。他無奈地坐回椅子。大拇指重重地揉著眉目。感到無比的焦慮。《飛向人馬座一片成功后。上美影一連又推出了同期的幾部電視動畫片。雖然這些動畫片不是曹青在負責的。可不代表它們就不是精品了。可是。畢竟上美影只是一家動畫制片廠。憑一己之力要同整個歐美、日本動畫界對抗其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更讓曹青感到焦慮的是。尤其是日本的動畫片憑借其雄厚的成片和不顧成本的“傾銷”擺出一副不把中國動畫片打壓下去不罷休的姿態。展開一股巨大的攻擊浪潮。
在這股浪潮下。曹青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市場受到了巨大沖擊。更要命的是某些方面的領導們還打著改革開放的旗幟為對方大開綠燈。幫著外人來占領自己的市場。這還不算。對外寬松。可在對內。也就是對上美影方面卻絲毫沒有便利可言。一切還是按著老規矩辦。一切還是拖拖拉拉打著官腔。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場面。氣得曹青直跺腳罵娘。
除了外部因素。上美影內部也有了許多不好的風氣抬頭。改革開放到現在已經有幾個年頭了。隨著祖國大地的開放成果。經濟取代政治成了眼前的首要任務。多年不變的工資待遇。和社會上時不時冒出的暴發戶相比。許多動畫人的心態也微妙地產生了變化。對工作的積極性大不如從前。就連制作部的屬下各小組中。許多同志在工作時間居然聊起了某某某賣衣服賺了多少。某某某倒賣電子表發了多少財之類。
當然了。動畫人雖然沒有這樣那樣的經商能力。也沒有經商的渠道。可不代表他們沒有對財富金錢的追求。各人有各人的道。有些人看著別人收入高眼紅。就開始琢磨著怎么賺錢。怎么才能發財的念頭。在暗地里。已經產生了利用工作之便為自己賺錢的事情。僅僅曹青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就連當年《雪孩子的制作小組中也有老同志用自己本應該花費在工作中的精力和時間搞出了本《手工編織XX例之類和動畫完全沒有關系的編織書。得到了不菲的稿費。
看著這些情況。曹青心里實在是著急。他也明白吃大鍋飯不是回事。理想再好也要有現實經濟的基礎。要不然僅僅憑著一腔熱情是成不了事的。在后世。上美影沒落的主要原因除了國外動畫片的大量涌入和自身體制僵化的原因之外。員工待遇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試想。一個原畫工作者。耗費幾月甚至幾年的時間長期工作。可收獲的僅僅只是每月的菲薄工資。在這樣的情況下。做同樣的工作為日本人、美國人干能得到幾倍甚至幾十倍的收入。誰還會只為了虛無縹緲的理想留在上美影任勞任怨呢？
施遠山的工作困難有其它原因。當然以上的那些情況當然也在其中。曹青對施遠山雖然用強硬的方式讓他解決問題。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任務。可是曹青心里也清楚。這樣做法能其一不能其二。歸根結底是要從根子上把問題解決。可這又談何容易。
默默地坐在椅子上。過了好久曹青拿起了電話。撥了個內線。
“喂！是顧書記么？我是曹青。”
“呵呵。小曹啊。有什么事么？”電話那邊的黨委顧書記和藹地笑問道。
“哦。您現在方便么？我有些事找您商量。”
“呵呵。過來吧過來吧。正空著呢。”
“好好。顧書記您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就過來。謝謝您了顧書記。”
掛上電話。曹青從抽屜里取了幾張文件。站起身剛走幾步又回到書桌邊拉開了最下面的抽屜。從里面取了包萬寶路放進口袋里。這才急急向黨委書記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