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黑大殿,燈火飄搖。
北陰真人語氣森然,帶著萬分的忌憚,眼瞳之中的墨色似乎沉積更深,不見半點光明。
他看向下方的許玄:
“這位元君的跟腳同仙釋都有聯系,又有說祂是須彌下的波旬點化,故而有操縱魔性之能,不過,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說法。”
“波旬。”
許玄眉頭一皺,聽聞須彌之下鎮的就是這等魔性,按照釋修說法,這才是世間一切天魔的來源。
“釋修法門重在念,在性,故而更容易滋生這等無形之物,昔日,仙道也有要凝成一尊類似波旬的魔性,不過被那位南華上仙斬了。”
上方的老真人看了下來,眼前之人,倒是能勉強和奉玄一系沾點關系。
“樂欲魔土之秘法,便是假借魔考,以探外人心魔。”
聽聞此言,許玄心思電轉,如果說他心中真有魔障,那便是自身來歷,而樂欲魔土極有可能窺探到這一點。
不過,眼下他開了洞天,清氣再升,除非又來一場魔考,其余在心神上的手段卻難撼動。
‘三清之器,若按其所說,應當高于太始萬劫、無念魔關,先前未曾讓我自魔考之中清醒,或許是這一道仙碑尚未恢復。’
許玄默默揣測,太清仙碑如今重開洞天,應當恢復到了金丹一級,又有玄炁的位格托舉,比尋常法寶位格都高。
可社雷、殆炁的這兩道事物,恐怕比仙器還要更為驚人,已經能作為天地之間的基本準則。
北陰開口,語氣漸冷:
“殆炁一道,才是魔考根本,若不是如今位上無人,豈能讓樂欲魔土妄為?這等請將魔考的手段,說到底還是依托真君的位格。”
許玄思緒漸收,還是說道:
“多謝前輩指點。”
遠處忽地傳來一聲清遠的鐘聲,殿外離光大明,侍從奔走,云道之上多有修士往來,皆往帝殿。
“到時候了,隨我面圣。”
座上的北陰起身,神通變化,殆光盡臉,氣勢在一瞬之間變得如凡人,領著南罔和許玄二人,便往云道之上行去。
這位武家的大真人地位極高,沿途多有人見禮,倒是讓許玄也跟著混了個面熟。
南罔同許玄一道行著,不時指出見著的紫府出身,輕笑道:
“此次議事南邊仙道都有派人來,恐怕是除了建國之外,數百年來最大的仙道盛會了。”
“南北仙道。”
許玄目光稍沉,如今北方的仙道格局他大致已經查明。
極西之處,便為青州,乃有紫金觀。東邊天州,則有大赤觀、提鋒山,如今自家山門已經將整片巫南郡也納入其中,僅是避開了白青洞的所在。
若再往東,雍州之地,臨近邊疆的是青蕪道,居于關內的則是地肺、華陰二山,還有長孫一脈。
雍州以東,則為云地,乃是太真主掌,別無外門。
而更東邊的燕地卻有些混亂,青華失威,幽州之中至少有摘星原、張氏這些紫府一級的勢力。
由此便構成北方仙道的基本格局,太真是毫無爭議地北方仙道魁首,青華則只管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不知,南方仙道,如今格局如何?”
許玄問及南罔,對方沉思少時,開口回道:
“南方,真正勢大的還是扶塵,其余幾家仙宗少干涉世事。”
“若是紫府一級,應當有金瑯、楸清二門,上善一道,殷雷一山,而后便是仙族,以我武家和謝家為首。”
許玄眉眼一轉,似有疑惑:
“倒是,比北方的仙道劃分更少些。”
“這是自然,池水固定,里面的大魚多了,小魚就少了。”
南罔語氣感慨,悄聲說道:
“扶塵、穆武,這兩家便是南方仙道魁首,而后還有暫時失勢的上霄、始一,以及即將跌落仙宗的太平。金丹傳承,五家落在南方,剩下的仙道也僅能在夾縫中活著了。”
“北方雖亂,可剩下的靈地也多,故而養出不少仙道。”
許玄聞言,當下了然。
南方的仙道昌盛,應當是指金丹一級的傳承更多,可在紫府道統的數量上,反而不如北邊。
前方的云道漸漸變化,離火光輝次第而明,一處浩大的金色廣場立在前方。
白鶴翻飛,火雉行空,絲絲縷縷的金祿之氣升天而起,隱隱涌入太虛深處,顯出一枚神金鑄就的大璽。
山、水、雷、火、禍、福,六部神道在這一枚大璽旁依次顯化,隱隱顯出諸多神將天兵的模糊面容。
許玄眼下卻毫無感應,他的性命根本并未牽連入神道,仍歸于自身,僅是在其中托了個虛銜。
天陀此刻藏在內景,見著這一枚金璽,語氣略有波動:
“神儀道璽,祿炁法寶,古天庭的遺物,離帝竟然連這種東西都能取來!”
