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朱鸞第061章 上酒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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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上酒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19日  作者:青銅穗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青銅穗 | 引朱鸞 
晏北要被氣死了。

他從昨日到今早,準備了這么久,設想了無數次,就想能夠在她第一次登門時,既不失隆重,又能夠體體面面當個東道主,以便略微挽回一下被下堂而丟掉的面子,沒想到她竟然這點機會都不給,也要自己先過來!

她先來了,自己還在外面,這一路奔回來,但顯得自己有些灰頭土臉了。

“父哇,阿娘給我買的小鴨子!”

進了永福堂,伏在月棠腿上的阿籬一看到他便高高舉起了手里的玩偶鴨子,小臉上紅撲撲的,眼里全是星星,半個身子還依偎在他母親的懷里。

月棠靠在窗下榻上,一肘支著大迎枕,姿態雍容,也正滿目溫柔,愛憐地看著他。

晏北愣住了。

再一看旁邊,蘭琴正坐在椅子上迭小衣服,蕓娘給阿籬試湯藥,小侍女們在簾櫳外頭立著,偶有端茶送水的動作,腳步也極為輕柔。

他剎那間仿佛回到了那簡陋的村屋,闊別的三年如同一場夢。

一腔怨氣瞬間消散。

他坐下來,看他們母子一眼,又看一眼,說道:“阿籬到父王這來,阿娘身體還虛著,經不起鬧騰。”

阿籬依依不舍,月棠伸手攬著他:“玩的好好的,你喊他做甚?”

阿籬小手圈住阿娘,更加成了扭股糖。

月棠摸摸他的頭,接過蕓娘遞來的藥碗:“該吃藥了。”

阿籬仰起臉盤子:“要阿娘喂喂。”

月棠笑一笑,舀藥送到他小嘴邊。

頭一回相見,因太過突然,總有些不大真實,涌上來的情緒太多,也無暇細細品味。

直到此番再來,切切實實地懷抱著他,相處了這小半日,月棠才將一腔心思梳理歸位,相信這真的是她的阿籬,他真切地存在著,并且從此以后她再也不會讓彼此分開。

如此,她才安心地享受起了相處的時光。

晏北目光膠著在她身上,聽他們母子耳語,靜靜坐著,心底下也掀出萬丈波瀾。

原來阿籬父母雙全,竟是如今的模樣,他倒是從未曾如此設想過。

“你剛才急哄哄的,是徐家那邊出什么事了嗎?”

不知不覺,阿籬已經乖乖把一碗藥吃完了。又從蘭琴的手上接過了小鴨子。

月棠把藥碗遞回給蕓娘的時候,半途看了過來。

“也沒——什么事。”晏北清了一嗓子,回神想起她提到了徐家,自然知道魏章已經什么都跟她說了,便道:“早上正好有事出門,路過徐家,想著你可能找不到來王府的路,便捎你一程。誰知你不在,那就算了。我就自己回來了。”

他神情端肅地端了一杯茶,一口喝了半杯。

月棠盤腿坐著,把小阿籬攬到身前,然后把小身子翻過來,讓他平躺在自己兩腿之上,一手托著他的脖頸,另一手按摩他的中脘穴。

然后道:“那你剛才回來的路上,沒聽到什么風聲?”

晏北這一路風風火火,還確實沒顧得上別的。反正王府里配備了專門的消息捕捉人員,有消息總會傳到他耳里。

“我去廣安寺了。”月棠道,“昨天夜里魏章隨徐鶴去杜家,探到了杜鈺一早要盯住沈黎。我便去了一遭。”

“如何?”

“沈家應該對端王府下過手。”月棠望著舒服得瞇上了眼睛的阿籬,緩聲道,“沈家這四五年,連年有人出意外,出意外的時間,恰巧在我哥哥祭日的前后。”

晏北聞言直身,看向屋里人:“都退下去。”

傾刻間屋里人退了個干干凈凈。

隨后他又補了一句:“兒子身邊所有侍候的人,從上到下全部都是為家父犧牲過家人性命的忠仆。

“就是其余打雜的人,也都是漠北帶過來的,全都身家清白。”

月棠笑道:“倒不必如此小心。

“我是先帝賜封的永嘉郡主,是為人所害,又不是蒙冤戴罪,我無愧我的身份,所以也不懼露于人前。

“即便是杜家與天下人此刻揭穿我的來歷,我也無可懼之處,不過是少了先破解真相的先機罷了。

“我既然敢來你王府,又何必瞻前顧后,怕這個怕那個?”

