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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終散,滾滾文氣再度聚攏,余暉玉朧只剩使用前的一般大小,這也意味著,薛向只剩了一次暴威的機會。
薛向很惆悵,隱隱又有些興奮。
三枚紫級晶核,三枚耶!
小奶萌好像很不樂意,不停地拿肉乎乎的小腦袋在薛向手臂上抵來抵去。
顯然,它對薛向這種毀滅極品血食的舉動,萬分不愿意。
三頭紫級魔怪,足夠它大吃二喝一番,卻在薛向的狂暴攻擊下,三頭紫級大妖盡數化作血霧,連渣也沒留下。
“賢弟好文采,余暉玉朧落在你手里,正得其時。”
韓楓高聲道。
薛向道,“韓兄,列位,薛某也是見此間雷霆閃耀,才追趕過來。
想探查一番,又怕危險,這才做好防御法陣。
豈料,三頭紫級魔怪便橫沖而來。
我見三頭紫級魔怪傷痕累累,想必諸君已將其重創。
薛某不過是撿個便宜。”
韓楓笑道,“哪有什么便宜,激戰兩個時辰,都拿不下一頭紫級魔怪,我們已然盡力。
賢弟以一敵三,雖借余暉玉朧之威,但那等氣象詩篇,卻非凡人能做。
愚兄心服口服。
看來人謀終究難抵天意,賢弟的機緣是老天授予的,韓某沒什么好遺憾的,想必列位亦然。”
韓楓都這樣說了,旁人自然不好說什么,除了羨慕,敬畏,那便是濃濃的嫉妒了。
薛向正要說話,忽地,文箓戒一陣劇震,消息傳出,要他做好準備,傳送在十息內開啟。
緊接著,文箓戒爆發出一團蒙蒙光亮將他籠罩。
韓楓急道,“賢弟謹記,一路往南,遇洞莫入,遇水直進,遇白則取,福祿無雙。”
韓楓所念,正是他家長輩告知他進入福地的要訣。
他失去了進入福地的機會,便將此要訣告知薛向。
“多謝韓……”
薛向話音未落,白光徹底將他籠罩,他便原地消失不見。
余下眾人,面面相覷,各自悵然。
迦南郡,雍安城,沈府。
鳴玉堂,夜燈如晝,檐下風鈴被風雪吹得叮當作響。
堂內炭爐正紅,沉香繚繞。
堂上主位,沈家家主沈君遠端坐,他身穿玄色蟒紋大袍,袖口壓著細細銀邊,神情溫緩,眼底卻是寒星。
對席而坐的,是呂家家主呂嶠,和樓家家主樓觀瀾,以及寧家大長老寧晨。
除此外,還有各家的要員,散座在堂上。
眾人已經相聚多時,該聊的正事,該寒暄的廢話,早已說盡。
此刻,皆沉默相對,靜靜飲茶。
他們此番相聚,不為別的,只為等待試煉界的結果。
為的只有一人,薛向。
堂堂迦南郡諸世家,從未想過會被一個毛頭小子欺侮成這般模樣。
他們隱忍多時,就等著試煉界里的致命一擊。
忽聽一聲鳳鳴,堂屋正中的青銅黑玉鸞鳥雕像發出鳴響,黑玉鸞鳥忽然睜眼,口吐人言,聲音蒼老,“諸君,呂溫侯,沈南笙,樓長青三位生員文箓戒已先行傳回。”
此話一出,場間猛地一滯。
“童兄,此話何意?”
發話的呂家家主呂嶠,豹眼闊鼻,身披黑貂,脾氣最是暴烈。
蒼老的聲音低低一嘆,“按制,文箓戒傳回,只有一種情況,那便是佩戴者隕落。”
“荒唐!”
