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初然笑嘻嘻:“找我爹提親的一直都很多啊,只不過我爹也一直都幫我攔了。”
白鹿族和鹿追、鹿婷父女固然炙手可熱。
但眼下幾乎相當于同時轄制朔方、河東兩鎮的謝氏,在大乾皇朝就更是水漲船高,豈會沒有人關注謝初然的婚事?
鹿婷:“一個看上的都沒有?”
“當然沒有了。”謝初然不假思索地答道。
但話說出口后,她忽然怔了怔。
明確去跟老爹提親的人里,確實一個都沒有。
但所有人都算上的話……
從未考慮過類似事的黃衫少女,忽然有些茫然,心底朦朦朧朧間仿佛有什么漸漸變得清晰,可仍然如霧里看花,瞧不真切。
上元節后,一月已然過去一半有余。
對學宮正院的學生來說,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一月底的年考。
不過于徐永生、謝初然而言,今年的年考就是走個過場。
他們二人都已經正七品修為,三層三才閣全部圓滿,就此直接從學宮畢業都沒問題。
只是他們二人皆有心完成相關歷練后,在學宮直接參加七品升六品的儒家致知典儀。
唯一掀起一點小波瀾的事情,就是徐永生是否從太學升往國子學。
“司業,學宮規矩如此,不好輕易破壞啊。”國子學博士許書明當下就坐在學宮司業羅毅的公房內。
與之相對者,正是太學博士燕德。
看著許書明,燕德微笑以對:“如徐恒光這樣的難得俊逸之才,我們理應因材施教,不拘泥于一般形式嘛。”
許書明聞言頷首:“玉璋兄所言甚是,所以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安排徐恒光直接由四門學入國子學,如今已經是晚了一年,所幸還有彌補機會。”
燕德微笑以對:“按照徐恒光當前的學業進度,已經可以直接從學宮畢業了,兩年時間就畢業,這也算是一樁美談嘛。”
許書明:“玉璋兄這話未免嚴苛了,徐恒光既然已經有心在今年五月完成第三枚‘仁’之玉璧的歷練后參加學宮的致知晉升典儀,那自然還有最少三個月的時間,你莫非就要著急趕他出去?”
燕德面上笑意不減:“其實,余下時間他大可以自學,有疑問便來尋我等,我等又豈會不為他解答?至于七品升六品的致知典儀,我自然會為他主持。”
許書明人前素來好風度,這時聞言還是差點被對方的厚顏無恥氣樂了:
“玉璋兄這話說的,仿佛我不能為他主持致知典儀一樣?”
燕德放緩語氣:“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國子學那邊已經有朔方謝靈州家的女兒,就還請靈箸兄寬宥一二。”
說罷,他主動起身向許書明拱手一禮。
之前一直沒出聲,安靜看著兩個博士搶學生的司業羅毅,這時也起身,同樣向許書明一禮:
“玉璋兄這一年來指導徐恒光頗費心血,還請靈箸兄成人之美。”
不管怎么說,當初他有言在先,請燕德多多上心,拿出本事讓徐永生不必升國子學就能畢業。
當時雖說半是激將法半是笑談,但既然燕德這一年來確實都頗為盡心盡力指導徐永生早早完成七品境界三才閣的積累,那羅毅此刻自然也投桃報李,幫燕德說話。
許書明許靈箸起身,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嘆息一聲:“罷了,既說成人之美,許某又如何能強求?只是良才美質就此錯過,實在可惜。”
燕德笑道:“靈箸兄雅量,令人佩服之至,我新得美酒,還請靈箸兄今晚賞光,一起品鑒一二。”
國子學博士許書明連連搖頭:“怕是酒入愁腸愁更愁。”
雖然心中惋惜,但既然已經答應對方,許書明便不再糾結此事。
燕德初來東都學宮任教,不過一年出頭,就有徐永生這樣的教學成果,于他個人威信和名望都有莫大好處。
他出身名門燕氏不假,但并非燕文楨老相爺膝下最核心的嫡支,除了從家族借力獲取資源外,朝堂上能不斷進步,入當今天子法眼,對他未來發展同樣至關重要。
賣燕德一個人情,雙方善緣更深,于許書明而言也并非壞事。
“記得先前聽司業提及,徐恒光有心留在學宮任教?”許書明主動換了話題。
羅毅頷首:“確有此事,依他本人的意思,是入四門學任教。”