一席話說得晏北慚愧不已:“我當然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

月棠笑著從蘭琴手上接過那三卷冊子,簡單把從上得到的信息說了。

然后道:“先帝與穆皇后青梅竹馬,父王自然與穆皇后也從小相識,他們三人情誼至深,導致了我也深受帝后寵愛。

“但也正因為這份情誼,端王府絕不會與沈妃的娘家有牽扯,哪怕就是穆皇后離世,沈太后上位,端王府與沈家也從未有過私交。

“既然如此,沈家在哥哥的忌日上存在的蹊蹺,我就不作好的猜想了。”

說到這她把頭抬起來:“那日杜家壽宴上,我曾去探過杜明煥的書房,看到了他藏起來的一些沈家黨羽的罪證,還有一串扯斷了的女子所戴的珍珠手串。

“本來我只是疑心杜家背后的人不是沈家,今日過后我倒是更多了幾分確定。

“因為沈黎在聽到埋伏的人是廣陵侯府的人后,不但立刻下令全數捉拿,而且后來還當眾審問。”

晏北連忙接過冊子:“果然是你去過了杜家書房。”

然后起身,也拿出了那日侍衛們從杜家帶回來的罪證。

“你看到的可是這些?”

月棠凝眸一望:“你竟把它帶回來了。”

再一想,也明白了。

“事后這幾日杜家未曾明目張膽對我產生懷疑,看來也是你的功勞。”

“不值一提。”

晏北擺擺手,端起茶來又喝了一口,然后望著那三卷已經被他翻開了的冊子,又道:“雖然上方的日期和你哥哥的忌日重合,的確沈家有重大嫌疑,但沈家遭遇的意外又是什么緣故?誰對他們下的手?”

“不知道。”月棠坦白說。

阿籬把臉往她肚子上蹭了蹭:“阿娘,屁股癢癢。”

月棠頓住:“哪兒癢?”

晏北有些尷尬,把孩子接過來:“喝了湯藥,他要小解了。”

月棠噗嗤笑起來。

蘭琴也笑著上前:“王爺,讓奴婢帶世子去吧。”

晏北把孩子給他:“交給高安就行。”

屋里二人看著一大一小走出去,先后收回目光。

月棠道:“孩子養的這么好,你費心了。”

“哪里話。”晏北耳朵根子紅紅的。

月棠又笑了下,起身道:“走吧,換個地方說話。”

晏北正有此意,在前引路:“隔壁有個露臺,當下賞秋正好。”

露臺就在養榮齋后方,需得穿過正門廊檐。

月棠抬頭望著匾額上的字:“要不是認識你,我得喊你聲‘老王爺’。”

晏北面上鎮定:“到底我也是一府之主,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日常修身養性也是應該的。——快走吧,轉個彎就到了。”

露臺一面連接通道,三面圍著石欄,欄外幾株紅楓正耀眼,間中有幾株五彩斑斕的欒樹,美成一幅畫。臺上也打掃得干凈,擺上了八仙桌,茶爐茶具一應俱全。

月棠打量一番,在客座坐下來。

晏北在主位落座,不著痕跡把桌下一片黃葉撿在手上,又藏在袖子里。

然后喊人來點爐子,沏茗茶,二十四式甜咸茶點依次備上。

又著人傳早就備好的兩個伶人抱著琵琶上來侍候。

這是活脫脫的王室待客禮儀了。

月棠左肘輕支著桌沿,一路噙著兩分笑意看著他打點。

到要上茶時,她道:“還是喝酒吧。”

說罷,她略略側身,朝先前金煜指來一路跟隨侍候她的小太監道:“上酒來。”

晏北愣住:“喝什么酒?”

“桃花釀啊,特意買的。”等酒上來,月棠一掌拍開了酒封。

酒香立時飄散開來,熏得晏北暈暈乎乎。

他心生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三年前他就是栽在她一杯酒底下。又來?

“小酌而已!”月棠接了兩只玉盞,一人面前擺一只,然后示意小太監斟酒。

小太監非常聽話,麻溜就倒上了滿滿兩盞。

到底誰才是這王府的主人?