呂嶠拍案而起,“溫侯身具多種療傷丹藥,又佩戴玄武甲,還有護身符加身,修持寒玉神功,已有凝聚法相之威,怎么可能隕落,怎么可能……”
“正是此理,長青執的是青階本命刀,我家文樓祭煉三載,長青早已達刀、人合一之境。”
樓家家主樓觀瀾語速不快,字字卻像砸在地上,“莫說一個薛向,便是結丹強者臨身,也須留不住他。”
“南笙煉化的是我沈家千年培育的獸果,獸化之下,力能催山,防御無敵,結丹強者也殺不死他。”沈君遠指節繃得發白,“童老,我素來敬你,你緣何在傳遞消息之前,不加審核。”
青銅黑玉鸞鳥沉默了,眾人眼中生出希冀。
“假消息,一定是假消息。”
“肯定是搞錯了,老童去合適了。”
堂內熊熊爐火烤得室內溫暖如春,所有人心中卻冰寒徹骨。
誰都知道,童老的通報意味著什么,只是無人愿意,也無人敢相信。
時間在死寂中走了百余息,忽地,青銅黑玉鸞鳥又輕輕一鳴,童老聲音再度傳來,“試煉結束了,所有生員都回來了,除了三位公子。
有人佩戴了錄影石,錄下了薛向和三位公子激戰的畫面,諸位若要,我立時傳遞過來。”
場間依舊死寂,無人應聲。
“傳。”
呂嶠虎目含淚。
忽地,青銅黑玉鸞鳥一陣劇烈鳴響,周身冒起騰騰黑光。
黑光在空中散開,化作清亮的光影。
光影流轉,聚成畫面。
正是薛向和呂溫侯、樓長青、沈南笙三人文辭激辯的畫面。
隨后,周明堂借給護陣,四人先后入內。
再后來,便是薛向激發余暉玉朧,借詩文之力,成就絕頂防護,靠扔元爆珠,生生炸死三人。
其中場面之慘烈,看得眾人徹骨心寒。
直到畫面收斂,場中依舊無人說話。
任誰再是嫉恨薛向,也不得不承認,薛向勝得光明正大。
雖借機巧,卻是自己因勢利導而成。
以一敵三,傳遍天下,也是占著道理。
“此外,此次試煉,只有薛向一人晉級,他一舉擊殺三頭紫級魔怪,獨身被傳入中層區域。”
童老再度傳出消息。
沉香在炭上蜷出一朵極細的花,黑煙向上升,升到半空又散。
堂外雪風從回廊斜吹進來,燈影把每個人的面孔切出兩半:一半陰,一半明,半截是恨,半截是畏。
“薛向如東升之日,出淵之龍,連韓楓、莫如風都沒爭贏,可以說是大勢在身,諸君雖喪宗門俊杰,但根基未傷,若一意與氣運加身之人相爭,后果難言。言盡于此,再會。”
童老最后的聲音傳出,黑玉鸞鳥雙目閉合。
堂中死寂良久。
寧晨首先開口,聲音低沉:“諸君,自今日起,我寧氏不再與薛向爭鋒,再會。”
說罷,飄然遠去。
樓觀瀾點頭,神色蒼白:“長青既歿,樓氏閉門三年,不涉紛爭。諸君,保重。”
言罷,亦遠去。
呂嶠雙拳緊握,終究吐出一聲:“以一敵三,溫侯死而無怨,我沒什么好說的。
薛向此獠,太邪性,連翰林之子都爭不過他,夫復何言?
