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玉很認真的按壓一會兒,直到沈維楨手酥酥麻麻的,腸胃舒適些許,她才慢慢停手。
“下次若再有嘔吐,你就按住這里。”
沈維楨虛弱的支起身子,示意身邊的位置,“坐吧。”
徐青玉本不想在此刻打擾沈維楨養病,但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她也就順勢張口:“我家二老爺接了一筆不小的生意,軍需方面,反正不好明說。不知沈公子有沒有法子弄到兩萬布坯?”
徐青玉自然不肯給周賢機會。
若是周賢來談,怎么體現她的價值?
兩萬?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沈維楨話里藏著機鋒,“你張口…就要兩萬布坯,你可知道這是多少?”
徐青玉笑,“若事情真那么好解決,我也不會翻墻來找您幫忙。”
沈維楨難免好奇,“你幫著周家二爺…奔走…他許你什么樣的好處?”
徐青玉笑著道:“若是成了,我就是名副其實的周家二房大掌事。”小娘子眉梢一挑,慢慢悠悠,“就像沈老夫人那般…成為自由之身。”
沈維楨神色一凝。
難怪上次酒樓徐青玉為他出頭,原來…她也是奴仆出身。
“是周家二爺讓你來找我的吧?”沈維楨心中篤定,卻全然沒料到周家二爺交代給徐青玉的任務是打開沈家大門放他親自進去談判,人既見著了,她若是不在中間搗鬼,她就不姓徐!
“沒錯。二爺說您曾經是江南絲綢貿易總管,手上多的是人脈和資源,不管多大的難題,您總能輕松解決。”徐青玉不動聲色的給沈維楨戴高帽子,“再有,青州那邊剛交了宮里的任務,稍成氣候的綢緞莊都被清空。二老爺這生意是走旁門左道來的,不敢大肆聲張,因而才求到您這里。”
這倒是實話。
江南一片因為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和氣候條件,盛產桑樹,因而每年宮里的歲辦任務也最為繁重。算算時間,眼下正是各大官辦印染坊已經交差,由提督太監負責押送進京。
這個時候,莫說是青州,只怕整個江南都湊不出兩萬布坯來!
更不要提牽一發而動全身,有人大量收購,自有人囤貨提價,到時候受苦的還是普通人家。
沈維楨略一遲疑,“兩萬沒有。只有一半。”
徐青玉眼睛一亮。
一半啊!
她本來需要也只是一萬。
說兩萬嘛,一為試探,二為混淆視聽。
周家布莊褪色一事可大可小,沈維楨站隊不明,她怎么可能輕易交出自己底牌。
“只要沈公子手里有貨,一切事情都好商議。包括價格。”
“在商言商…我好端端的,為何要拯救周家二爺于水火之中?”
徐青玉眨了眨眼,她就知道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年紀輕輕就能坐上貿易主管位置的男人怎會是個心無盤算之人?
她徐青玉也不是什么天香國色,求到人家跟前,人家就要應你?
都是千年人精,不趁機咬你一口都算厚道。
徐青玉眨了眨眼,說出的話石破天驚,“沈公子給我一萬匹布坯,您給我算便宜些,我也投桃報李,幫您解決一件棘手的事。”
沈維楨轉過頭來,那雙幽幽的眼睛盯著她,臉色依舊蒼白,“我有什么棘手的事兒?”
徐青玉嘿嘿一笑,開始摳腦袋,“沈公子不想跟徐小姐退婚嗎?”
沈維楨微微一愣,一挑眉梢,本想反駁兩句,但一想到此人知曉自己和徐良玉的過節,便也隨她去了,“如今我兩家都在商討婚宴細節,母親已經下聘,一切已經覆水難收。”
徐青玉笑,“還沒成親,還沒圓房,一切還有轉圜。就看沈公子那一萬布坯價格多少。”
要挾他?
偏他還受這個要挾。
徐良玉和他是公主指婚,公主看中的是徐家的門楣,可他卻看不上徐良玉品行和能力。
徐良玉既沒有能力應付他那幫叔舅,也不能護住他的弟弟妹妹,他一走,沈家一大家子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他要娶…也只能娶一個十分厲害了得的女人。
“你若當真有解決事情的能力,價格好說。可你如今身無長物,如何作保?”
徐青玉笑著說道:“沈公子。一萬匹布坯您低于市場價賣給我家二爺,我幫您退婚,這是雙贏之舉,誰也不吃虧。所以,交易雙方處于平等地位,我唯一給您的保證是…我會使出渾身解數你退婚。”
沈維楨暗道這丫頭好生厲害,前年他倒是囤了一批布坯,奈何受安平公主封地青州一事牽連,總管的職位只能拱手讓人,囤的那一萬多匹布坯本想做將來開布莊存貨使用。
但積壓太久,也不是事兒。
大陳朝雖未命令禁止織染局的官員自己開設作坊承接訂單,但與民爭利并不光彩,因而他本想悄悄處理干凈,奈何他身份敏感,這樣大的量普通人吃不下,吃得下的人他又不信任。
徐青玉倒是一頭撞了上來。
正如她所說,雙贏。
他面色仍是蒼白,雙眸清亮含笑,問她:“周家二爺還在外面,這樣大的生意,你一個奴婢…可做得了主?”
“二老爺貴人事多,沒必要事事親力親為。他只需要知道是我徐青玉辦成的這件事就好。”
沈維楨剛用了藥,臉色還是慘白,嘴唇上泛著淡紫色,可見身體情況糟糕。
打擾人家養病,還讓他勞心勞力,這倒是讓徐青玉心里生出一絲愧疚。
徐青玉便想速戰速決,“市面上一匹棉布均價在一百五十文到兩百文左右,您的布坯買回去以后還要印染加工運輸,沈公子,您也別漫天要價,逮著我這只肥羊薅,咱兩好歹有一場交情,交個朋友嘛,給我個逞心如意的價格。”
在來的路上,徐青玉就已經跟周賢打聽清楚布料的進價和利潤,倒也不擔心被沈維楨忽悠。
沈維楨確實有心處理這批庫房里的存貨,倒也沒想著從徐青玉身上賺錢,只是做生意虛虛實實,倒也不能輕易讓對方瞧見自己底牌,他斟酌一番后,報了一個既能讓徐青玉接受,又不會讓人起疑的價格。
那小娘子卻半晌無聲。
沈維楨以為她對價格有異議,哪知她忽而傾身逼近,唇角微勾,眼睛里泛著綠光,“沈公子,每匹布我加十文,但走個陰陽合同。一百文為你我商談的價格,一百一十文是您落在文書上的價格,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