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蝶泉追蹤聶鵬遠去。
白雀、曹稟清先后被聶鵬重創。
尤其是曹稟清傷勢嚴重自顧不暇后,徐永生接下來幾乎是一種悠哉的姿態,看著拓跋鋒救了聶鵬養父,然后跑路。
除了手里火龍鱗有些燙手外,沒啥毛病。
眼見包圍圈外圍的人也受聶鵬、齊蝶泉牽引,向另一個方向移動,徐永生頂著白翳綾,同樣開始準備下山離開。
不過,等他換個方向后,就看見拓跋鋒抄著那根形影不離的大槍,有些氣急敗壞地從破廟里沖出來。
參考拓跋鋒性格,徐永生心里也頓時咯噔一聲。
幫那老者裹傷,二人在破廟里耽擱了一小會兒。
如果立刻繼續趕路,仍然有機會甩開追兵。
但拓跋鋒從破廟出來后,卻重新朝那片山區里沖去。
徐永生知道他已經是六品武魁,實力出眾。
他同樣也知道徐永生如今已經是七品儒家武者。
但也就只到這里為止了。
他可不知道徐永生一身隱藏的實力。
固有印象中,就是一個七品儒家武者,或許在同境界儒家武者中較為出色,但來一個修持有三層煞氣的七品純武夫,就夠這樣的儒家武者喝一壺的,何況眼下這山里有一堆?
徐二郎是為了給他送火龍鱗才來這熊耳山,也是因為他想找槍王聶鵬才定的這個地點,哪曾想這里竟然出這樣的事?
雖然比不得隱武帝和槍王,但他拓跋鋒現在也是朝廷登記在案的欽犯,公告滿東都都是,芳華樓的人自然認得他,東都里地頭蛇之一也多半知道徐永生和他相識,這要是遷怒了徐永生……
持槍青年紅著眼睛左顧右盼,忽然就見前方山彎處拐出來一批人,正是芳華樓這次發動的江湖武者。
他們剛看見拓跋鋒,眼前便一花,對方幾步就沖到面前,虎入羊群一般捅死大半,最后只剩下兩人。
“有沒有見過一個高個白衣書生?”拓跋鋒拽著其中一人衣領,對方幾乎被他嚇傻,說不出話來。
拓跋鋒槍尖捅入對方喉嚨,再問另一人:“有沒有見過一個高個白衣書生?!”
那人先是茫然搖頭,但猛然警醒,連連點頭。
可是他最初動作已經暴露真相,拓跋鋒當即將這人也了結。
他提槍再往山里走,這次沒走幾步就看見方才山上放冷箭那個錦衣胖子帶著大隊人追來。
看見于樹,拓跋鋒忽然笑笑。
他這次也不問了,腳下邁步踏碎地上草石,就筆直沖向于樹。
于樹看見拓跋鋒,同樣大怒。
他沒有讓手下人先上,反而自己主動迎上拓跋鋒。
不過,當前環境下,于樹也沒有任何想要跟拓跋鋒單對單一較高下的意思。
在他迎上前的同時,受芳華樓招募隨他而來的一群武者,當即散開形成包圍態勢,并且組成內外兩圈。
內圈的人手持刀兵包圍拓跋鋒尋找機會。
外圈的人則赫然全部亮出平時在東都城里不敢露白的強弓勁弩,然后便各自搭箭上弦,瞄準拓跋鋒。
拓跋鋒全看在眼里,但一槍在手無所畏懼,于樹敢迎上來,他再高興不過!
其手中大槍向前捅出,強橫的氣勁在這一刻熊熊燃燒起來,赫然化作真實的烈火!
六品武魁,四層三骨堂,得四方通達內外通透之妙,一身氣勁與天地自然交匯,可生真實風雷水火!
一如當初拓跋鋒迎戰六品的鄭廣時,面對敵人王霸之辯的流水劍氣和烈火刀氣,此刻拓跋鋒出槍,氣勁同樣化作熊熊怒焰。
于樹冷眼觀之,前沖身形終于減速。
他一身寬袍廣袖,看上去仿佛飽學之士,其實是跟拓跋鋒一樣的純武夫。
隨著他停步,兩只肥大的袍袖一起向前甩動,袍袖竟自動延長,袖口極為開闊,迎風鼓蕩間,同樣是六品武魁的氣勁,竟化作雄渾水流。
這些水流全部蓄積在于樹寬大的袍袖里,一時間仿佛兩汪深不見底的水潭。
潭水甚至自動旋轉起來,形成漩渦,并從中傳出巨大的吸力。
乃是一門名為淵潭廣袖的武夫絕學,對精氣、意氣、念氣都有要求但首重精氣。
如同深潭一般的漩渦,主動吸納重重烈火,借力打力,從而不斷削弱對手,壯大自身。
只是,尋常大水自然可以滅火,但反過來,火大同樣有杯水車薪之言!