沈兄,算了吧,以后避開此獠就是。”
呂嶠沖沈君遠一拱手,闊步出門。
沈君遠面色鐵青。
“一群鼠輩,他們不斗,我沈氏獨戰,何懼之有。”
一名沈家長老厲聲說道。
他話音方落,沈君遠猛地朝他看來,雙目寒光凜凜,厲聲道,“你要找死,先宗譜除名,再去與薛向血戰。
此獠是瘟神,是毒蛇,他若能活著從魔障之地出來,沈氏一族,不得再與薛向有任何瓜葛。”
“諾。”
光影一轉,薛向已出現在另一處所在。
最先引人矚目的便是此間的空氣,似乎更為沉重。
聯想到所謂中層區域,便是文氣與穢氣交織更為深層的區域,薛向也便釋然了。
他抬眼四望,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青草地上,山青水秀,天高地迥,視野極為開闊。
就在這時,文箓戒一陣亂光閃過,薛向意念沉入,虛擬地理圖消失,不再有資訊傳來,文箓戒已變成一個簡單的儲物戒。
薛向輕輕一拽,文箓戒竟從手指脫開。
顯然,在試煉界中的諸般禁制,都已失效。
而文箓戒,已經不具備帶他傳送回迦南文院的能力。
薛向將文箓戒送入袖口藏了。
這里,強敵環繞,各路強大修士匯聚,如果帶著文箓戒,等于昭告天下,他是一條人人可食的雜魚。
緊接著,他吞下一枚壯血丸,此物能膨脹氣血,至少不至于讓強大修士一眼瞧出,他只有練氣修為。
爾后,他戴上一張高價采買的仿皮面具,化作一個中年人的面目。
沒辦法,誰叫他在這方世界,仇家遠多過朋友。
搞定這些后,薛向晃了晃左側袖口,小奶萌已經縮成個肉球,睡熟了,隨著他的搖晃,在他袖口滾來滾去,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
薛向看了看天象,很快判定南方所在,按韓楓的吩咐,一路南行。
為怕留下腳印,他全場文氣化橋,踏空而行。
一路穿山越林,忽地,遠處,一個洞窟金光繚繞,似有奇珍暗藏。
記起韓楓囑咐的“遇洞莫入”,薛向看也不看,繼續前行。
不多時,便聽見轟然鳴響,是巨瀑砸落的聲音。
薛向循聲而行,前方忽然開闊。
只見前方一壁絕崖,如天幕垂落。
萬丈飛瀑自崖頂奔騰而下,白練橫空,直掛云端。
瀑布下方霧氣翻涌,細雨般的水珠彌漫四野,映著天光,折射出道道虹影。
飛濺的水珠落在薛向眉梢,清涼入骨。
他心頭微動,暗記韓楓囑托,“遇水直入!莫非是要我穿進瀑布?”
薛向凝神片刻,文氣化風,卷住己身,沖入瀑布。
水流轟然而下,猶如鐵石砸落,壓得人呼吸一窒。
冰涼的水霧撲面,宛若刀割。
他以文氣化盾,生生扛住瀑流的沖擊。
十余息后,擂鼓般的巨響驟斂,眼前豁然開朗,一道幽暗石門顯現。
石門丈許來高,四周嵌著殘損的陣紋,隱隱有光,卻已衰敗不堪,如同垂暮之人,隨時可能熄滅。
薛向凝眸片刻,心知此陣年久失修,已無真正的威能,但為策萬全,他還是掏出一枚靈石,彈指射入。
陣光輕撲,靈石輕松透入,落在地上。
薛向暗舒一口氣,依舊文氣化盾,頭前開路。
果不其然,陣光連抵抗的形式都沒完成,便讓他輕而易舉穿過。
薛向入內,仿佛一腳踏入新的天地。
外界文穢之氣森冷,這里卻彌漫著溫潤的靈機,帶著一絲生活的溫度。
送目四望,四面石壁平整,顯然有人曾經修葺過,地面鋪著整齊的石板,不似荒廢的山洞,更像一處居所。
四壁間,排列著八個凹槽,靈光氤氳,宛若壁櫥。
每一個壁櫥中,都安放著一只顏色不一的玉匣,皆以玉材雕琢,表面光潔如新,顯然是因為櫥內設有靈養陣,能隔絕歲月侵蝕。
不遠處,一張石床橫陳。石床之上,端坐著一個枯槁骷髏。其衣衫早已破碎,卻能看出曾是華貴錦衣。
更奇異的是,骷髏本身并未腐壞,骨質瑩白如玉,仿佛經歷千年仍不毀壞。
那盤膝的姿態,透露出一股不屈與安然,仿佛死前最后一息,仍在守望。
薛向心頭一凜,緩緩拱手,默然行禮。
很快,左側墻壁上懸掛的一副古畫,吸引了他的注意。
古畫已殘破,色彩褪去大半,只能依稀辨認其中景象。
畫中,一名中年人長身而立,衣袍隨風獵獵,正橫笛而吹。
四野山川,仿佛都因其笛聲而靜穆。
畫下,刻著一行字,字跡因歲月斑駁,卻仍透出遒勁筆力:“浮生百年,轉瞬如漚;愿以此音,留天地一隅清寂。”
薛向凝視良久,心頭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感慨。
這洞府的主人,縱然早已化骨,豐神卻還留在壁畫與字跡之間。
時光流轉,萬事皆滅,唯有那份寄托于音律與文字的情懷猶在。
他輕輕嘆息,“人死如灰,唯心跡長存。”
洞內靈光微顫,仿佛也在回應這份嘆息。
他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驀地想起,韓楓囑托的最后一句話,“遇白則取。”
薛向目光一掃,驟然落在左側墻壁從右數第二個壁櫥內的白色方匣上。
方匣通體溫潤,似由羊脂玉雕成,表面流淌著若隱若現的白芒,格外醒目。
他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欲取。
然而,方匣所在的壁櫥忽然亮起一道柔和的陣光,宛若墻幕,將他的手生生擋住。
薛向眉頭一皺,調動靈力,猛然按壓。
靈力急速下沖,卻只在陣光上蕩起一圈微瀾,隨即又歸于平靜。
“好個護陣!”
