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搖頭,“媳婦哪兒敢問他?只是我命人暗中去查了一番,這打油詩不知何人所編,在通州城內流傳了不少時間,根本查不出源頭。”
田氏心里也是一緊,“那日在場的都是周家多年的老人,唯一的紫娟也已經被打死……難不成是沈家?”
可沈家拿了那封認罪書,沒道理出爾反爾背后捅刀。
婆媳兩雙雙無言,嚴氏暗中瞥了一眼婆母手中的木匣子,百爪撓心,只覺得自己后半輩子的指望都在這木匣子之中,“母親,那周平是周隱引來的,若真叫沈氏懷了孩子,也算是周家的血脈。以后不用從族里過繼,又能將這流言平息,這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嚴氏的小心思,田氏如何看不出來?
田氏的手點了點木匣子,“這其中……有貓膩。我擔心,有人在背后算計周家。”
嚴氏努努嘴,沒跟婆母爭辯,“只是顯明的事情務必要辦,就算有人算計周家,也得等顯明站穩腳跟,咱們才有對付的實力。”
田氏聞言做了讓步,將那木匣子緩緩推到嚴氏跟前,“既然送上門來,就先辦顯明的事情。沈氏那邊,你也得查清楚,萬不能被人稀里糊涂的牽著鼻子走。”
收了沈氏的嫁妝,嚴氏心中巨石落定,說話口氣都體貼了兩分,“母親說得極是。明兒個兒媳就悄摸尋個女大夫來給她摸脈。”
田氏卻敲敲桌面,扭頭來,那張滿是溝壑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戾,“東西已經到手,萬不能給沈氏反水之機。無論她肚子里有沒有貨,都只能將錯就錯,只管讓她認定自己懷孕便是。否則她定然來跟你要回嫁妝。”
嚴氏眼皮一跳,“母親是覺得沈玉蓮或許……沒有懷孕?”
“那其實不也瞧見了嗎?”田氏掃了自己兒媳一眼,“那周平褲子都沒扯下…床上也無歡愛后的津液痕跡…”
嚴氏當然瞧見了!
只是她算盤全打在沈氏嫁妝上面,自然無所謂沈氏是否冤枉。
田氏冷哼一聲,“這人都疼自己血脈,二小子不是你生的,你自然冷眼旁觀熱鬧……”
嚴氏想要叫冤,但實在心虛,便斂了神色不說話。
她自然知道沈氏冤枉,但她老早就盤算上了她的嫁妝,沈氏偷人…這是送上門的好機會。
因而她一開始就有意無意做實沈玉蓮的偷人之罪。
不過幾十年的婆媳關系,嚴氏也知道論心狠手辣,自己這個婆母更甚一籌。
她們婆媳二人誰又比誰活得干凈?
嚴氏雖然心虛,卻不后悔。
“可是沈氏總歸會發現的。這時間一長,肚子沒見大起來……”
田氏盯著自己兒媳的臉,隨后慢慢笑了。
她笑得意味深長。
嚴氏掌家十幾年,怎會不清楚后宅的手段?落個水、貪涼吃個冷飲、腳下一滑就能落胎,到時候再把保胎不利的罪名安到沈玉蓮身上,那另外一半嫁妝不也是手到擒來?
只是嚴氏要好名聲,自然要遠離這些污遭事。
“行了。”田氏有些不耐,她又何嘗愿意做這個惡人?
只是到底周府今日不同往日,她也不得不把老臉踩在地上,都是要死的人了,為了子孫謀劃,也不丟人。
“到時候我這老婆子來處置就是,不叫你手上沾上血。只是一樁,沈氏剩下那嫁妝…你可別想染指。總得留些錢財給二小子傍身。”
嚴氏心里一緊,暗道婆母好毒辣的眼睛,頓覺無地自容。
她笑得尷尬,“母親這話說得…這…這都是為了孩子…”
田氏不耐打斷她,“剛才那個丫頭……叫青玉的…”
嚴氏立刻打包票,“兒媳明兒個就將她發賣出府……”
“不。”田氏改了主意,她總覺得這些事情錯綜復雜,好似一團亂麻抓不住最關鍵的那一根,“先留著人。我這心里總是不安…”
徐青玉回了雅風苑,黑燈瞎火的,沈玉蓮卻還在等她。
沈玉蓮趁著徐青玉談判的功夫,這會子人冷靜下來后也有些后悔了,她總覺得一切發生太快,似乎哪里不對勁,可她又說不上哪里不對勁。
早知如此就不該這么快將嫁妝交了出去。
她到底有沒有懷孕還兩說呢。
可晨起作嘔、胸口刺痛、嗜睡等癥狀,都是實打實的證據。
那張大夫和周家交好多年,不可能憑空誣陷她,更不可能連滑脈也診斷不出。
還是該等明日大夫會診后再行決斷。
也不知怎的,方才稀里糊涂就同意了徐青玉的方案,早早的把籌碼交了出去。
沈玉蓮眼下才開始懊惱,不安在屋內踱步,心里也是亂糟糟的,她就只能安慰自己是懷孕的緣故。
好在很快徐青玉回來。
這丫頭得了賣身契,不同往日,走路的腳步都比往日輕快。整個人更是滿面春風,眼角眉梢都帶著喜氣。
倒是叫這小蹄子抓住機會了。
徐青玉過來規規矩矩的行禮,又將方才的談判結果告知沈玉蓮,“少奶奶放一百個心,老夫人拿著那一半嫁妝單子看迷瞪了眼,她還說既然是周家人的血脈,既免了過繼一事,又讓所有人臉上好看,她也說不出話來,還夸您做事體面。”
反正明兒個就是自由之身,她自然也不介意說兩句沈玉蓮愛聽的話。
畢竟長夜漫漫,明日太陽還沒有升起,一切便不是定局。
沈玉蓮躊躇片刻,心口一直發慌:“二爺呢?二爺怎么說?”
沈玉蓮嘴上不在乎周隱,又硬撐著說是周隱引來的周平奸污她,可到底事關重大,她不敢一人下決斷。
若周隱反水不肯松口,那她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二爺還在外頭跟朋友吃酒呢。”徐青玉知道清楚沈玉蓮的小九九,她可真是太熟悉沈玉蓮了,熟悉到沈玉蓮一撅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拉什么樣的屎。
于是徐青玉不動聲色的打消她的顧慮,“這件事老夫人和夫人都點了頭,二爺又理虧,他可沒道理不應。”
倒是這個理。
“得虧少奶奶當機立斷。奴婢方才去尋夫人,卻發現夫人和老夫人兩人在屋內嘀嘀咕咕,我也沒聽真切,但瞧著應是在討論如何處置夫人。”
沈玉蓮心里咯噔一下,旋即恨恨道:“這孩子又不是我要懷上的,是周隱干的禍事!他們憑什么處置我!要殺要剮,也應當是周隱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