拓跋鋒對面前深淵潭水仿佛視若無睹,持槍繼續向前。
熊熊燃燒的烈火,勢頭看似一縮,卻全都凝聚在槍尖一尺左右,仿佛光焰一般不停吞吐。
其鋒芒反而更上一層樓,主動捅入于樹的一只袖管內,然后就將流水與袍袖全部絞的粉碎!
于樹知曉拓跋鋒其人,聽過對方不少傳聞,但當面交手還是第一次,方才只是遠遠一箭被拓跋鋒掃落,哪里料到對方竟然如此強橫霸道。
眼見拓跋鋒繼續向前,他另一只袍袖不得不橫揮,鼓蕩之下仿佛巨大棍棒怒掃持槍青年。
然而拓跋鋒理也不理,任憑自己身體側面硬扛袍袖一掃,雖然歪了歪,但槍鋒筆直向前,仍戳在于樹肩頭。
于樹這邊袍袖被絞碎,半條膀子露在外面,此刻被那大槍槍芒刺中,當場就是一片焦糊味傳出,血肉模糊幾乎廢掉。
他慘叫聲中向后跌退。
拓跋鋒則終于停下沖勢,或是手中長槍在半空里飛速撥打,或是身形挪移閃躲,掃落和避過周圍射來的一支支勁箭。
一輪箭雨過后,周圍內圈那些江湖中人雖然忌憚拓跋鋒威勢,但還是各持兵刃包圍靠近,為外圈的弓弩爭取二次上箭的機會。
箭雨來自四面八方,又都是強弓硬弩,終究有兩支落在拓跋鋒身上。
但他練武以修持意氣和正氣為先,六品武魁的底子加上眼下三面武夫正氣盾,哪怕不專門修煉護體功夫,防御力仍然強悍,縱使中箭也入肉不深,身軀一震,兩箭便一同掉落。
伴隨他身體這才舒展,凝聚在槍鋒的烈火槍芒這時也重新爆散開來,重新化作團團烈火,隨著他長槍揮舞,頓時就將包圍上來的內圈眾武者掃得東倒西歪。
只是馬上又有一只淵潭廣袖攔上來,阻撓拓跋鋒。
持槍青年瞪眼一瞧,就見方才被他重創的于樹雖然此刻面無血色,但肩頭傷勢居然好了大半。
這芳華樓總管練武主要修持精氣,半身傷勢恢復就快,這時再有一門名為氣血煥發的絕學相助,很快便穩住傷勢。
“射死他!”于樹慘白著臉嘶聲叫道。
知道拓跋鋒厲害后,他當即開始邊退邊打,只是干擾阻撓拓跋鋒,寄希望于外圈的人以弓弩消耗射殺拓跋鋒。
第二輪箭雨射來。
但一個方向稀稀拉拉,明顯少了許多,以至于整個包圍圈出現個大缺口,拓跋鋒輕松避過。
于樹目瞪口呆下,就被拓跋鋒再絞碎第二只袖子。
缺少箭矢的那個方向,樹林內陰影下,徐永生戴著面具,白天里也仿佛鬼神一般,隨手再割開一個弓手脖頸,任由鮮血飛濺。
缺少外圍弓弩壓制,拓跋鋒再次沖向于樹。
這次于樹徹底嚇破膽,轉身就倉惶逃走。
卻見方才山窩里,剛好有一隊河南府的官兵沖出來,為首正是那程司馬。
拓跋鋒槍尖一挑,槍芒凝聚,相較于先前一尺陡然增長,仿佛火舌猛地躍動一下,頓時“燎”到于樹后背。
于樹再次慘叫一聲,向前撲倒,后背烏黑一片,五內如焚。
只是求生意志和足足四件精氣甲的支撐下,促使他生命力強行支撐,連滾帶爬繼續逃命。
“大膽兇徒!”程司馬連忙帶人阻擋拓跋鋒,但同樣被那一桿大槍殺得人仰馬翻。
于樹努力逃,努力逃,短時間內無法施展第二次氣血煥發,沉重的傷勢讓他越來越慢,最后甚至只能赤著兩條臂膀在地上艱難爬行。
“嗡!”
