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達克不斷地眨著眼睛，細密的汗珠從額頭和后頸滲出。
在五城聯盟的人看來，只要圣聯或法蘭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如今血淋淋的現實擺在眼前，不管是圣聯還是法蘭都不會發起進攻。
換言之，進攻不是命令。
那么建立在此之上，五城同盟的一切規劃都成了泡影。
這不是智商的問題，是地位和層級帶來眼界區分。
哪怕是一個自由城市的市政廳和市議會，在平民看來高高在上。
在圣聯高層或者法蘭高層，甚至就連萊亞高層看來，做出的決策與認知都是很幼稚的。
比如五城聯盟的起義，卡的時間剛剛好。
剛剛好撞到了圣聯與法蘭兩位都抽不出手支援他們的時間。
霍恩都在想，會不會這次五城同盟起義是奧梅斯公爵故意派人攛掇出來的。
第一打掉他們能增加大量的財政收入，重塑王國所剩不多的威信。
第二還能殺雞儆猴，減少萊亞境內類似事件的發生。
第三則還轉移了萊亞目前國內的貴族危機總爆發的矛盾。
由于前幾次大戰的支出與贖金，導致不少貴族破產。
可他們為了貴族尊嚴，死活不肯變賣家產，可土地產出又不足以還債。
甚至為了維護體面，還要繼續借債。
一邊拆西墻補東墻，一邊靠著積累的財富，奧梅斯這才勉強維持住了王國不倒。
當然，荊棘園的貴族跟著雞犬升天，大肆通過聯姻、宣稱和贖買，吞并破產貴族的地產。
這更進一步造成了強盜騎士的出現和盛行，大量貴族下海成了雇傭軍。
更多的貴族則是不得不依附于那些地方大貴族，或者抱團取暖。
再這么下去，恐怕王國就要叛亂四起了。
這個問題，在圣聯或是法蘭都有一套方法化債。
圣聯有以工代賑和開發黑蛇灣，法蘭有開拓地和躺平任嘲。
雙方對國內都有著極強的控制力，破產就破產，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在萊亞，他們顯然是沒有這個行政能力，也沒有這種先進的金融工具。
但其實就算有，以萊亞王國的破產的信譽，也很難運用出來。
放在以前，這種時候就是國王帶頭，將矛盾轉移到國外的時候。
再來一場戰爭，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只是現在事實證明，萊亞誰都打不過。
至于北邊的諾恩人，比他們還窮，打過去扶貧嗎？
而南邊更加富裕的諾恩大君們，又隔著圣聯和一整條龍眠山脈，鞭長莫及。
對外轉移矛盾是沒辦法了，那就只能對內轉移了。
打不過法蘭、圣聯人，還打不過你？
這就導致在萊亞王國的道路邊爆出了一堆強盜騎士，到處劫掠商人工匠與旅行者。
萊亞一些城鎮選擇驅逐主教，強盜騎士們的活動占了很大一部分。
就算沒有圣道宗，也會有別的理論支持他們。
只是如今有了圣道宗，他們當然會選擇圣道宗，畢竟有圣聯這個萊亞的手上勝將在呢。
“這，這……”
汗珠滑過布拉達克臉上的鉛粉，留下了一條條溝壑與道道。
如果圣聯這邊說的是真的，那么五城聯盟作為出頭鳥，必然要被攝政公狠打。
想到那絕望的未來，他甚至都差點暈倒過去。
望著布拉達克窘迫的模樣，之前一直言簡意賅的霍恩才稍微寬慰道：“但至少你們做出了一個最正確的選擇，你們來找我們幫忙了。
如果是法蘭的話，他們只會忠于利益。
圣聯不敢說不是為了利益，但至少我們還能看在是圣道宗的同宗上，對你們多伸出一些援手。”
對于這些貿然起兵的城市，要說霍恩準備看著他們去死，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是圣道宗的同宗兄弟，而且還是第一批起義的。
