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睡不著覺的中年人在水果市場歡聚一堂。
老王問李萍:“萍兒來得早啊,你也夢見我了?”
李萍嘴角帶笑道:“不要臉,夢見你干什么?”
老王道:“咱倆除了男女之情就不能干點別的,一塊吃個飯、聊個天,咋就不要臉了?”
我故作驚訝道:“你倆還有男女之情呢?”
老王道:“我說‘除了’。”
“呸。”李萍不理我們,打開庫門準備營業。
我又踢了一腳垃圾筐,試圖用震蕩的方式讓里面的內容一覽無余,人家主人都回來了我再去翻那就真的不要臉了,這個計劃只能作罷。
胡春燕對老王道:“快給你們老板發根煙吧,一大早刨垃圾找煙頭呢。”
老王意外道:“峰子你在屋里不是有煙嗎?”
“哦對,我忘了。”
胡春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坐在行軍床沒半個小時我就開始犯困,沒辦法,昨天四點鐘醒了以后就再沒好好睡著,以往我也都是太陽曬屁股了才起,我坐在那沒著沒落的,越困越不敢睡,越不敢睡越想睡,以后形成惡性循環可咋整?
趁老王出去的工夫,我掏出電話給劉振華手表發語音:“兒子,你說女王會不會是知道了我的生辰八字,在家做法催眠的我?”
過了一會劉振華小聲回:“爸你別胡思亂想了,賽博扎小人可還行?”
“那就是數碼催眠,她們星球雖然造飛船拉胯,但是科技樹全點在睡覺這點事兒上了——”說到這我忽然悚然一驚,“完了,她們要真有1000億人到了地球,十幾個催眠咱一個,不費一槍一炮就把咱拿下了。”
劉振華回:“無論什么時候,總是有清醒的人的。”
“哎呀,你這個話充滿了哲理啊。”等了半天不見他回,我又發了一條,“你們現在是不是上課呢?”
“是啊,高老師的課。”
我忽然來了興致:“你把通話打開,我試試我還能聽懂不。”
過了幾分鐘劉振華回:“爸你是不是無聊到沒事干?”
我可不就是無聊的嘛,目前也就能玩個電話手表——雖然手表戴在劉振華胳膊上,可是和平時打電話感覺還是不一樣,現在的人管這叫啥?偷感。
劉振華把通話打開了,就聽高老師激情四射地在講一道題,然后他不斷提醒同學們不要氣餒,這是一道奧數題,只有緊跟他的思路才不會掉隊。
我剛聽了兩個公式就覺得不行了,覺得再敢多聽一個就會馬上睡著。
這時高老師忽道:“劉振華,你說這道題最后應該選什么?”
陳子涵壓低聲音提示道:“選C。”
劉振華卻已經給出了答案:“選A。”
高老師道:“嗯對了,坐下吧,以后上課不要自言自語。”
嚇得我趕緊把電話關了。
半上午的時候,許姨帶著浩浩出現了。
許姨仍然見誰都是笑臉,只是那笑容開朗了不少。
然后我們三個相見,就開始互相使眼色,我跟許姨使、浩浩跟我使、許姨跟浩浩也使……
李萍一邊收拾紙箱子一邊安頓胡春燕以后見到這對母子就把箱子給他們,老王也有樣學樣地去歸整箱子去了。
趁這個機會,許姨嗖一下貼近我,像特務接頭一樣小聲道:“劉老板,有‘任務’要給我們嗎?”
“暫時沒有。”
許姨道:“好,我有個情況要向組織匯報!”
“呃,我不是組織,不過你說吧。”
許姨飛快地說:“浩浩現在正常了,我不想再用繩子拴著他了,以后他的路還長,老這個樣子不是辦法,但是我又怕破壞了你的計劃,所以先跟你申請。”
我想了下道:“批準了。”浩浩跟女王已經交過手了,繼續裝傻只能給路人看,有什么意義呢?同時心里感慨,到底是當媽的,心就是細。
這時胡春燕抱著一堆紙殼子出來交給許姨,又在浩浩厚實的肩膀上拍了兩下道:“瞧這大小子,可惜了。”
許姨沖她笑笑,對我說:“劉老板,麻煩你領浩浩進你屋烤烤火,我收拾一下。”
這是在給我們創造說話的機會,我拉著浩浩進了屋,老王還在屋里踅摸,我踢了踢當地擺的大紙箱子道:“把這個給許姨送去。”
“那咱以后吃飯怎么辦?”那是我們的桌子……
“還會有的。”
老王忍痛抱著紙箱子去了外面。
我扭頭對浩浩說:“我揀重要的說,‘23號’已經隔空催眠過我兩次了。”
浩浩急道:“那我得跟著你呀,峰哥。”
“你聽我說完,她在我身上有目的,我人身暫時是安全的,現在最緊迫的是解決你的身份問題——”我掏出一萬塊錢遞給他道,“你先把這個給你媽。”這錢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
“這是啥意思?”
“算是你的安家費,給你添置點行頭啥的。”
浩浩往后退了一步道:“我猜我媽不會要。”
“為啥?”
“她要以為這是賣兒子錢怎么辦?”
“這叫啥話,以后我還要按月給你發工資呢。”
浩浩道:“那也是你去跟她說,我只管保護好你。”
我把錢往他兜里塞:“你這孩子咋這么犟呢。”給浩浩發工資的決定是早就下了,發多少還在猶豫,肯定是不能比老王少,能力就是這么點能力,自備干糧、倒貼錢都得認,說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有點扯,誰讓你攤上那么一個兒子呢?
那些在人類藝術史上留了一筆的藝術家們,他們的爹花錢培養他們是為了提高人類的審美嗎?
浩浩左躲右閃完美避開,一邊道:“峰哥,我這輩子就干好一件事,保護好你,其他的我都不管。”
憑他的身手我也得逞不了,一會再讓人看見,我只能感慨道:“你是不知道錢的好啊。”我三歲的時候也不知道錢的好。
折騰這半天等于啥有用的都沒說,許姨已經拉著老王扯了半天閑篇了,我只好把浩浩送了出來,一邊小聲問他:“跟你媽處得怎么樣?”
“她除了高興之外,好像對我很客氣。”
我把浩浩還給許姨,臨別的時候我小聲對她說:“以后該打打,該罵罵,自己的兒子有啥不好意思的?”
許姨只是沖我笑了笑,把浩浩腰上的繩子解下來,她在頭前走,浩浩自覺地跟在后面。
兒子跟媽天經地義,傻子也不例外,所以沒有任何人察覺出有絲毫的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