他眼中寒光一閃,手中多出一枚元爆珠,他打算將元爆珠在遠處引爆,看沖擊波能不能轟開陣光。
就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嘈雜聲,似腳步聲,又似人在低語。
這一驚非同小可,薛向暗暗叫苦,嘈雜聲加劇,聽動靜兒,不下十余人。
“這也太倒霉了吧。”
薛向無語之余,又取出數枚元爆珠在手,做拼命的準備。
畢竟,狹路相逢,他相信這幫人,絕不會聽他解釋,直接就會滅口。
而洞府就這么大,一眼就能看完,連個藏身之所都沒有。
更麻煩的是,魔障之地被一種古怪力量隔絕。
薛向根本不能感應到文墟福地的存在,自然也不能傳入文墟福地避險。
他環視四周,藏無可藏,取出余暉玉朧,心中越發痛惜,這是最后的依仗,總不能剛來就消耗掉。
后面還要靠著此物,一路護持,離開這魔障之地。
眼見腳步聲越發逼近,薛向掃出靈力快速清理掉地上腳印,身形一晃,躍上石床。
薛向深吸口氣,意念一動,將骷髏收入儲物手環,隨即自己盤膝坐上骷髏所坐之處。
隨即意念催動,余暉玉朧中殘余的金紫文氣自其中迸發,頃刻間籠罩全身。
金光與紫霞交織成一片光幕,任誰也瞧不見內中是何物象。
薛向隱身金紫文氣之后,心里漸漸安定。
能撐過去就撐,撐不過去就打,如此而已。
十余息后,十余道人影魚貫而入,先后踏進洞府。
眾人才入內,便四散打量起來,各自驚呼連連。
“快看,文氣氤氳,好純正的文氣,此必大賢遺骨所在。”
一人指著薛向所在方位,驚聲喝道。
此君大號秦兵,筑基后期修為,三十六七年紀,臉龐削峭如刀刻,眸光森然銳利。
秦兵身后,跟著三人,皆是他過命的兄弟。
秦兵等人一進來,薛向就從占位上看出問題來。
這十余人大致分作四個團體,顯然,是臨時組隊。
“若真是如此,那就還有機會。”
薛向穩住心神,不讓氣機絲毫外漏。
“休要動那文氣,大賢遺骨往往蘊含死前意志,一個弄不好,驚醒了他沉睡的殘念,引發攻擊,反而不美了。”
說話之人,大號聞襄,身著一襲玄衣,面容清癯,背負長劍,雙眸如深淵,是全場唯一的結丹修士。
“聞兄所言極是。”
說話的董小平是此間最大團體的領頭人,他麾下足有六人。
筑基圓滿修為的他,很清楚聞襄的重要性。
董小平贊嘆道,“若不是聞兄提醒,我們一個不察,動了這文氣,惹著了先賢殘余意志,那還真是麻煩了。
我提議,稍后選取寶物時,聞兄先來。”
聞襄微抬的下巴緩緩點了點,看向董小平的眼神多了一絲贊許。
“八件寶物,都有靈陣聚靈滋養,還有陣法護持,十分了不得。”
說話的佟飛宇三十出頭年紀,是最后一個小團體的話事人,素來精明的他,不愿和聞襄起正面沖突,但還是想借助團體的力量,平衡好此次利益分割,“聞兄先選,當然沒問題,但誰第二選,誰第三選,總要說個明白。
此間有八個玉匣,皆用陣法溫養,內中所藏,必是罕見奇珍。
