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現在應該有午時了吧？”小甲憂心忡忡望望天，“不知何時才能有亮光？”
今個這天黑的也太過詭異，至今都未見半縷光線出來。
司天監古老頭露出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
梁廣只能憑感覺給眾人找了條路，解差們吆喝大家劃蒲筏跟上。
“大人，我母親身體吃不消了，你們看這么大雨，能不能先找地方避避？”程太醫扶著躺倒在蒲筏上的老母親，面色焦急。
梁廣隔著瓢潑大雨，朝程太醫方向望幾眼，“少廢話。走！都跟上，去縣衙看看。”
程太醫母親連日來身體不佳，再加上淋一個多時辰雨，此時哼哼唧唧似乎要不行了。
程太醫心急如焚，如今這狀況，他特別希望解差借幾間屋子，讓他們躲個雨先。
可解差頭子堅持要去縣衙辦交接，程太醫唯有無奈皺眉，跟著眾人前往。
其實梁廣想去縣衙也無可厚非，他們一群解差職責所在，去任何一地都得辦手續。
如今驛站無人，想來想去也只能先跑縣衙碰碰運氣。
只是這雨實在太大。
辛文遠摟著便宜小兒子，打著傘還披了張草席。
饒是如此，亦架不住那暴雨傾泄。
眾人喪喪劃著蒲筏，冒雨前行。
等到縣衙門口一看，半個招牌都被水沖走了。縣衙哪里還有人在，他們劃進去又撲個空。
“大人啊。”王榜眼使勁抹抹臉上雨水，大聲說道，“這縣里的人，要么都被水沖走，要不就在發大水前，自己組織轉移離去。”
梁廣覺著后者可能性較高，只是不曉得這縣里的人都往哪邊跑了。
小甲深吸口氣，“頭，現在怎么辦吶？這水位這么高，大雨下個不停，估計衙內糧倉早就被淹了吧。”
梁廣也有幾分泄氣，轉頭朝司天監監正拱拱手，“古老，您看現在該是什么時辰了。”
古老頭捋捋胡須，“老夫掐指一算，未時都過啦。”
“閨女，那老頭是不是說，現在已經下午兩三點？”
辛念點點頭。
梁廣又問古老，“您老覺著，這天色今兒能亮起來不？”
“以我之見……不能吧。”
梁廣一聽這話，氣又泄了另一半，轉頭看向小甲幾人。
小甲連忙說道，“頭兒，要不我們在縣衙四處搜搜看？說不準還能搜到點吃的用的。”
“對對，梁頭，小的剛瞧見，后面有排二層廂房，說不定用繩子掛一掛，咱能爬上去歇一晚上？”
梁廣想想也是，現在又找不著縣衙接頭文書，他這也沒法蓋印完成任務。
說不準運氣好點，明日一早便雨停天亮，縣太爺帶著人自個回來了呢？
“行吧，你們幾個多帶些人，去庫房、后廚看看，有沒有吃食。”
“其余人跟上，去后院瞅瞅。”
一行人聽說能在縣衙落腳，頓時都積極起來，連劃蒲筏子也加了幾分力氣。
待發現后院果然有一排二層廂房，左右兩側還有個三層閣樓，眾人頓時都高興起來。
只是水位線距離二層廂房還有段距離，得讓身手利索的男子先爬上二樓，再放繩索下來一一拽人。
梁廣振作精神喝道，“行了，都準備準備上樓。你們，住樓上廂房。”
梁廣手指轉了一圈，指向沙老大等人，“晚上我們會派人值夜，老子丑話說前頭，別給我動什么不該動的念頭，誰敢逃就把命撂這！”
沙老大扛著枷具撇撇嘴，“梁頭，人跟人之間，能不能有點最基本的信任？別每次都點我們幾個行不？”
“這四處茫茫大水的，我們哥幾個往哪逃啊。再說這不還扛著枷么？”
梁廣丟給他一個警告眼神，一轉頭，眾人見他那張黑黑方方的國字臉，陡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沖辛府六小姐露出個最真誠不過的討好笑容，“六姑娘，您帶您辛府一家子，住左邊那閣樓行不？”
沙老大皮老二心底一個勁罵他狗腿！蔑視的白眼翻個不停。
一扭頭見小甲朝他們看來，忙又扯出個憨憨笑。
程太醫見狀說道，“六，六姑娘六姑娘，您看我們一家四口，能不能同辛府住一個閣樓？我們就四個人，四個！”
六姑娘還未開口，小甲便一瞪眼當先斥道，“六姑娘一家二十多口人呢！就兩層閣樓住著都擠，哪還有空位容納你們？程太醫，你們跟常家韓家司家的人，都去住對面閣樓。”
眾人面面相覷，司夫人瞅眼辛念，怯怯開口，“可我擔心離太遠，萬一我兒半夜發病，都找不著六姑娘醫治。”
“能有多遠！等發病，我幫你去叫六姑娘行了吧？”小甲一嗓子下去，眾人均沒了聲音。
謝寧藍都有幾分好笑了。
果然，她閨女到哪都是個香餑餑。
常眠眠拉著何蕓，緊跟她姐身后，劃著蒲筏子去前面閣樓。
眾人抬眼一看，被六姑娘叫做“那個誰”的奇怪漢子，已身形矯健竄上閣樓二層，垂下兩根繩索。
從水位線到二樓窗臺，也算不得有多高，只是老太太、聶氏她們幾個柔弱貴婦都有些恐高。
待被拽進二樓時，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手腳都有些不知往哪放去了。
辛念面無表情杵在二樓窗口，瞪著最后一個拽著繩爬進來的辛文安。
后者一瞧見他，嚇了個倒仰，險些沒從窗口栽下去。
“你干什么？”辛文安色厲內荏怒喝出聲，瞬間抬起兩手交叉，作出個防備性十足的動作。
他生恐這死丫頭沖來，兌現之前承諾，真用鞋底子在家人面前抽他，讓他下不來臺。
辛文遠兩口子見狀，險些笑出聲。
其余人也都表情古怪望著他。活像他是個啥笑料似的……
辛文安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好像太慫，招笑了。
他漲紅臉，“你別、別以為我怕你！有什么話你好好說。”
辛念投給他一記冷眼，“晚上我會讓一號守夜，你們住在這層，照顧好祖母。”
說完，扔下一眾人，堂而皇之拉著謝寧藍等人上樓。
辛文安憤憤難平甩手，沖樓梯口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