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上去。”
莊氏眼睛都瞪大了,惶急慌忙推著閨女上蒲筏。
她自己則哆嗦著腿,幾次沒能翻上去。
辛夢雪拽著母親的手,手心滿是汗,幾番拉扯不動急得眼淚直冒。
還是大姐辛婉晴沖過來,從后頭推了莊氏一把,這才推搡著讓她爬上筏子。
“婉晴。”大夫人聶氏大聲呼喊。
“娘我沒事,您先上筏。大嫂二嫂,幫一把娘。”
說時遲那時快,也就瞬息之間的功夫,翻卷襲來的水龍便奔騰到眾人面前。
“是山上沖下來的水啊。”
眾人遠遠聽到山那頭傳來一陣轟響,每個人都聽之變色。
還好隊伍里有司天監監正在,他們才能第一時間從山邊土窯轉移出去。
否則,這會怕是早被拍進泥水,完全掙扎不出。
眾人皆面色大變。
泥水夾雜著土黃泥塊涌過來,好在大家第一時間都翻上蒲筏子。
也就眨眼光景,泥水便涌到他們身旁,水位線迅速漲高。
與此同時,村莊里不少人被泥水翻卷著滑來,口中發出連聲驚呼。
淹在黃泥水中的村人,奮力掙扎,七手八腳見什么都去抓,不少流犯險些被他們從蒲筏上拽落,驚出一身冷汗。
“別過來啊,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動手啦。”
“別拽,你特娘別拽老子!老子這筏只能帶倆人,你滾啊。”
叫罵哭鬧聲此起彼伏,很多村人沖過來,發現這邊有大量蒲筏,都不約而同生起搶奪之念。
尤其是筏子上只有一兩個女人的那種,一瞅就好欺負,頓時成為眾人爭奪目標。
常眠眠跟她母親何蕓就是這目標之一。
沖過來的那群村人,很多都不及反應,被泥水流卷著便沖向前方,只留下一串慌張驚恐的叫聲。
而能借機拽扯住蒲筏的人,基本都是膀大腰圓、反應迅速的青壯年漢子。
溺水之人見什么都抓,瞧見蒲筏眼睛珠子都紅了,不管不顧就搶。
辛念穩住左右搖晃的蒲筏,抽出那把鑲嵌寶石的匕首,惡狠狠朝一人掰筏子的手刺去。
村漢心一驚,下意識縮手,緊跟著就被辛文遠一老拳揮進水里。
辛默寒小朋友牢牢抱住他爹的腿,小臉嚇得有幾分發白,緊緊咬住小嘴也不吱聲。
辛念隨手取來一根長樹枝,把那人捅咕進水里,用力戳幾下,直至對方沒了反應翻不起大浪,這才松手。
那邊,常眠眠大戰倆人,已經解決掉一個。
另一人嚇得臉發白,要往水底下鉆,還伸手去掰扯他們蒲筏上的綁繩。
大有一副,他不好過,就拉所有人陪葬的架勢。
“臥槽老娘弄死你丫的壞胚子。”常眠眠眼里兇光大放,許許多多不好的回憶,死灰復燃般侵襲自身。
記得沒遇到她姐前,她一個人在末世浮浮沉沉兩年,那兩年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日防夜防,身邊沒半個能信任之人。
好不容易翻到點吃的喝的,得狡兔三窟分七八個地方藏。
要不是她機靈警惕,小命早八百年前就撂在形形色色的惡人手里。
這些傻X,就想不勞而獲,專搶老弱婦孺。
嘿,可惜她常眠眠從來不是小白兔來著,趁著黃泥水遮掩,常眠眠朝對方胸去一道水箭。
一擊即中,壯漢慘嚎一聲,無意識抬手捂胸,感覺那里似乎破了個口子,身體沉甸感隨之而來。
大腦昏昏沉沉還在想怎么回事,人已不受控制往水里沉去。
何蕓驚嚇的嘴唇臉色發白,手里緊緊握著根棍子,完全不敢動。
“娘,沒事。”常眠眠轉頭看了母親一眼,抬手拍拍她肩膀,“坐穩。”
那廂,好幾個筏子上傳來慘叫驚呼。
流犯們本就吃不飽飯,連日來精神十分疲勞,哪里是村漢們對手。
好幾個筏子都被人搶了去,流犯反被踹進水里。
山上的泥石流還在不斷往這涌,流犯吃了幾口泥水,被翻卷出去。
有人一頭撞在石墩子上,人便沉入水中。
也有運氣不好被水流翻卷到農具尖刺上,生生被扎死的。
解差們氣得大罵,拔刀去砍幾個兇神惡煞的村漢。
娘的他們送流犯去援建北部冰荒,也是有項目指標的好吧?
路上確實允許弄死人,但人也不能死太多太離譜!
流犯在路上大批量死亡,朝廷屆時也會對他們追責。
若解差被認定嚴重失職或虐待行為過火,很有可能被降職查處,搞不好也會被杖責流放!
若如此可就太冤了。
現在一眼看去,三四個筏子都被村漢們搶走,五六個流犯被踢進水里生死不知。
解差怎能不氣。
這一路簡直見鬼的曲折離奇,這特么才哪到哪?就死這么多人?
出發時四十五個解差,到如今僅剩三十六人。
先前那三名被辛六小姐重傷的解差,梁廣等人都十分默契沒再提及。
從土窯洞出發那會,眾人便自然而然將他們扔那邊了。
否則咋辦?難不成還得讓他們抬著那三半死不活的上路?誰也沒那義務不是。
至于流犯,也傷亡慘重,粗略估計都不足一百五十人了。
就這幾天光景,二十來人就被折騰沒了,梁廣想想都覺肉痛。
幾個村漢被砍下蒲筏后,撲騰著要出來。
梁廣一抬手,解差們兇神惡煞劃過去,不解恨地多砍幾刀。
很快,血水混著黃泥水,將這一片搞得越發渾濁。
“走!”梁廣帶頭,用刀鞘作撐桿,不停劃動蒲筏向前。
其余人則人手一根木棍樹枝啥的,聊勝于無,劃得歪七扭八擠擠挨挨。
趙皇商忽地仰天大笑,舉起雙手唱起歌來了。
蒲筏另一側的趙夫人嚇得面色驚惶,有心伸手去拽,卻被趙皇商一把揮開。
其子趙子陽見狀,忙用力劃動蒲筏想靠近過去幫忙,小妹則在筏子上吱哇亂叫。
隊伍頓時有些混亂。
眾人神色疲憊再加上心力交瘁,此時都忍不住朝趙皇商一家七嘴八舌指罵。
辛文安和邱姨娘母女坐的筏子,就在這時瓦解。
不曉得是綁繩沒綁好還是蒲草扎的有些松散,眼看一團團蒲草接連分開,三人嚇得尖叫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