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秘地神深處,趙無羈重瞳中血月輪轉,凝視花青霜丹田內那枚初成的金丹。
只見金丹表面已爬滿蛛網般的血色紋路。
王無疆的精血符紋如附骨之疽般纏繞其上,每一次金丹旋轉,都會將血紋絞得更深一分。
“情況比預想的更棘手”
他神念傳音花青霜,心中思忖。
如今血紋與金丹糾纏不深,他若是以醫藥術配合符水術,確實能像剝繭抽絲般,將血符從金丹表面剝離。
但此刻,他召出的金針針尖懸在袖口三寸處,終究還是沒有刺出。
血符與項王頭顱的共鳴已形成閉環。
稍有異動,便會如投石入潭,驚動那深不可測的王無疆。
花青霜察覺到他的遲疑,眼神微顫,道:“可是無法可解?”
“有解法,但只怕動靜太大。”
趙無羈面龐上虛幻的項王頭顱忽明忽暗。
隨即將探查到的狀況化作神念圖象,傳入花青霜的識海。
只見血符根系已扎入金丹內層,與項王頭顱間拉扯著無數肉眼不可見的靈氣絲線,宛如懸在深淵之上的蛛網。
“此刻我若是以家傳針法配合醫藥一道術法強行拔除血紋,就像扯斷繃緊的弓弦.第一時間就會驚動王無疆。”
花青霜聞言,玉指掐入掌心。
她突然意識到更可怕的事。
這些血紋正隨著金丹運轉,如活物般向核心處蔓延。
照此速度,最多一年就會與金丹徹底交融,而后慢慢融為一體。
屆時,王無疆的精血將成為金丹的一部分,再難分割。
“他是想把我煉成爐鼎!”
花青霜冷眸如霜,神識劇烈震蕩,想起古籍記載的一些邪修手段。
未至元嬰者,雖是無法奪舍,卻有些手段,可以通過精血同化,將他人修為化作自身道基的延伸。
只是沒想到,王無疆這老怪,竟是研究出了將金丹都能以精血熔煉的地步。
一旦對方最終成功,屆時她雖保有意識,卻會淪為王無疆操控項王頭顱的活體法器。
“等下去是慢性毒藥,但現在打破,更是如飲鴆止渴,且,我們都有危險”
趙無羈凝視著花青霜金丹表面蔓延的血色紋路,重瞳中血月輪轉,心中凝重。
難怪王無疆不惜耗費家族資源,傾力培養峰主凝結金丹,甚至調動六山靈脈為其破境。
這哪里是助花青霜突破,分明就是哪老怪助力自身的手段。
他神念傳音,語氣凝重,“正如峰主你所說,這老怪就是在為自己培養爐鼎!
他未入元嬰,無法奪舍,便以精血血符將你金丹與項王頭顱相連。
待未來靈氣復蘇之時,三者早已煉為一體,他便可借你金丹之力掌控項王頭顱,一舉突破元嬰!”
花青霜聞言,重瞳微顫,只覺渾身寒意徹骨。
她沉默片刻,神念回應:“無羈,你若無辦法助我擺脫,就不要冒險。
現在速速離去,去找尋我花氏主母還有我父親,她們或許會有對策。”
趙無羈目光一閃,搖頭道。
“若峰主想現在脫身,我也有辦法。”
他沉聲道,“只需將你送入我術法建立的一個區域,而后我以隱形匿蹤之術遮掩氣息,迅速離開秘地。
即便王無疆察覺,在他趕來之前,我也已是離開了秘地,他無法立即鎖定你我的位置。
只是風險不小。”
如今他身懷內景金丹,神識已達金丹之境,對壺天術與隱形術的造詣頗有信心。
王無疆雖強,終究未破元嬰桎梏,短時間內當可周旋。
但.
這便意味著要將花峰主長久禁錮于壺天秘境,直至他有實力直面王無疆那日。
更棘手的是,難保那老怪是否藏有追蹤秘法.
