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過林成煊、謝初然之后,徐永生告辭離開林府,返回自己住處。
謝初然距離五品境界除了最后的晉升典儀之外,當前還差第四層“智”的歷練。
于徐永生而言,當前同樣也只差一項歷練完成,就可以去參加晉升典儀。
有關第三塊“智”之龜甲的歷練。
隨著時間推移,官面上對他的限制已經解除,徐永生可以出東都城去丈量山河繪制圖冊了。
不過他又多等了一段時間。
一方面,繼續消磨身邊的監視者們,等監視進一步松懈。
另一方面,他還有事要忙。
當初答應為曹朗鍛刀,如今只差最后一點手續,徹底完工。
還真不是徐郎君有拖延癥。
曹朗的刀坯精妙,給的材料也豐富,令徐永生總有精益求精,不斷打磨,日趨完美的心思。
于是他就一直努力到了最后一刻。
曹朗也不催促,直到雙方約定一年之期到最后一天,徐永生在學宮里找個無人機會,悄然將一個長不足三尺的長條布包交給他。
“多謝。”曹朗沒有解開看,直接對徐永生點點頭。
徐永生:“不,該我謝謝你,鍛造此刀的過程中,令我受益匪淺。”
曹朗一貫冷漠的面容上現出個淡淡微笑。
二人相視而笑,皆不多言,擦身而過。
待時間到了十一月冬至前后,徐永生利用冬至七天假期出城,正式開始自己測繪山河的歷練。
嚴格來說,七天時間比較緊張。
但徐永生完成這項歷練,速度遠比其他人要更快。
得益于他平時出門,每到一地,便習慣性觀察乃至于腦海中暗自記錄周圍環境與地形。
不只是第一次踏足的陌生地方。
就算是以前來過的地方,再次到來,徐永生都會習慣性觀測。
而此前他帶著寧山出東都,準備前往關中帝京時,在路上也一直保持相關習慣。
于是連帶著寧山現在也開始沾染他這個習慣,領略大好河山景色風光的同時,留心觀察各處環境具體細節。
對徐永生、寧山來說,這就相當于相對山河地志有了一定積累,只是比較粗放。
而徐永生現在需要更細致準確的記錄和測繪。
但有先前打下的底子,現在他動作便迅捷許多。
于是,冬至收假后,徐永生再出現在學宮司業羅毅面前,已然成功完成各項儒家歷練,做好充足準備,可以去參加六品升五品的儒家典儀。
羅毅靜靜看著徐永生。
在對方身上,他看到不少林成煊、王闡的影子。
可是分別更大。
在先前西北、朔方事變后,這時羅毅再看王闡和徐永生,想到主動卸任離開的林成煊,心情一時間也頗多感慨。
感慨過后,羅毅沒有多說其他,只是點頭言道:“你在學宮任教時間雖短,但盡心盡責,教學上從無疏漏,今年夏天在陜州又見義勇為,有功無過,誠意晉升典儀,你參加當之無愧,時間在新年過后,屆時你同另外兩名六品直講,一同參加。”
徐永生:“多謝司業成全。”
他將要離開,羅毅忽然又開口叫住他:“恒光……”
徐永生停步轉身。
羅毅沉吟著問道:“晉升五品之后,你有何打算?”
徐永生:“如果無礙,學生繼續在學宮任教,不過常言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晚些時候學生有心效仿先賢前輩,外出游歷一番,游歷歸來后,學生仍有心繼續教書。”
羅毅聽前面的內容不感到意外,但聽到徐永生最后一句話,則微微揚眉:“哦?”