就算是千金買馬骨，霍恩都不會讓五城同盟輕易覆滅。
“您能夠幫我嗎？”
“當然，我們可以援助你們很多物資，包括退役老兵、軍官、發條銃與精通政務后勤的軍需官。
他們會幫助你們從無到有地建立起軍隊……”
“您的意思是，我們還要自己打？”
“多新鮮啊！”嘉莉翻了個白眼，“難道我們幫你打？那我說白了，把你們一起打了，東西一樣都是歸我們的。”
“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讓娜跟著后面補了一句。
面對兩名圣女的雙重夾擊，布拉達克有口也無言了。
“你們指望救世主是沒用的，我們幫你，你們自己也要奮斗。”霍恩指了指在座的其他人，“我們當初面臨的困境比你們大的多，不照樣一點點挺過來了嗎？”
“黎明島和千河谷能比嗎？”
“為什么不能呢？”
布拉達克本來覺得荒謬與生氣，可霍恩與幾名圣女這么一說，他反而一愣。
是啊，為什么不能呢？
如果不是自己獨立，得到了別人的幫助必定受制于人。
只是目前城市受制于人慣了，才沒想到這一點。
可念頭一轉，布拉達克還是覺得不對：“光靠我們，還有新征拼湊的軍隊，怎么可能打敗萊亞呢？”
在萊亞歷史上，城市起義不止一次地發生過。
壞結局是被屠城，好結局是投靠了教會。
長弓堡當初就是起義失敗投靠了教會，現在居然又要他們起義一次。
“當初圣聯是怎么起義的，已經給你們打過樣了，債券、救世軍、發條銃……”
“你們還有貴族騎士，幫你們牽制敵軍啊。”
嘉莉冷笑了一聲：“你們就沒有嗎？”
“貴族會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你們沒錢嗎？況且誰說貴族不會被你們拉攏？”嘉莉從懷中抽出一份名單，但卻不遞給布拉達克，只是玩味地看著他。
對于五城聯盟來說，黎明島的貴族們，尤其是中下級貴族，還真是可以拉攏的對象。
面對著內外的壓力，風車地不少低級貴族乃至伯爵級的貴族都選擇了改信。
畢竟他們戰報上再怎么贏，戰線上都是喪權辱國的。
既然過去的那一套不管用了，那干脆就融入新時代。
部分激進的貴族，更是干脆變賣家產，直接梭哈工商業。
風車地的貴族，法蘭的貴族，圣聯的貴族都能識時務地投身工商業。
那憑什么萊亞貴族不行呢？
“這些萊亞內部的改革貴族，同樣站到了教會的對立面。
在這個方面，你們是同伴，他們在利用他們的超凡武力以及影響力與教會對抗。”
這是救世軍當初對付教會與貴族的絕招之一。
王國不等于王室，貴族也有大小之分。
貴族們的悲喜也并不相通，破產的貴族看著兼并發財的貴族只會覺得他們吵鬧而可恨。
茜茜立刻接話：“親兄弟，明算賬，我們不求你有多少回報，但要求至少有知情權。
你們有多少，想要多少，打到什么程度為止，敵人和自己人有哪些……
這些都是值得商議的問題，我們會派忠嗣指導你們如何起義。
只要你們能站穩腳跟，支援你們的就不止我圣聯一家這一點蚊子肉。”
“市民的錢加貴族騎士，不一定能復現千河谷戰爭的勝利。”霍恩撐著桌子站起，“但再加上拜圣父會的發條銃與軍官，以及圣道宗的凝聚意志，說不定真能復刻千河谷戰爭。
到那時，你們站穩腳跟，圣聯將會完全接納你們成為擁有國家主權的圣聯加盟國。
價值是你自己打出來的，如果你們真的敗了。
未來你們的命運，恐怕只有被鎮壓后七八年，被完全并入到圣聯。
再想要先前那些優厚的條件，就不再有可能了。
反抗或滅亡，你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