“除非.”趙無羈眼中寒光乍現,“徹底遠離王家地界。”
但這與他的目的并不一致,他本就是為謀奪王家的四級靈脈和項王頭顱而來。
而要做到這些,王無疆就是最大的擋路石,救峰主,同樣也是在打擊王無疆,利于以后除去這個老怪,更利于他得到王家資源。
“不可。”
花青霜立即搖頭,“此舉太過冒險,一旦某個環節出錯,不僅我會被王無疆徹底控制,你也會暴露,屆時我們皆難逃一死。”
她頓了頓,重瞳中浮現一絲希望:“況且,我花氏一族氣運未絕,項王頭顱亦與我血脈共鳴,未必會任由王無疆擺布。
我花氏主母.還有我父親花冷云蟄伏多年,早已察覺王無疆的謀劃,你去找我爹,他定有后手。”
趙無羈眉頭緊鎖,心中權衡利弊。
“峰主的意思是讓我去找花冷云尋求幫助?”
花青霜頷首:“正是。我爹雖被王家派往邊境鎮守,但他早已謀劃多年。若能聯系到他,或許能找到更好的解決之法。”
趙無羈沉吟片刻,最終點頭。
“好,我會想辦法聯系花冷云。”
他目光轉向對面封閉的石門,重瞳凝視其上繁復的陣法禁制,“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研究這石門禁制,若能破解,或許能直接探查項王頭顱的奧秘,憑借項王頭顱的力量,破掉這一層聯系。”
他轉身靠近石門,指尖掐訣輕點,布陣術的靈光如水波蕩漾,試圖解析石門上的陣紋。
然而,片刻之后,他眉頭皺得更緊。
“不行.”
趙無羈暗自搖頭,“這禁制太過復雜,以我目前的布陣術的造詣,尚無十足把握破開。”
他心中暗嘆,只能暫且放棄。
“看來,暫時還難以取走這項王頭顱否則,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峰主和頭顱全都帶走,離開王家”
暫時,他還沒有太大的把握。
更沒把握直接對抗金丹圓滿的王無疆。
萬一被對方截住,以他現在的實力,無法抗衡。
唯有他自身再度凝結出第二枚金丹,才有更多的把握。
“日后多來這秘地內觀察,或許等布陣術突破更高境界,才能找到破解之法.”
趙無羈思索,驀地面龐再度浮現出虛幻的項王頭顱,重瞳透過石門,直視內部被封禁的真頭顱。
花青霜見狀,眼中驚異之色更濃,腦海中再度浮現昔日兩位家主向趙無羈下跪臣服的畫面。
“無羈,你.”她神念微顫,“你與項王頭顱的共鳴,竟比我想象的還要深!”
趙無羈收回目光,虛幻頭顱緩緩消散。
“此事說來話長。”
他略作沉吟,面龐上虛幻的項王頭顱逐漸隱去。
轉身看向花青霜,突然開口道:“峰主,其實我還有一事未曾告知。”
花青霜詫異:“何事?”
“我手中掌控著一位元嬰真君的元神。”
趙無羈袖袍一拂。
一個玉匣從壺天空間飛出。
玉匣開啟的瞬間,數十頭猙獰蠱蟲纏繞著一道虛幻元神的景象驟然顯現。
那元神雖氣息微弱,卻仍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此人乃七百年前天師道玄天宗掌教——星河道人。”
趙無羈淡淡道。
“什么?!”
花青霜瞳孔驟縮,只見那元神竟露出諂媚笑容,討好道:“這位道友,老夫星河!”
趙無羈指尖輕點玉匣,將先前告知嚴嵐的那番說辭娓娓道來。
末了淡然道:“這些手段,皆出自我家傳武仙道醫武一脈。為此傳承,我甚至得罪了仙武門.”
花青霜冷艷面容先是一驚,繼而化作決然:“得罪仙武門又如何?!既是你家傳承,何須他人首肯?待我脫困,定與你并肩共戰那仙武門!”
“好!”
趙無羈微笑頷首,隨即掐訣催動蠱蟲,傳音道:“星河道友,請你出來,是讓你看看,這金丹血紋該如何破解?”
“血紋?”
星河道人元神被迫探查花青霜丹田。片刻后,蒼老聲音帶著驚駭:
“這這竟是血煉同命術!王家鉆研項王真血千年,竟真讓他們參透了這等邪法!”