“一年樹木,十年樹林,百年樹人。”徐永生平靜說道:“教書育人,我心向往之。”
羅毅輕輕點頭:“你有此心,自然是好,嗯,行,去備課吧。”
徐永生于是告退。
雖然三才閣全滿,各項歷練也完成,但徐永生接下來并沒有就此松懈,仍然繼續磨練熟稔自己掌握的各門絕學,靜候一個多月后的晉升典儀。
除此之外,他也在忙另外一件事。
幫曹朗鍛造出新刀之后,徐永生開始正式著手準備鍛造自己的新兵器。
一件他一直喜歡的長柄重武器。
大乾制式陌刀。
去年在巴蜀意外得到鍛造法門,這一年來徐永生沒有輕易下手,一直在默默積累材料,并且不斷推敲琢磨鍛造手法。
打造這樣一把長兵重武器,不僅需要更多、更好的材料,耗費的時間與精力,也遠遠在橫刀等常規兵器之上。
如今,他終于準備正式開工。
現在有了湖海囊,等陌刀鑄成,隨身攜帶也沒有問題了。
于是徐先生接下來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教學外,便是一心修行和鍛造。
而在此期間,河洛東都作為大乾兩都之一,風云聚涌,從來不會缺少人和事。
此前兩個月,這里最主要的旋律一直是鄭氏同姜氏之間的糾葛。
而到了盛景十二年十二月三日這一天,一個人的到來,頓時搶走所有人的關注。
連當前僅存監視徐永生的大貓小貓三兩只,也因此受到影響,所謂監視趨于名存實亡。
佛門南宗當代法祖,宗明神僧,抵達河洛東都。
作為大乾皇朝疆域內當前人所共知的六位一品武圣之一,也是當前中土佛門唯一的一品武圣,宗明神僧一舉一動,皆舉足輕重。
就徐永生所知,對方是在入秋后,乾皇返回關中帝京的同時,先赴關中面圣,然后最近才來河洛東都。
流程,基本上同密宗大士摩迦一樣。
很容易讓人聯想,宗明神僧就是沖著對方來的。
不過,摩迦大師貌似沒什么反應。
反而佛門禪宗北支如臨大敵。
雙方對于禪宗第六代和第七代法祖的爭論,已經延續二百年以上。
北宗在女帝當國時期盛極一時,但風水輪流轉,如今是他們被南宗壓得喘不過氣。
主要原因便在宗明神僧身上。
對方法駕蒞臨東都的這一日,整個河洛的佛教徒都大范圍云集。
除了東都留守殷雄之外,東都上下亦有大量官員出城相迎。
“不去看看熱鬧?”
學宮典籍廳書閣內,徐永生看著面前的石靖邪。
石靖邪則連連搖頭:“還是不用了。”
單純看熱鬧,他也很有興趣。
可上次還是學生時來東都,忽然被一位佛門大師勸著出家,令他心有余悸。
“我是不是有些太自以為是了?”石靖邪轉而思索:“那畢竟是宗明神僧,我跟人家差距太大了。”
徐永生:“雖然不想助長你更加自我感覺良好,但有些事禁不住念叨,念著念著就成真了,你如果當真沒有興趣轉投佛門,那一場熱鬧不看也不會死。”
石靖邪連連點頭:“恒光兄言之有理。”
說完后他又好奇:“那你怎么也不去看熱鬧呢?”
徐永生:“宗明神僧下午會來學宮參觀,那時候再看不遲,人還少點。”
石靖邪:“那我午飯前就先出去,晚上再回來。”
到了中午,他離開東都學宮所在的新德坊。
不過,同在城中,和他相距頗有些距離的一座佛寺內,正微笑與此地住持說話的宗明神僧,忽然轉頭。
隔著條條街道與幢幢建筑,僧人的目光也仿佛落在石靖邪身上。
視線隨著石靖邪移動幾步之后,僧人微笑著收回目光。
下午,他如約造訪東都學宮,傍晚離開。
等到晚上石靖邪回來后,沖徐永生問道:“下午沒發生什么特殊的事吧?”
徐永生搖頭:“以我所見所聞,沒有。”
石靖邪自嘲地笑笑:“看來確實是我自作多情。”
接下來一段日子,他繼續在東都學宮典籍廳書閣內借閱,直到達成自身所需,然后向司業羅毅道謝,并且同徐永生等人道別后,悠哉悠哉返回關中帝京。
徐永生則是悠哉悠哉感應著自己腦海中神兵圖的指引,那自西域返回的第二幅李二郎圖譜,約莫在關中帝京的方位停留了少許時日,便再次移動起來。
并且,正是朝著河洛東都方向移動。
模樣非常像早先秦池東道長一行人帶著收藏《川主斬龍圖》的道經一路從巴蜀前來東都。
我喜歡送貨上門……徐永生心道。
只是,是路過,還是目的地就是東都?
徐永生留意了一番近期相關消息。
從鎮魔衛的和挺、歐陽樹等人那里聽到的一個說法,引起徐永生注意。
和車騎大將軍高元一、驃騎大將軍殷雄以及新封的鎮軍大將軍郭烈并稱的另一位禁軍巨頭,輔國大將軍范金霆,將要抵達東都。
對方原是禁軍十八衛中的左衛上將軍,封輔國大將軍后也是常年執掌左、右衛。
一般而言,左、右衛是禁軍十八衛中最內層的兩衛,常年駐守皇城外。
再向內,就是天子北衙六軍了。
而讓徐永生關注的是,此前西域天降黑幕綿延萬里阻隔東、西,事情發生后,大乾皇朝也派出武圣查訪。
除了最西邊鎮守安西的節度使之外,后續從關中帝京也派出禁軍統帥遠赴西域查訪。
正是這位輔國大將軍。
而對方此番是從西域返回,進京面圣之后休假,專程來東都看望多時不見的老友殷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