晏北把臉拉下來:“明人不說暗話,你有什么企圖,直說吧。”

別回頭又給他下陰招。

月棠呵呵笑了一下,“方才咱們說到魏章那一吆喝,沈黎已經抓到了杜家人。這當口,我估摸著兩廂該已經對上了。

“杜家雖然掌著皇城司,但他們遠不能與當初我父王掌權時相比。只要王爺你不給杜家撐腰,他們不可能扛得住沈家問責。”

月棠話音才落,高安匆匆從甬道上走來,朝二人俯了身道:“王爺,沈家大公子沈黎,方才帶著幾個綁住的杜家護衛前往侯府去了。說是杜家暗中派人行刺被拿住。侯府打發人前來請王爺幫忙說話。”

晏北微愕。

月棠又笑了:“沈黎不錯。分明只是盯梢,卻要強說一句行刺。人在他們手上,這下王爺不出面,杜家是不可能脫得了身了。

“王爺會出手嗎?”

晏北看著面前的酒,又看向她:“你就為這事?”

他給杜家撐腰?瘋了吧。

他轉頭就跟高安道:“讓他們自行解決。”

“且等一等。”

月棠喚住高安,又看向晏北,“我特意拱了這把火,是為了借用沈家向杜家施壓。

“眼下杜家雖然難以招架,但沈黎也未必能將他一口咬死。

“簡單說,我覺得杜家還不夠慘,如果王爺的確有甩尾擺脫杜家之意,此時倒是個好時機。”

晏北聽明白了:“你是讓我落井下石啊?”

“話不是這么說,”月棠擺手,“王爺一心為大局著想,杜家這樣的害蟲,占據要職,肯定于朝局不利,不趁早除之,必成后患。你是大義滅親,還朝政清明!”

“少給我戴高帽子,”晏北道,“你就是想要我借機出手整杜家唄。”

他又不是不答應。媳婦兒孩子被杜家害了,這筆賬當然得算。

“倒也不用你做很多事。”月棠笑微微:“你只要把何家和張家案子的蹊蹺之處,往朝上捅一捅就行了。”

晏北聞言頓了下,然后把摸下巴的手放下來:“你這是放完火,又要掀桌了?”

到底是朝夕相處過的,她什么樣的人兒,晏北不可能完全沒點數。

高安也看了一眼月棠。

“當然沒到最后掀桌的時候,所以你在朝上說的時候,還得注意火候。”月棠斂色,“你只要辦成了這一樁,剩下的我來,保管讓你甩掉杜家這根爛尾巴。”

晏北看了她半天。

何家出事后,柳家在獄中傳出點風聲,就把杜家嚇了個半死,直接捅到朝堂上,還是他晏北親口說的,這不是等于直接把杜家父子往鍘刀下送了嗎?

繞了半天彎子,倒沒想到他這個前夫發揮的是這個用處!

他端起酒來喝了半盞,端肅臉道:“我堂堂輔政王,不說一言九鼎,八鼎也算得上吧?

“你讓我行事,我又無利可圖!”

“怎么會沒利呢?”月棠親手給他添酒。

晏北斜眼:“有什么利?”

復合的話可以考慮。

月棠把酒盅放下:“他杜家一面把你供在明路上,一面暗中又投靠其他人,給他人當狗腿。

“這種不忠不義之徒,就是親手宰了他,你也是固本正元,為王府長遠著想。

“要是還不夠,我再提醒你一件事。

“你知道杜家當初給何建忠與張少德兩家的賞銀有多少嗎?給張家的是三萬兩。

“何建忠是整個行動中的最大頭領,他的好處比張家只有多不會少。

“光是何家這三年增加的家產,加上何旭的私產,起碼有四五萬了。

“還有柳氏、那百來名殺手的賣命錢,這些總不可能由杜家來出吧?”

這些都是在何家時就合計過的,至于她為何能值十萬兩銀子,則是另一個待探討的話題了。

她看著晏北逐漸凝滯的臉色,揚起了唇:“我粗略算了算,這上下都有十萬兩之多。

“能掏出這么多銀子來殺一個我,此人的身家何等豐厚,自然也不消多說。

“靖陽王自受封之后便長居邊疆,漠北苦寒,萬千將士過得是什么日子,必然王爺再清楚不過。

“那些為國戰死、為王府拼命的忠臣遺屬,還都在為王爺效忠呢。

“如今有現成的銀子擺在眼前,難道王爺就不想把它挖出來,用于改善將士們的處境,用于回報他們這一腔忠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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