許書明、燕德聞言后對視一眼,但都沒有開口多說什么。
要說他們想不想爭取徐永生去國子學、太學任教,那自然是想的。
但相對于規章約束更多的學生,講師去哪里任教,無疑首先看徐永生自己的意思。
徐永生既然已經有了主意,那許書明同燕德自然便不再開口。
燕德平靜。
許書明視線掃過對方,若有所思。
燕德是爭取到了徐永生在太學畢業,由他主持七品升六品的典儀祭禮,也等于是主持了徐永生的畢業禮。
但從徐永生個人而言,他怕是更親近四門學的林成煊、王闡等人。
照這么看來,多半是四門學林成煊本人太過端方,謹守學宮規章,徐永生成績和修為達標,林成煊就直接送他升學。
否則林成煊如果有心留徐永生在四門學,徐永生多半是同意的。
反正不耽誤他正常修行進步,在四門學時學的就是太學課程,后面繼續學國子學的也無妨。
外人心里沒數,羅毅、許書明、燕德自然清楚,林成煊教導國子學的學生也沒任何問題。
都開玩笑說燕德撿了前任太學博士曹靜的落地桃子
但事實上,他是撿林成煊的桃子才對。
只是……
羅毅、林成煊、王闡、徐永生,這一脈綁得很緊,終究沒能把徐永生拆下來啊……許書明心道。
而照這樣看來,許氏很難吸收徐永生這頭市井麒麟入自家門戶。
雖然當初徐永生、謝初然同許媛疏遠的時候,許書明對此便有預感,但現在這感觸又強烈許多。
當然,其他名門望族也很難成功。
對方極可能像羅毅、林成煊、王闡一樣游離在外。
這是一股很不穩定的力量。
想到這里,許書明又不禁看了燕德一眼。
聽說燕氏嫡女同靈州郡王謝巒次子走得很近。
他們之前也跟謝巒副手夏州黃永震家結親。
而徐永生與謝氏走得很近。
他們之間還是建立起一條紐帶,不得不說燕氏好手段啊!
許書明心中思緒起伏,但面上重新恢復泰然。
今年的學宮年考,他也不是沒有收獲,徐永生留在太學不動,但有別的學生從太學升入國子學。
鹿婷便是如此。
只不過,鹿婷和謝初然情形始終不同,許書明同許氏一族對她還有些疑慮。
而徐永生本人,對自己升不升國子學,其實是無所謂的態度。
一月底走過場的年考之后,他生活和修煉一切如常。
相較于自己這次走過場的年考,徐永生反而更關注今年二月二十二春社日。
學宮外院將組織一場“提前批”考試。
已經溫養讀書人體氣有成,準備好筆、墨、紙、硯四寶的學宮外院學生,可以提前一年參加九品的儒家入品典儀。
三年前,徐永生便是自此正式踏上修行路。
如今,該輪到寧山了。
這孩子天賦不凡,本身又有基礎,去年十一月入學宮外院,經過三個多月的修煉,便做好各方面準備,今年春社日直接參加考試。
“要是先生您能來主持這次入品典儀就好了。”寧山略有些惋惜。
徐永生聞言莞爾:“怪我修為進步太慢。”
寧山頓時慌了:“學生不是那個意思,先生……”
徐永生微笑搖頭:“無妨,等你明年正式入學后,多半還要犯在我手上,到時候我再打擊報復,慢慢炮制你。”
寧山松口氣,反而笑道:“這正是學生所愿。”
他家里環境不錯,父母甚至都是儒家武者,但品級不高。
以他們家的條件,寧山很容易得到東都學宮的入學資格,但即便他表現優異,按照目前的規章制度,他也只可能入四門學就讀。
寧山得知徐永生可能留校任教且就是在四門學后,反而因此而高興。
待到二月二十二春社日,寧山參加提前舉行的儒家學子入品儀式,很順利便通過,成為一名九品武者。
隨后,他便來向徐永生報喜,徐永生亦為他感到高興。
“修成三才閣后,要開始溫養儒家五相五常了。”寧山一邊向徐永生奉茶一邊說道:“關于第一閣的選擇,學生有些想法……”
徐永生端著茶杯,平靜言道:“雖然做老師的有諸多教導,但在類似事的抉擇上,主要還是看學生自己拿主意,相信學宮那邊的講師們也是這個意思。”
寧山頷首:“是,學宮講師允許我們自由選擇三關五相的修煉。
依學生愛好,自然是偏向于義、智、信的。
不過如先生您早先教導過,五相五常,可以少不能無。
雖說等之后再選‘仁’、‘禮’也無妨,但學生考慮九品最先溫養的第一閣,選擇五常之仁。
然后再選‘義’與‘智’。”
仁、義、智,第一層三才閣和我完全一樣了……徐永生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