突然霹靂弦驚。
一支利箭,將于樹徹底釘在地上!
然后,一支,再一支!
連續三箭,兩支中軀干,一支自眼窩貫入頭顱。
只剩個獨眼的于樹頓時死不瞑目。
遠處徐永生又觀察一下左右后,方才現身,將那三支勁箭收回。
于樹本人身死,先前由拓跋鋒造成,侵入他體內,被他本人壓制的烈火氣焰,頓時不可抑制地在爆發出來,開始焚燒于樹身軀。
徐永生視線一掃,看見對方腰間懸掛一個藥囊,是專門用來盛裝收容珍貴靈草靈藥,于是在藥囊被烈火吞沒前挑起,撲滅上面少許火苗。
里面盛裝一顆靈芝,淡淡香氣當即從中散發出來。
徐永生沒見過真正的靈明奇芝,僅在典籍廳書閣查閱一些資料時見過圖畫。
當下見這靈芝外形與一些特點同圖畫、文字上描述頗為相似,他略微沉吟后,用藥囊將靈芝收好,然后離開。
退入山林后,徐永生摘下玄黑方相面具,同藥囊一起用白翳綾裹好,接著抓起當前重新變得溫熱不那么燙手的火龍鱗從山林另一邊繞開。
拓跋鋒重新殺出重圍一路循著于樹的痕跡追來,結果便看見于樹的尸身還沒有徹底燒盡。
他自己造成的傷勢與后果他自然清楚,隨手再補一槍,直接把焦尸絞碎,而懸著的心先放下一半,沒了于樹這貨,對徐二郎的威脅便少了許多。
拓跋鋒繼續再找,又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心頭一動有所感應,朝左邊望去。
他轉頭同時,樹林里也有一枚石子扔出,定睛向林中望去,就見已經換回一襲白衣的徐永生正朝他招手。
拓跋鋒心神陡然一松,原本繃緊的血肉傷口甚至開始重新滲血。
他連忙上前,見徐永生無大礙,徹底放心下來。
徐永生則把已經重新變得燙手的火龍鱗直接扔給對方:“這么大陣仗?”
“別提了,我也一頭霧水,來之前哪里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拓跋鋒苦笑之余接了火龍鱗,卻不懼其高溫,竟直接揣在懷里:“不管怎么說,我們快走,你能不露相最好不露!”
得益于拓跋鋒方才相當逆流而上連續截殺三批追兵,他們二人這趟跑回山下破廟那里倒是沒有再遇上人。
拓跋鋒示意徐永生先離開,他則去帶上那受傷老者從另一邊走。
約定了晚些時候互相傳訊報平安后,局面緊迫,二人都不廢話,當即分散離開。
徐永生這趟離了熊耳山北麓,再無多停留之處,一路朝東北而行,日夜兼程趕回東都。
先前便有過約定的洛陽縣尉馬揚,利用職務之便,幫助徐永生遮掩出城、入城的事,并且早跟劉德商量好,名義上這幾天他都在永寧坊劉德家里編風箏玩,反正他作品足夠多。
“回來挺快,沒跟拓跋一起轉轉,感受下江湖草莽的生活?”馬揚輕松調侃。
徐永生:“挺刺激的。”
馬揚聞言一怔。
徐永生:“做做準備,晚些時候可能有人找上我們。”
他大致提了槍王同隱武帝的關系,以及拓跋鋒相助槍王的事,全程只把自己摘掉。
“……”馬揚聽完,半晌無語,末了只剩仰天一聲長嘆。
稍晚些時候,果然有人分別找他們談話。
情形倒是沒那么嚴肅,馬揚那邊是鎮魔衛舊同事找,徐永生這邊是學宮師長隨便問了幾句。
徐永生接下來不管有沒有人注意他,都安靜了好一段時間,待七月田假結束,他照常去義塾給學生上課。
先前分別時,他就已經跟拓跋鋒那邊約好報平安的時間點。
而晚些時候,他給對方報信的同時,也收到拓跋鋒的平安信。
略有些出乎預料的是,二人分手后,拓跋鋒那邊驚險還在繼續。
他帶著槍王的養父逃亡,結果半路上直接遇見一位宗師。
冤家路窄。
于樹他家老母,芳華樓供奉白雀。
白雀負傷,仍是宗師。
但即便如此,拓跋鋒也無所懼,將老者護在身后,持槍就直接對上那頭喪子的母虎。
但最終結果則是,重傷的白雀被另一個路過的輕傷宗師給一槍捅死了。
大寇碧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