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霍恩生氣，要不是他今天順路巡視到這塊，他還不知道呢。
原先在圣械廷圣座大廈范圍內，那都是規規整整，遵照安全條例的。
結果就這么個霍恩看不到的地方，居然又搞出了這檔子事。
霍恩不死心，帶著凱瑟琳他們又突襲了好幾個外圍工地，結果全是這一幅吊樣。
他甚至跑到了碼頭那邊，將半個圣械廷外圍都轉了個遍，但沒有區別。
問，問就是為了績效，為了指標好看，為了進步，為了明年1457年的大結算。
霍恩知道，在初期安全不可能管理的那么好。
第一沒有經驗，第二沒有這個管理水平。
可你不能管理都不管理啊，霍恩規定的成年人是16歲，剛剛那個估計都只有13、4歲。
圣產體系的土木修道院，下屬工程隊直接違反《反童工法》，違反《安全條例》以及《勞工保障法》。
他搞這套績效指標的本意，是希望在保護信民的基礎上，讓信民生活的都更好。
不是蒙騙犧牲一部分信民，讓另一部分信民生活的更好。
他知道這很難，所以出了差錯，他也能容忍。
但這不意味著主事的司鐸僧侶們應該容忍，能夠容忍，甚至為了政績主動去忽視。
他視線所及就老老實實，他視線之外就偷偷摸摸？
剛剛那種事說不定只是冰山一角，還有更多他沒看到的呢！
還是說，是他小題大做了？亦或者這只是個別現象？
陰沉著臉，霍恩靠在馬車車壁，兩眼緊閉，行進在街道上，一言不發。
周圍隨行的人都不敢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就連馬車內陪同的凱瑟琳與佩蒂埃幾次張口又都閉嘴。
好在行至半途，霍恩終于開口說話了：“我已經吩咐契卡去調查了，放心，我不會隨便舉起屠刀的。”
看到霍恩還有理智，馬車內的幾人都松了一口氣。
看眾人這副模樣，霍恩反倒微微一笑，調節起氣氛來：“干什么，你們這么怕我？”
“您是圣孫，又是教皇嘛。”
凱瑟琳則補了一句：“而且只要你想，殺的人頭滾滾，并不是難事。”
在圣聯人眼中，霍恩跟圣父圣主真是三位一體，沒什么三樣的。
雖然霍恩作為國家元首，一定程度上很少干預政務了，但這是他不愿意而不是他不能。
在圣聯的體制下，霍恩作為教皇的權力是無限的。
霍恩知道這一點，他也害怕這股來自權力的浪潮會吞沒圣聯，所以他權力越大，越要小心使用。
所以幾乎每一次使用，都是雷霆一擊，叫所有人都膽寒。
“我看那些新建的房子很多啊，圣械廷有多少萬人口了？”霍恩倒是緩和起了氣氛。
“16到18萬吧。”埃德溫立刻就能回答，“具體人數，還得等年末的人口普查。”
“這么多？”凱瑟琳都有些詫異了。
佩蒂埃笑著解釋：“那些在土地分配中失土的鄉紳貴族，如果想要離開圣聯，要交6580的圣產離境稅。
他們失去了土地，而圣聯工商業正興盛。
在不少轉型的新貴的鼓動下，他們都進入了城市，開始投資產業。
這些貴族都不是傻子，看得出來發條機械的潛力。
那一個個都妄想著投資一個發明，一下子就發家呢，要我說，想屁吃。”
凱瑟琳回憶了一下，不由嘆道：“怪不得急流市鐘樓老有舊貴族跳樓呢……”
聽著他們的談論，霍恩卻是又一次沉默下來。
隨著圣聯的發展，以及春泉堡的辯論，他成功豎立了圣聯的正統形象。
由于圣聯堪稱帝國第一的行政效率與營商寬松度，以及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
導致海量的資本從法蘭、萊亞乃至諾恩涌入。
千河谷的債券，已然成了法蘭最時興的理財產品。
圣聯發展越好，他們買的越多，盈利就越多，那自然要繼續多買。
看似從圣聯掠奪了大量金錢，導致圣聯每年都要向法蘭支付一筆巨款。
但他們帶走的不過是一堆貴金屬，留下的卻是成堆的工坊、運河、水利設施以及農場種植園。
霍恩有時候都被他們沒有祖國，只有信民的無私精神給感動了。
而且那些貴金屬，很快就會被工坊農場產出的白糖、香料、酒水從運河上給掠奪回來。
買圣聯貨越多，圣聯產業越多，賺的就越多，無限循環起來了。
以如今的紅葉丘為例，基本拋棄了原先的白糖貿易，完全沉浸在圣聯的金融產品代理中不知圣父為何物了。
連帶著整個法蘭都是一股投機倒把之風，甚至連村口的大媽都在談論。
不過這就不關霍恩的事情了，你選的嘛，查理八世殿下。
那圣聯的政府信譽是杠杠硬，說付就付，就沒賴過賬。
那法蘭王國，都靠逼迫法官抵押家產向民眾借錢了。
為什么要逼迫法官抵押家產？
還不是因為王室抵押根本不可信嘛，而法官是買上來的，肯定有錢啊。
錢從哪兒來，那他們自己必定有產業嘛。
這就導致買官買上來的人，官吏只是副業，產業才是主職。
幫王室借錢看著灰頭土臉，可真遇到官司的時候，“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就屢見不鮮了。
不過這是查理八世的問題，是法蘭的問題。
但霍恩隱隱感覺到，在圣聯，內部同樣出現問題了。
這次的建筑事件就給他提了一個醒。
盡管只是直覺，但他還是敏銳地感知到不對勁。
提前設立裁決庭是對的，隨著圣聯有了錢，各種水利運河工程，都意味著資金的流動。
尤其是圣聯富裕以及法蘭資金涌入之后，由于數額過于龐雜，監管力度還是落后。
像山地郡的坡塘項目以及卡夏郡的米麥連種項目，居然都有敢從圣庫里撈錢的。
圣聯其實是接納了大量過去的舊教士舊稅吏舊管家，讓他們成為地方治理力量的輔助。
不少人都是從圣三一教育隊里出來的。
不是霍恩人在圣聯心向騎士，而是沒了他們，地方治理就玩不轉。
霍恩知道，除非他能搞個機器人代替官僚，否則貪腐永遠無法禁止干凈，只能一波波運動式地換血。
事實上，霍恩甚至給官僚們留下了后門。
你把事干成了，發展起來了，信民們吃到紅利了，你有本事。
剩下的錢當福利發給自己部門，霍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這樣的圣聯看起來運行良好，可這真的是好嗎？
霍恩很懷疑啊。
之前圣聯架子空，才不得不啟用這些舊官僚。
目前隨著各級中學與大學的設立，一批批識字且虔誠的青年人開始走出學校。
霍恩都是派他們去當巡游修士歷練，然后再慢慢替換掉那些地方官僚。
精準切割，不斷換血，保證穩定。
這套方案一直以來運行穩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凈化長與裁決長都去了前線，最近貪污事件頻發。
不管是審計署還是咨政院那邊，都是經常有線索和舉報信寄來。
原先霍恩還覺得很正常，說明凈化庭與裁決庭運行的很好嘛，貪官污吏抓的多。
但現在他忽然反應過來，如果凈化庭和裁決庭運行的好，怎么會舉報信越來越多呢？
起碼應該多一波少一波才對啊。
送走了凱瑟琳等人，霍恩獨坐在空曠而又寂靜的辦公室內，沉思了良久。
“把勒內、拉費爾、杜瓦隆都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