若不先將利益分割談妥,我怕到時刀兵相向,傷了和氣,反而不美。”
董小平輕捋長須,含笑說道,“這里有八個玉匣,咱們總共十三人,我看除了聞兄可以先取一件寶物外,剩下七件寶物,咱們做若干簽子,大家按人頭來抽簽,抽到誰便算誰的。”
秦兵長袍輕振,“董兄切莫把大家當傻子,你們人頭最多,按人頭抽簽,你們中簽的機會最大。
咱們還是按團體分,咱們算四撥人,這里有八個玉匣,一撥取兩個公平合理。”
“我覺得可以。”
聞襄率先表示贊同。
他一人算一撥,按秦兵的分法,他可以得兩個。
董小平稍加盤算,不愿惡了聞襄,因小失大,只好也同意。
霎時,所有人都看向佟飛宇,等他表態。
佟飛宇含笑道,“我沒意見,我唯一的訴求便是,取寶順序,我方應排在第一。”
聞襄長眉一掀,怒視佟飛宇,“佟兄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吧?”
佟飛宇道,“聞兄先聽我說完,再發怒不遲,此間寶物皆被靈陣鎖死,要想破開,絕非易事。
在場除了佟某精通陣道,卻不知誰能破的開此間法陣。
一旦拖久,咱們能買到消息,找到這里,別人難道買不到?
一旦拖到再有外人到來,那時,悔之晚矣。”
眾人一番快速計較,只能同意佟飛宇的意見。
佟飛宇當即開始破陣,便見他取出一個陣盤。
指尖燃起幽藍靈光,靈光飛入陣盤,陣盤騰起絲絲電弧,在空中交織成網。
隨著他口中咒訣起落,電弧倏然擴展,化作一片宛若星河般的光幕。
“起!”
他雙目精芒迸射,光幕散入石壁。
頓時,整面石壁轟然震動,八個壁櫥內的靈陣符紋,次第亮起。
細若游龍的光紋纏繞四壁,映得整座洞府宛如白晝。
霎時,石壁內的靈紋開始漾動。
佟飛宇嘆聲道,“內中護陣太強,消解起來,至少得半盞茶的工夫,諸位耐心。”
眾人皆默然不語,靜靜等待。
薛向早已心急如焚。
這么下去可不得行,自己必須做點什么?
他正要說話,忽地,壁櫥內,靈光盎然。
一枚枚方匣紛紛彈開,瞬間又合上。
眾人皆看呆了,薛向也愣住了。
八個方匣,有六個都是空的,只有左側第三個黑色方匣內,放著一枚金色丹丸。
還有先前薛向關注的那個白色方匣,放著一個玉色書卷。
霎時,全場議論聲如潮水一般。
“那,那是筑基丹嗎?看丹藥上的紋路像,可為何是金色的?”
“不是筑基丹,那是先天筑基丹啊!”
“這怎么可能,先天筑基丹需煉入先天靈壽草,此草早就絕跡。”
“這是古物,古物懂嗎,誰知道這枚先天筑基丹存在多少歲月了。
此丹服之,資質再差也可直接開脈筑基,穩固根基不墜,乃是千金難求的無上靈丹!
更關鍵的是,它能提升天賦資質,哪怕靈根低劣之輩,亦可一躍成就上品資質!”
“筑基筑基,我輩筑的也就是普通仙基,先天筑基丹筑成的可是道基,這等逆天之物,若落入一宗一族之手,足以改寫族群氣運!”