“可有解法?”趙無羈寒聲追問。
星河道人元神劇烈波動:“此術需在血符未扎根時破解.隨著時日推移,血紋與金丹逐漸交融一體,想要破解,唯有眼下,時間拖長之后回天無力。”
他忽然苦笑,“或者,除非能找到同為花氏血脈的金丹修士作替,否則.待血紋徹底侵蝕金丹,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
趙無羈眉頭緊鎖:“花氏金丹修士豈是易尋?況且就算是有,也無法蒙混過關。”
“這老朽實在無能為力。”
星河道人頹然搖頭。
趙無羈冷哼一聲,將其收回玉匣,目光轉向石門方向,沉吟片刻,終究壓下強行破陣的念頭。
“待我修成七十二地煞中的招來術、布陣術與續頭術,再來取這頭顱,方為穩妥”
他驟然轉身,并指如刀
“嗤!”
一縷發絲自呆立的王守云鬢角飄落,一滴精血被攝入玉瓶。
“峰主。”
趙無羈看向花青霜,沉聲道:“你暫且放緩金丹運轉,延緩血紋侵蝕。待我尋得對策,再來助你脫困。”
花青霜深深凝望他,眸中泛起一絲暖意與欣慰:“好,你小心。”
趙無羈點頭之后,吩咐族老王守云在此看好。
隨后掐訣隱去身形,悄然離開秘地。
離開秘地后,趙無羈迅速返回劍雨樓,解除了假形術,恢復本來面貌。
他進入室內,袖袍一揮,撤去王猙身上的禁制,淡淡道:“你且去吧,今日之事,莫要聲張。”
王猙連忙躬身行禮:“屬下明白!”
待王猙離去,趙無羈調息了片刻,腰間劍形玉符忽然震顫,傳來莫問劍的神念傳訊。
“無羈,速來北云狄州外的無靈荒野,老夫已至,除了送你劍心丹,還有要事相商。”
趙無羈眸光微閃,心中暗忖:“還有其他要事?”
他略作思索,當即施展隱形術悄然下山。
隨后換了一身普通散修的法袍裝束,化作一名灰袍修士,氣息內斂,毫無破綻。
“穩妥起見,再換一副面孔。”
他隨意取出一根收集的毛發,指尖掐訣輕點。
假形術再度變幻,這次化作一名面容滄桑的中年修士,眼角甚至帶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氣息也調整至引氣階段。
“如此,應當無人能認出。”
趙無羈滿意頷首,隨即御風而起,悄然離開王家仙山的地界,直奔約定地點。
數百里外。
荒郊野嶺,枯木虬枝,夜風蕭瑟。
趙無羈尚未抵達山谷,神識便已悄然鋪開,探查四周。
“嗯?”
他眉頭微皺,靈覺敏銳地捕捉到山谷深處除了莫問劍的氣息外,竟還有另一股略帶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凌厲如劍,卻又帶著一股霸烈之意。
仿佛蟄伏的兇獸,雖刻意收斂,卻仍透出幾分鋒芒。
“這氣息……是霸劍花冷云?”
趙無羈心中一動,想到了曾經在云國追擊張嗣塵時接觸的霸劍花冷云。
心中迅速分析:“花冷云竟在此處?看來麒麟劍宗知曉了花氏的立場后,已是與他接觸,這倒是省了我主動尋找的功夫。”
他不動聲色,繼續前行,很快便來到山谷入口。
“來者何人!”
莫問劍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警惕看向面容陌生的引氣修士。
趙無羈并未直接回應,而是以神識傳訊,同時取出劍形玉符,淡淡道:“莫長老,是我。”
莫問劍見狀,神色驚愕,但仍略帶詫異:“趙小友?你這易容化形的手段,當真玄妙,連老夫都險些認不出,氣息都變了。”
趙無羈微微一笑,并未解釋,而是目光一轉,看向山谷深處,突然道:“莫長老,山谷深處隱藏的,又是何人?”
莫問劍眼中再度浮現一絲訝異:“這你都能察覺到?”
話音未落,山谷深處一道黑袍身影倏然現身,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立于一塊巨石之上。
那人面容冷峻,眉宇間帶著一股凌厲霸意,正是霸劍花冷云!
