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文豪第221章 骨正、肉豐、度精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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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骨正、肉豐、度精


更新時間:2025年07月30日  作者:西湖遇雨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西湖遇雨 | 大宋文豪 


“學生以為,善后當分‘急’、‘緩’二策。”

陸北顧開口道:“急策首在‘安民’,水災之后常有疫病,當務之急,非是爭論對錯,而是全力賑濟災民,防止疫病流徙。朝廷應開倉放糧,施藥防疫,安置流民,此乃收攏人心、穩定地方之根本。”

“其次‘固堤’,六塔河潰堤,黃河回歸唐代故道已不可能,還是要順應水流規律走北流河道。然此次潰決,必已動搖北流河道堤防根基,朝廷應即刻嚴令河北諸路,調集物資人力,不惜代價加固現有北流堤防,尤其是險工弱段,嚴防二次潰決,此乃亡羊補牢,保一時平安。”

“最后‘疏浚’,洪水退后,河道淤塞必甚,當趁冬春枯水之季,征發民夫或調廂軍,大規模疏浚河道,清理泥沙,恢復行洪能力,此為緩解來年汛期壓力之要務。”

宋庠點了點頭,短時間內,陸北顧能想出這些最急需做的事情,已經算是條理極為清晰了。

然后,陸北顧又說道:“至于緩策,首在遴選真正通曉水文地理、工程營造之干才擔任河防之責,賦予其勘察、規劃、監督之實權,使其能專司其職。重大河工決策,必經其詳細勘察論證,提出數策,供朝廷權衡。”

“其次明確事權,凡大型水利工程,必由朝廷委任重臣掛‘提舉河渠’或類似之銜,持天子旌節,總攬全局,協調地方,專斷機宜。賦予其臨機決斷之權,亦令其承擔最終成敗之責,權責一體,方可杜絕推諉塞責。”

“再次訂立河工規制,自勘察、設計、施工至驗收,各環節主事者權責需明文規定,所需花費亦應記錄在案。工程成敗,按責論賞罰,賞必厚,罰必嚴!尤其對于勘察不實、設計謬誤、偷工減料、督造不力等,當有明確律條懲處,使后來者知所敬畏。”

“最后則是廣儲物料,預置預案。于黃河沿岸險要處,常設‘河防物料場’,儲備木石、薪柴、草袋、鐵器等,定額管理,定期查驗更新。并責成地方守臣,預先制定不同水情等級下的防洪、搶險、疏散預案,操練民壯廂軍,以備不時之需。”

陸北顧一口氣說完“急緩二策”,感覺后背又隱隱滲出細汗.他提出的方案,制度設計是比較完整的,而且也盡可能地貼合了大宋的制度框架,肯定是具備一定地實際可行性的。

不過,最關鍵地方在于,這些能否入得了宋庠的法眼,能否體現出宋庠所要求的“度”與“深”。

畢竟省試的策論,評判標準,其實跟州試是截然不同的。

宋庠捻著胡須的手指停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陸北顧臉上。

半晌,他那張慣常嚴肅的臉上,竟緩緩浮現出一絲極淡、卻絕不會錯辨的贊許。

“善。”

一個清晰而有力的字,打破了沉默。

宋庠踱回書案后坐下,手指輕輕敲擊著那份邸報:“就策論思路而言,‘察之未審,任之未專,責之未明’此十二字可謂直指樞要。至于善后之策,條分縷析,亦非泛泛空談。”

陸北顧心中一松,連忙躬身:“先生謬贊,學生惶恐。”

“不必過謙。”宋庠擺擺手,語氣比昨日溫和許多,“能思慮至此,已屬難得。廟堂之上,多少人論及此事,或只知推諉攻訐,或空談‘順天應人’?”

緊接著,宋庠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提醒:“不過,你立意雖高,切中要害,行文之時,卻需格外注意‘度’的把握。剖析制度之弊,切忌鋒芒畢露,將矛頭直指中樞宰執,當以‘痛定思痛,引以為鑒’為基調,將論述重心放在如何完善制度,避免重蹈覆轍之上。”

陸北顧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宋庠的深意。

這是在教他如何在策論中既切中要害,又保全自身,避免卷入漩渦。

因為在宋庠的視角看來,雖然陸北顧沒寫,但宋庠是不知道陸北顧是否明白,并且應該避開這些問題的。

他感激地再次深揖:“學生謹記先生教誨!必當慎之又慎。”

“嗯。”宋庠滿意地點點頭,“你便以此事為引,將今日所論之立意、剖析、對策,熔鑄成一篇完整的時務策,不必急于求成,重在理清脈絡,錘煉文字,務求‘骨正’、‘肉豐’、‘度精’。”

他指了指那迭邸報:“邸報其中細節或可參詳,記住,為文如治水,需疏堵結合,既要直指要害,亦要留有回旋余地。”

宋庠這是在手把手地教導他,如何寫一篇真正能在省試乃至殿試中脫穎而出的策論。

“是,先生!學生定當竭盡全力。”

陸北顧提起那支飽蘸濃墨的筆,凝神靜氣,開始在潔白的紙面上落下第一個字。

宋庠不再多言,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卷書,目光卻時不時地掃過伏案疾書的年輕身影。

窗外,秋日的陽光穿過雕花木窗,在光潔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將少年專注的側臉勾勒得格外清晰。

書房內,只剩下筆走龍蛇時紙張與衣袖摩擦的細微響動,以及一種無聲的、薪火相傳的鄭重感。

宋庠心中那個模糊的念頭越來越清晰。

此子若經此百日雕琢,嘉祐二年的春闈,恐怕真要攪動一番風云了。

一下午,只寫了這么一篇策論。

陸北顧寫完之后,宋庠又加以指點,數易其稿。

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才結束今天的教學。

得知陸北顧晚上要去清風樓赴宴,宋庠沒說什么,只道:“歐陽永叔性喜提攜后進,見識亦廣,多聽,多看,多思,亦是進益,只是莫要飲酒誤了事。”

“是,謝先生提點,學生告退。”

走出宋府,被黃昏的秋風一吹,陸北顧才感覺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

其實,他與宋庠的每一次對答,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今日這篇關于六塔河的策論,可謂是收獲巨大,卻也讓他更深切地感受到科舉之路走到接近盡頭時的艱險。

省試和殿試的策論,遠非僅僅是文采辭藻的比拼,更是對時局洞察力、政治敏感度和實用智慧的全面考驗。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很偏西了。

距離戌時青松社的集會尚有一段時間,但東京城大,清風樓的位置雖已問明,仍需提前動身。

于是,他走出這片權貴聚居區,找了輛驢車。

想到即將見到那位名垂千古的文壇領袖、史家巨擘歐陽修,陸北顧心中不免有些激蕩。

這位“醉翁”,在歷史上不僅是文壇盟主,更以其剛直敢言和識人之明著稱,今晚的集會,會是什么景象?又會遇到哪些青史留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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