先天筑基丹的出現,讓全場都紅了眼。
薛向也被震得五迷三道,差點立時直起身來。
先天筑基丹啊,能改變修煉資質,能穩保筑基成功,筑成的還是道基。
這些,他并不需要這些人告知,他早已知道。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他就開始為筑基做準備了,各種相關資料,細節收集得已經足夠充足。
他還知道,筑成道基時,會引來天地異象。
更知道,服用先天筑基丹筑基,還能選上品福地,借助地利,抽煉靈力。
先天筑基丹從眼前過,他說什么也不能錯過。
他正心思千轉。
那邊眾人已經議論完那篇玉色書卷。
但沒人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
令薛向好奇的是,韓楓提點的“遇白擇取”,而白玉色書卷就放在白色玉匣內。
“看來這也是個好寶貝,合該與我有緣。”
薛向小算盤打得飛快。
而一旁眾人,連連驚呼已化作洶洶爭辯。
“天吶,八個寶盒,居然只有兩個有貨,這怎么分?”
“說定了我方先選,當然按約定來,再說,誰也不知道寶盒會突然爆開。”
“胡扯,若讓你們先選,你老佟先選兩個有貨的寶盒,讓大家都竹籃打水么?”
“就是,先前的約定作廢,畢竟誰也不知道寶盒會忽然開啟。”
霎時,全場亂成一團。
薛向暗暗竊喜,他巴不得這幫人吵翻了,趕緊打起來才好。
“諸位。”
董小平氣沉丹田,一聲斷喝,全場頓時安靜。
便聽董小平道,“爭吵解決不了問題。
我的意思是,還是抽簽,做八個簽子,兩個有標記。
中標者,便算中寶。
聞襄兄,飛宇兄有功,你們二位先抽。
且你們各有兩次機會。
我和秦兄后抽,各一次機會。
總計六次機會,若都不能中標,則重啟抽簽。
且此番探險,獲得寶物之人,下輪探險,將全力幫助未得寶物之人得寶。
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薛向暗暗叫苦,這個董小平腦子太好使了。
眼見就要亂作一團的局面,竟被三他三言兩語找到了最優解。
眼見實力最強的聞襄,功勞最大的佟飛宇都有意動的跡象。
薛向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壁櫥中的護陣被攻破,就在頃刻之間。
到那時,他便是想折騰點動靜,也沒可能。
他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洞中深睡足,窗外日遲遲。”
此句,他當明德洞玄之主時裝深沉時用過。
故而,并未引發他周遭的文氣發生異變。
詩句未歇,所有人齊齊色變。
一瞬間,所有人都下意識望向石床方向氤氳的文氣。
“前輩顯靈,小子董小平,叩見大賢!”
董小平雙手抱拳,一躬到地。
眾人趕忙跟著行禮,連呼吸都不敢放重。
“悠悠蒼天,今夕何夕?”
薛向故作長嘆。
他已成功扮演明德洞玄之主,此刻自然駕輕就熟,“想不到,我的一絲殘念還會被喚醒,諸君來此,可為老朽遺寶?”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敢答。
畢竟,過往不是沒有這種沉睡的大賢殘念被喚醒,隨即,大賢殘念利用未消散的文氣,動輒吟誦,將取寶人斬盡殺絕的例子。
“正是,還請前輩成全。”
聞襄高聲答道。
他癡迷修煉,并不洞悉世情,對什么大賢殘遺意志,了解不多,雖也敬畏,但并不十分恐懼。
“好,老朽還就喜歡小友這樣的直性子,敢作敢當。”
薛向一早就盯上聞襄了。
他看得清楚,眼前困局,要想告破,只有從聞襄入手。
此人修為最高,若激發起他的貪欲,一切水到渠成。
“小友想要取寶,老朽也正想將此間寶物托付有緣人,就此永久安眠。”
薛向話音方落,董小平恭聲道,“敢問前輩,何為有緣人?”
薛向高聲道,“從我心者,即為有緣。
老朽生前,酷愛染畫為樂。
今日,諸君同聚,正該共襄盛舉。
此間無畫筆,老夫便出一題,雪,諸君吟來。”
他早想清楚了,必須要將這機緣送與聞襄。
聞襄有詩才,他順水推舟。
聞襄無詩才,他便說“可憐儒冠誤此身,要的就是聞襄這種不通文墨的至純之人”。
故而,他隨口胡謅了個爛大街的詩題,靜等聞襄入彀。
眾人盡皆抖擻精神,各自沉吟,想要一舉奪魁。
豈料,聞襄張口便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此詩一出,全場肅然。
薛向也驚呆了,見過不要臉的,還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自己都是抄柳宗元的,這還有二傳手。
眾人也驚呆了。
二釣詩傳頌極廣,如今,可謂是婦孺皆知。
姓聞的就敢明抄?
