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你跟老二說了沒有?”
嚴氏搖頭,“老二整日不著家,我幾次想找他通氣,也沒見著他人。”
“我聽說…他這些天夜不歸宿?時常留戀青樓賭坊?”
“母親也體諒他心情煩悶吧。”
田氏嘆口氣,“那就暫時不提,這樣關鍵時候,你我又收了老二媳婦的嫁妝,說不清楚。反而容易叫他兄弟倆生嫌隙,等沈氏的事情過了,他大哥外放一事也定下了,再跟他說也不遲。對了,魏家的婚事早些安排,他那岳父也得力,總不至于眼睜睜看著女婿求官無門。”
正中嚴氏下懷!
嚴氏臉上的褶子被熨平,又陪著婆婆說了會子話才抽身離開。
而“機敏好學”的某徐姓女子此刻正躲在藏書閣內,她素手翻開一本《佰草集》,很努力的記著書本上的文字和圖像。
美人焦,外形莖干赤紅如珊瑚,葉片狹長帶銀邊,猩紅色汁液。漿果汁液接觸皮膚會引發潰爛,少量內服可致嗓音嘶啞;長期接觸則面容枯槁。
徐青玉提著一盞燈,蜷縮在書架角落里,背得很認真。
可摻入胭脂或盥洗的熱水中,或混入潤喉的梨湯。
纏心藤,根部汁液會致幻。
夜啼草,焚燒其煙霧可使孕婦驚悸流產,或最終精神渙散。
徐青玉背得眼睛發亮,這個好,與沈玉蓮匹配度極高。
她把仇人的名字全都記在小本本上了,傅老六和沈玉蓮平分秋色,難分伯仲。
因而徐青玉決定要為他們二人謀劃一個絕妙的死法。
沒辦法。
誰叫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她來藏書閣,只辦一件事。
她不想救人,不想殺人,只想……害人。
徐青玉正背得發吐,冷不丁聽見下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藏書閣鮮少有人來,周顯明幾乎也不會在晚上出現,徐青玉貓著身子巴在欄桿處一看,不是周隱是誰?
這老小子怎么來了?
他這幾天不應該在賭坊發他的橫財嗎?
徐青玉料定他沒好事,將那燈籠吹滅,隨后躲進最后一排書架的墻角中,那兒有一處柜子,上方有燈籠,視覺誤差之下根本看不到后面有一排空隙。
徐青玉百試百靈,從前就用這招躲過無數次府里的其他仆人。
果然周隱是來找她的。
他一入內就朝著剛才光源方向走,徐青玉從縫隙看過去,那人站在方才她坐著的角落,提起她那盞燈籠,隨后將燈把位置放在鼻翼下輕嗅,一臉回味。
徐青玉頓覺自己被隔空猥褻。
她真是不解了,行又不行,還滔天?
——篤。篤。篤。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徐青玉縮著身子,躲得更好,屏住呼吸,半天不敢發出聲響。
周隱提燈而來。
徑直朝著她的方向。
好在,周隱在她兩丈距離外停下,夜色之中,另一女子踏月而來,急匆匆的攆上周隱的步子,隨后聽見一道嫵媚嬌弱又刻意的聲音,“二爺,夜里風大,少奶奶讓婢子給您拿件外衫,您倒是…一轉身就不見了,讓奴婢好一頓找!”
這聲音……是琴音!
有瓜!
女主人貼身新晉小秘要勾引雅風苑一把手!
周隱一把捉住那人的手,順勢將那人拽進自己懷里,聲音低低,氣泡咕嚕咕嚕,“是你家二少奶奶派你來,還是你自己要來送衣裳的?”
琴音在周隱懷里欲拒還羞,那小娘子漲紅著一張臉,說不出的嬌媚,“不管是二少奶奶還是奴婢,都盼著二爺身體康健呢。”
聽聽。
多么綠茶啊。
不會是跟她學的茶藝吧?
徐青玉順著縫隙往外看去,那兩人幾乎快要纏到一起,一陣耳鬢廝磨衣料之聲,兩人就在藏書閣二樓抱著互相啃了起來。
徐青玉聽著兩個人互啄的聲音,只覺得天都塌了!
她真想沖出去來一句:住手,你們別打了啦!
再打下去她以后怎么直視藏書閣這個地方啊?
好在兩人溫存一陣,倒也沒亮出真槍實彈,情到濃時周隱一把推開琴音,將她衣裳扯了上來遮住她胸前風光,重重一聲嘆息,將愛而不得四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你是個好姑娘,不該就這樣沒名沒分的跟了我,你再等等…等我跟你家少奶奶再說說。天長地久的,我們以后有的是時間。”
琴音一副含羞欲竊,恨不得立刻以身相報,她如一灘水在周隱懷里,“爺,奴婢看中的是您這個人,就算沒名沒分,奴婢也愿意跟著您……”
嘰里咕嚕說什么屁話呢。
一個行又不行,一個裝又不裝,浪費時間。
可惜沈玉蓮如今在雅風苑內安心坐胎,否則她真想讓沈玉蓮親自來看看她身邊的心腹丫頭是如何挖她墻角的。
兩個人又你儂我儂了一番,那琴音才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的下了樓梯,徐青玉看著周隱在她站過的地方待了片刻,隨后才轉身離開。
徐青玉這口氣總算慢吞吞的呼了出來。
她坐了片刻,聽見周隱下樓的腳步聲后才鉆了出來。
那盞燈籠被周隱提走,藏書閣內一片漆黑,月色灑落在層層疊疊的書架上,猶如一地白霜。
徐青玉摸黑剛走出來,余光一瞥,二樓正中間位置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徐青玉面色一滯,腳下頓住。
那男人轉過頭來,笑瞇瞇的盯著她:“我就知道你藏在這兒呢。”
是本該已經離開的周隱!
徐青玉登時頭皮發麻,汗毛根根立起!
大半夜、一男的、猥瑣的站在那兒、三分邪魅三分漫不經心的盯著你——
徐青玉幾乎是瞬間抬手抽出頭上的那根木簪子緊捏在手心里。
她雙目一轉,將四周環境地形銘記于心,盤算著琴音遠處的時間,瞳孔在夜色之中微微泛起攝人寒芒。
她從不提倡以暴制暴。
殺徐大壯,是因為他賭癮纏身,又對她后半生的一切權利享有排他的處置權。
殺周隱,是因為這人大半夜的專門來尋她,目的可想而知。
在這里…殺了周隱會如何?
周隱再不成器卻也是男子,身量比她高,力氣比她大。
她如果沒有把握一擊致命則會后患無窮。
再者,她在藏書閣中有人作證,就算勉強殺了周隱,她也不好脫身。
徐青玉捏著那根木簪子,只在片刻,腦子里就過了無數個想法,最后只是笑著迎上去,“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