他見識多廣,瞬間便識出這一道金璽的來歷,乃是古代天庭建立神道的器物,祿炁一道,根本就是在于階次,權位。
不管是帝王授予群臣大權,還是真君授予下神,都是權位之變,而今釋的凈土法門,也有依仗這一道的。
許玄同南罔止步,按照二人如今的身份,只能暫時先于此等候,只有七宗,乃是紫府巔峰的人物,方能先行入宮,面見圣上。
十二道玉階立在前方,直往那座威嚴恢弘的朱色帝宮,丹墀之上則有點點離星躍動,自宮殿兩旁飄落道道如錦緞般的云霞,綿延而下。
此地寬廣,諸位神通之間相隔極遠,互不相擾,許玄粗略數過,恐怕有近乎二十多位神通在此,已然是個極為駭人的數量。
算上七宗,大離之中的紫府應當有五十來位,這也僅是估算,還不包括一些避世清修,不顯蹤跡的。
眼下許玄同南罔一道靜靜立著,并不多言。
帝宮之中離火光輝越發明徹,朱焰如煙霧升騰,兩側各有一位位神侍落下,各舉杏黃云旗,朱紅寶扇。
天中開始有道道如禽鳥般的火光躍動,燒的云氣盡消,天光明徹,僅有南天的元羅星下顯出片片赤色霞光。
一聲雀鳴清晰至極地響起,朱紅帝宮的門戶開啟,金祿之氣如瀑垂落,鋪陳在地。
自離火光輝中緩緩顯出一朱色神雀,騰飛而起,繞宮三圈,直往南天。
浩蕩如天的氣勢自宮中升起,便見兩旁的神侍紛紛跪下,恭迎圣駕。
根根金紅神羽自空而落,化作一股股純正的精氣,使得下方的諸位神通紛紛修為略漲,精神圓滿,得了不小好處。
就是許玄,體內的傷勢也好了個七七八八。
‘離火不擅療傷,這是僅憑修為硬生生降下福澤。’
元羅星明,離火貫空,自帝宮之中緩步行出一道身影來,天地之間朱雀鳴聲漸次響起,一股駭人至極的壓力降下。
天陀似乎察覺到什么,疾呼道:
“大神通者,不對,還在那之上!怎么有股妖氣?”
許玄抬首,只見那一片離光之中緩緩行出一人,若是離火凝成,金氣四散,作重明兩暉之光,附麗行天之儀。
一道高瘦的身影自離火中顯出,容貌威儀,朱瞳如焰,頭頂金冠,著一身肅穆莊嚴的杏黃帝袍,紋著朱雀焰星,南宮諸曜。
離火照耀之下,他的身影不斷拉長,如雀墜網。
下方紫府紛紛回過神來,皆都行禮,稱頌起這位從未現身外界的天黐陛下。
按著往昔應離真君定下的禮節,仙道面圣,可以不跪。
那位天黐的身后則緩緩行出二人,正是祜濟和北陰,分別侍立左右,乃是帝王近臣。
“免禮。”
離火之中的帝者語氣悠然,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威嚴,使得下方神通皆都心神激蕩,難以平定。
“祜濟,宣旨。”
天黐目光掃過,一股如同實質般的離光落下,轉瞬之間便將下方諸多仙道看了個遍。
立在左邊,著一身蓮花玄色長袍的祜濟當即行出,手捧帝旨,開始宣讀:
“遼地釋魔,多年犯境,使得仙道不安,萬民不寧,今我大離定立神道,金祿貫通南北,神儀盈滿天地,定六部諸神,安定山河,立戊光長城,戍衛邊疆”
“自今以后,神道之事,總歸白社,仙家諸脈,定由穆武,乃至北進攻遼,命出太真,諸修不得違令!”
下方諸修紛紛行禮,皆都呼道:
“臣等遵命。”
那位天黐饒有幾分笑意,點了點頭,氣機流轉,離火升騰。
“北進一事,自有賞賜,若敢抗令,誤國誤民,當受離火之焚。”
天中無數道朱紅,杏黃的離火光輝升騰而起,浩蕩帝王之威昭然于世,一道道金旨自空降下,擇中諸多紫府。
祜濟適時出聲,語氣肅然:
“如今長戊古垣城將落,僅剩代地的盛樂一處陣樞,自今日起,凡領旨者,皆都聽從太真仙令,以圖北進!”
許玄默默看著手中那一道金旨,心神稍動,掃視而去,果然見是北方仙道居多,不過,他看了一圈,卻不見青蕪道的蹤跡。
‘怪哉,這一家就對著代地,按照離宋的風范,怎能舍了’
殆光忽閃,那位北陰真人上前一步,語氣冷冷,只道:
“來人,將青蕪道衛修文領來!”
天中金雷涌動,便見兩尊天兵護著一位身著沙黃法衣的真人,蘊土豐年之光變化,他神色恭謹,落于丹墀之下。
“說,你青蕪道是如何勾結華世的!”
北陰語氣冷冷,殆魔之光變化,摧折心神。
那壤安越發驚慌,只道:
“稟告陛下,是.季獲勾結華世道惡土菩薩,他雖是我長輩,但卻行叛國一事,我心難從,便逃離道中,前來稟告。”
“只是,眼下青壤漠野已叫惡土占下,為遼所控.”
魔光凝而不散,北陰冷笑一聲,極為強橫的魔光就要徹底將對方心神剖開,好好看上一看,可此時離火一卷,便托起那壤安。
“既肯迷途知返,還是我大離臣子。”
天黐朱瞳稍明,身旁離火光輝涌動,看向北方:
“華世、往生二道,乃是我大離北進的第一阻力。雷火二部,今日起便領命攻入青蕪舊地,將那惡土菩薩的人頭取來!”
天中神雷和離火交相輝映,便見威華,以及那位丹鳥一脈的杏攸行出,紛紛領命。
許玄卻是眉頭緊皺,看向那壤安。
‘青蕪道,這是打的什么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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