念頭至此,眾人又品出妙處來。
聞襄抄的好啊,眾人都知道他是抄的,眼前的老朽枯坐此地數百年,可不知道。
薛向也覺得聞襄炒得好,他很正憋著勁兒,怕不好將機緣贈予聞襄。
這下,再好不過。
他高聲道,“好!好!好!,想不到老朽這一縷殘念,還能聽聞如此佳作,真是孤高絕世,聽之,令人沉醉。
老朽有八件寶物,這位小友,可自取兩件。”
“多謝前輩成全!”
聞襄高興壞了。
“無,無妨,誰,還有佳……不,不妙,老朽……睡矣。”
薛向漸漸沒了聲息。
“前輩,前輩……”
眾人連聲驚呼,薛向再沒了動靜。
“這可如何是好?”
佟飛宇道,“我等還沒跟前輩說明情由呢,前輩以為他還有八件寶物,這里其實只有兩件。”
“有什么好說的,這機緣是前輩親賜的,我承接來,名正言順。”
聞襄果然翻臉。
他修為最強,正如心懷利器,早有殺心。
薛向不過順水推舟,將他貪欲放大,給他一頂名正言順的帽子。
聞襄果然生出獨霸重寶之念。
“聞兄,三思,三思。”
董小平也意識到局勢有失控的危險,拱手道,“聞兄,此間重寶有二,你取一件,剩下一件,我們抽簽。”
“不可。”
秦兵冷聲道,“適才你老董定好了方案,不能因為聞道友起了別念,就推翻原定章程。
若是章程可以更來改去,大家的合作,我看也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不合作就不合作,聞某要你何用?”
聞襄冷聲說罷,身形一晃,已站在先天筑基丹所在的壁櫥前。
此時,壁櫥內的護陣已經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破開。
“諸位,可看明白了,姓聞的這是要明搶。”
佟飛宇道,“我等歷經艱險,有什么道理讓此人獨占好處。”
“正是此理,他是結丹又如何?我等合力,未必便怕了他。”
“休要以為姓聞的好欺負,前輩親賜的機緣,你們也眼紅,該打。”
“廢話少說,看招。”
轉瞬,戰起。
狹窄的洞窟內,頓時,亂光飚飛,砂石俱下。
聞襄以一敵多,竟絲毫不落下風。
眾人越打越兇,薛向漸漸扛不住眾人攻擊的余波,遮掩在他身前的文氣,也有被吹散的征兆。
他心知不能再繼續扛下去了。
念頭一動,他用靈力裹著一枚元爆珠,悄然送至交戰中心。
緊接著,劍膽顯化,直射元爆珠。
這下,所有人都察出不對。
但,為時已晚。
轟!!
洞中驟然一白。
刺目的光焰從洞府深處爆開,烈火與罡風翻滾如潮,夾帶著撕天裂地的巨響。
石壁猛地炸裂,碎石橫飛,空氣被硬生生壓縮,緊接著又暴烈外擴。
董小平、秦兵、佟飛宇等人盡皆猝不及防,被沖擊波轟得倒飛,鮮血狂噴。
聞襄雖是結丹,亦被卷入,靈力化罩,仍被逼退數丈,衣衫焦爛,噴血不止。
護持壁櫥的法陣徹底崩潰,整個洞府隨之轟鳴震動。
石壁如紙般裂開,山體搖晃,大量巖石砸落,煙塵滾滾,仿佛要將所有人一同埋葬。
薛向眼中閃過冷電。
趁亂打出一張疾風符,身形如矢掠去,一把掏走盛著先天筑基丹的黑玉匣。
劍膽顯化為長繩,卷中那只裝了白玉書卷的玉匣。
嗖地一下,二物皆入薛向儲物環。
眾人驚怒交集,怒喝連連,皆不顧痛苦,打出最霸烈的攻擊。
霎時,數個沖擊光波,激射薛向。
薛向早已準備,搶先一步,捏碎扣在手中的瞬移符。
符光炸開,薛向瞬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