“麒麟劍宗看中的人,果然了得。”
花冷云目光如劍,直視趙無羈,冷聲贊道:“我已刻意收斂氣息,你竟仍能察覺,不愧能在王家潛伏至今。”
頓了頓,他又道:“還有你這化形變形之術,更是玄妙,若非莫長老確認,我都難以看破。”
趙無羈此時神色平靜,心中卻感到驚異。
因為花冷云即便此刻氣息內斂,竟仍給他一種極強的壓迫感,仿佛對方還藏有某些不為人知的手段。
他作揖拱手,淡然笑道:“花前輩謬贊了,不過是些小手段罷了,昔日小子在云國也曾遭逢前輩,幸得前輩手下留情,才能有今日。”
對方乃是花峰主的父親,他稱之一聲前輩也是合該。
花冷云冷哼一聲,目光銳利如刀:“小手段?能在王家眼皮底下瞞天過海,可絕非易事。”
趙無羈不置可否,轉而看向莫問劍,直入主題:“莫長老,不知除了劍心丹,還有何要事相商?
若是無事,我倒是有一事,正好需要長老你還有花前輩幫忙。”
“哦?”
莫問劍神色微動,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沉聲道:“趙小友,實不相瞞,我與冷云兄邀你前來,正是需要你出手相助。”
“哦?”
趙無羈聞言目光一凝,視線轉向一旁的花冷云:“看來.我們三方所謀之事,竟是不謀而合。
應該就是為了解救峰主,瓦解王無疆這老怪的計劃吧?
其實我方才已經化形成王猙的模樣,進入過王家的秘地”
花冷云目光如劍,直刺趙無羈:“你竟然已見過青霜,她情況如何?”
“不妙!很不妙,我現在出來,就是在尋找對策。”
趙無羈神色凝重搖頭。
當即將花青霜金丹被王無疆血符侵蝕之事簡略道來。
著重描述了王無疆以精血符紋將花青霜金丹與項王頭顱相連的細節。
莫問劍聽罷,撫掌嘆道:“果然如此!王無疆這計劃,當真歹毒。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趙無羈:“你已為我麒麟劍宗查明這老怪真實意圖,三項任務盡數完成。
如今你既能潛入秘地而不露破綻,又精通變化之術,正是我宗下一步計劃的關鍵所在。”
趙無羈淡然一笑:“只要劍心丹供應不斷,在下自當效勞。”
“你這小子.”
莫問劍笑容一僵,無奈搖頭,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擲去,“當真是無利不起早。再這般下去,怕是七位劍子的劍心丹都要被你一人吃空了!”
“這混賬的老鬼!”
花冷云此時卻是怒發沖冠,周身劍氣激蕩,震得四周枯木簌簌斷裂,“王無疆這老不死的,竟已能在青霜的金丹中動手腳?!”
他眼中殺意翻涌,卻又很快壓下,沉聲道:“我本以為他會用當年對付我的手段對付青霜,沒想到……他竟又精進了!”
趙無羈目光一閃:“花前輩,峰主讓我出來后就去尋你,說你籌備多年,或有對策。不知前輩可真有對策?”
花冷云重瞳凝視趙無羈,語氣難得緩和:“青霜既托付于你,想必對你極為信任。我雖不喜外人插手家事,但眼下.”
他頓了頓,黑袍下的手掌緊握成拳,“確實需要你相助。”
趙無羈神色肅然,拱手道:“花前輩言重了。峰主當年引領我踏入仙途,此事晚輩義不容辭。只是.”
他目光凝視花冷云,“不知前輩有何具體計劃?”
花冷云沉默片刻,驀地扯開法袍,露出背后猙獰的脊骨。
那骨骼上布滿冰霜般的紋路,卻已被某種霸烈之力生生震碎,殘留的痕跡如蛛網般蔓延。
“當年王無疆在我體內種下血符,將我煉成王家殺器。”
他聲音低沉,“后來我在秘地內得項王頭顱眷顧,短暫清醒,才知花氏的使命,得項王的氣運眷顧,我這些年,時而清醒擺脫控制,暗中化解,才勉強擺脫。”
他神色復雜:“我本以為青霜也會經歷此劫,便研究出一套破解之法,可如今……王無疆的手段已非當年可比,我的法子未必奏效。”
趙無羈目光灼灼:“無妨,前輩且說,配合我家傳的醫武一道,或許能改良。”
花冷云凝視他片刻,忽然大笑:“好小子!青霜當年拉你上山,果然沒看錯人。”
話音未落,他陡然又面容一肅,并指如劍,霸烈劍意如驚雷醞釀升騰。
“但光有膽識謀略還不夠!讓我再試試你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