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宮正院回來,帶隊講師勉勵眾人:“如果能順利通過明年入學試,你們都將入讀四門學。
這并非終點,接下來九年時間中,如果年考成績太差,你們仍有被清退的可能,當時刻勤學苦修。
不過,考核成績優異者,未來亦有升格入太學的機會。”
太學中人,同樣有極少數者,經由考核,有希望升入國子學。
相較之下,尉、器、牧三學便無這等升學空間,學制亦只有六年。
無怪乎早先胡東山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類似人等,多半也不止一個胡東山。
徐永生安靜聽講師介紹過情況,宣布解散后離開。
他在學宮外院練一會兒箭后,到了下午離開。
沒有急著返回永寧坊的住處,徐永生今天先去南市轉了轉。
自家鐵匠鋪里,師傅們帶著新招收的學徒正忙碌。
徐永生阻止了他們問好的行為,換過衣衫后,靜靜在旁觀看。
徐東家望著冶鐵的高爐,視線卻仿佛沒有焦點。
隨著結合儒家雕龍手的武夫點金指造詣日漸深厚,徐永生對胡東山那幾塊奇金的金性掌握亦加深。
東西屬實是好東西,徐永生有心為自己打造一件更上等的兵器。
如此一來,結合自身文武絕學疊加的威力,可令他實戰中有更好表現與發揮。
但進一步加工冶煉那奇金并不容易,即便有點金指相助,自己又有現成的作坊,徐永生估算仍然需要相當多的功夫才能鍛造自己想要的兵刃。
如果還想要盡可能保密,動用人手較少,那所花費時間和功夫都將更長。
南市夜間歇市,縱使有限宵禁,自己在鋪子里霹靂乓啷打鐵折騰,想不惹人注意都難。
還需要仔細規劃一番,好在不急于一時……徐永生心道。
正琢磨著,鋪里有客人到,卻是一身青衿的韓振。
“你在這里,再好不過了!”看見徐永生,韓振頓時眼睛一亮。
“什么風把你吹來了?”徐永生迎上前。
韓振先沖著鋪子里鍛造粗粗成形的一些兵器張望一眼,然后方才說道:“你這里能鍛造兵刃就再好不過了,實不相瞞,我想重新打一下我這口劍。”
他連鞘將長劍遞給徐永生。
徐永生接過,沒有急著拔劍,手里先掂了掂。
看著面前韓振,他心道對方果然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京師名門韓家子弟,不在帝京學宮西監學武,卻來了東都學宮,此前自己跑夜市淘東西,如今修劍,自己跑來南市的小鋪子……
不過徐永生不多打聽他人隱私,這時拔劍出鞘,只感覺遠較尋常劍器沉實,寒氣四溢。
但此劍鋒芒已經不盛,劍刃有不止一處細小開口卷曲的地方。
雖然當初夜市里買劍時犯了選擇困難癥,但韓振平日里練劍乃至于實戰看來還是蠻抓緊的。
“好劍。”徐永生見獵心喜:“今日有些晚了,明天旬日休假,我親手開爐幫你修補。”
經手這等上好兵刃,對他的鍛造手藝來說是不錯的經驗積累。
雖說刀劍有別,如此仍能為徐永生自己鑄造兵刃做準備和鋪墊。
“那敢情好。”韓振笑得開懷。
而等到第二天一早,聽到風聲的謝初然也跟著跑來湊熱鬧。
她好奇圍著鋪子里的高爐打轉,最后停步望向徐永生:“你親自動手?我此前只聽說你是這鋪子東家。”
待看到徐永生換下儒袍,只著一個半袖坎肩出現,瘦削書生露出一身精悍肌肉,她同韓振又都是一怔。
回過神來,韓振手指徐永生和謝初然,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們一個二個的,怎么全都學儒去了?”
謝初然聞言,笑得樂不可支。
徐永生神情如常,招呼一下同樣來此的劉德:“三郎協助我,我們開始。”
劉德面對謝初然和韓振略有些拘謹,這時連忙上前。
他練武練出武夫血氣,如果能通過明年學宮入學試,正是將進入尉、器、牧三學中的器學就讀。
其父早亡,劉德之前也是和徐永生一樣在這間鐵匠鋪當學徒。
他比徐永生略矮,但身材更加魁梧,之前在學院穿長袍看上去甚至略有些不倫不類,這時換回和徐永生一樣的短褂坎肩,活脫脫就是個小鐵匠。
而等他在徐永生吩咐下開始干起活兒了,莫說謝初然,便是韓振也看出,這健壯少年的氣質,似是一變。
局促、拘謹都消失不見,轉而和徐永生一樣沉靜專注,大錘在他手中如有生命,而現在劉德同徐永生一起將這生命灌注在韓振的劍上。
謝初然看得饒有興趣:“似是個專才……”
韓振:“還沒入品,但看著像那么回事,不是尋常工匠可比。”
謝初然視線則轉向徐永生:“話說回來,全才徐二郎更非尋常可比,尤勝專才劉三郎。”
可惜,徐永生、劉德專注的工作狀態很快被人打斷。
卻是馬揚同歐陽樹等鎮魔衛,還有河南府衙役先后上門。
“二郎,留意一個名字,嚴芷君。”馬揚神情認真:“但如果當真有風吹草動,第一時間聯絡我們,絕對不要自己上,雖說這次上下方方面面開出的賞格極厚,可那是個至少六品境界的高手,至少!”
鑒于殺死許盛的胡東山,被歸于當初綁架殺死鄭錦源的慕容哲一伙兒,眼下皇族貴人即將駕臨東都前夕,東都上下卻是展開一場力度空前的大排查。
當初鄭錦源撕票案時,還只是鄭家著急上火,現在則是整個東都行動起來。
于是乎,當初斷了線索的慕容哲上線,這趟背了黑鍋遭了池魚之殃,硬生生被揪出蛛絲馬跡,眼下東都正全城大索。
少頃,同謝初然一起來東都的那中年男子丁奉,也尋來這邊找謝初然。
謝初然聽徐永生介紹情況后,雙眉一軒:“這位嚴娘子,趕著公主、皇子即將來東都前,犯了許盛的案子,這是唯恐別人忽視了她?”
徐永生神情如常,若無其事。
他安撫了劉德等人,繼續手頭工作,到了午飯時間方才停下,換過衣衫后同謝初然、韓振、丁奉、劉德一同外出,在南市里尋個飯鋪吃中飯。
不料這時卻聽見遠方有呼喝追捕的聲音。
徐永生等人轉過一個巷口停下,韓振正提議去看看怎么回事,徐永生望向另一邊的目光則陡然一凝。
那里,一個少年匆匆自后巷拐出,撞得其他行人踉蹌。
看見韓振一身學宮正院學子“校服”,那少年腳步陡然慢下來,掩飾自身慌亂,朝人群中隱沒。
徐永生眼角余光發現謝初然同樣望向那邊。
二人對視一眼,先前少許懷疑得到彼此佐證,疑慮頓時放大。
謝初然不知眼前少年姓名,對方顯然而言不是嚴芷君假扮,但她略微一想后,仍然沖著那少年所在方向忽的喝道:
“嚴芷君!”
若是被叫自己名字,那少年早有心理準備還可假作茫然。
可這時忽然聽見“嚴芷君”之名,他不由自主身形一僵,下意識左顧右盼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