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高等拍賣會開始的鐘聲響起,薛向才和韓楓作別。
他和韓楓聊了半個多時辰,此君除了人情世故不諳外,堪稱知識淵博。
短短時間內,薛向收益良多。
高層拍賣會設在一處幽深內堂,通往內堂的路是一條條羊腸小道,只容一人通行。
進入羊腸小道,墻壁上,掛著許多面具。
墻壁上也有文字提示,允許佩戴面具。
薛向不禁啞然。
他心理清楚,絕不是飛羽商行轉了性子,不想看到熟客相爭的戲碼發生。
不過是因為來這里的客人身份太高,地位太高,影響力太大,規矩嘛,是為普通人定的。
大人物自然有破壞規矩的權力和能力。
薛向先服下一粒壯血丸,鼓脹周身氣血,又隨手取下一個白兔面具戴上,進得內堂。
沒辦法,連韓楓都能憑借觀察氣血,判斷他尚未筑基。
薛向不得不服下這早備下的藥丸,膨脹氣血,讓人摸不清他實力。
不然,全場恐怕就他一個練氣菜鳥,戴不戴面具,意義都不大。
壯血丸才服下,他忍不住眼紅心跳,周身熱氣騰騰。
待藥力完全發揮,他走入拍賣會場。
內堂的拍賣會場比先前的場地小了許多,座位疏落,來者寥寥,卻個個氣息沉凝,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不容輕犯的威勢。
高等拍賣會一開場,便亮出了壓軸般的寶物。
一名銀冠侍女,托著一只以碧玉雕成的匣子,緩步上臺。
匣蓋開啟,頓時霞光如潮,溢出半個廳堂。眾人目光皆被牽引,屏息凝視。
那是一枚玲瓏剔透的“聚靈髓”,形如水晶,卻在內部不斷翻涌靈光,恍若一汪小小靈泉凝于其中。
主拍人介紹一大通,歸根結底,此物能助筑基修士短時內靈力暴漲,更能為煉丹煉器提供絕佳靈基。
拍賣官聲音沉穩:“聚靈髓一枚。起拍價一千靈石。”
場內立刻有人舉牌,三千、三千五……價格一口氣沖到五千開外,火熱如潮。
薛向靜靜呆坐著,覺得自己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里。
這是自己能來的地方么?
他原以為自己在綏陽渡弄出了聯合商社,也算小有產業。
平素在生活上,他已經很少去看一個東西的價錢了,反正想要,買就是了。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對上流世界的認知,簡直淺薄得可憐。
接連幾件拍品登場,或是上古靈獸殘骨,或是秘制的養氣丹方,皆價格高昂。
薛向早就看得心癢難耐,始終沒有舉牌。
他就剩四千多靈石了,在這里,大概率只有一次舉牌的機會。
很快,又一件寶物,被請上主拍臺。
一方烏漆漆的木匣,打開后,三道符箓并排而列,紙色泛灰,符文似乎隱隱透出血絲。
拍賣官聲音放緩,壓低幾分:“生死符。以血為陣,一旦種入敵人體內,便如鎖鏈鎖魂。要生則生,要死則死。”
廳內氣氛頓時一緊,有人低聲冷哼:“邪道之物,居然也拿出來。”
但聲音并不堅決,更多人只是眸光閃爍。
“三枚生死符,每張起拍價三百靈石。”
薛向的手指在案幾輕輕敲了敲,目光凝在那符紙上,心中欲望小人已開始尖叫。
他才在心里做著價位預設,三張生死符的總價,已飛速飚過兩千。
薛向麻了。
不多時,三張生死符,以兩千八的價錢,被一只戴著花貓面具的人拍下。
眼見著一件件寶物,飛速被拍走,薛向心內淌血。
終于,又一件讓他心動的寶物登場。
侍女捧來的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葉,靜靜安置在漆黑絨布上。
表面紋路如同一棵小樹分枝,隱隱閃爍,仿佛在呼吸。
“文脈道種。”
拍賣官的聲音,鄭重而緩慢:“此物,乃助力文氣突破句境的根本之物。
文氣衍化文脈靈樹,全在此物。
值得一提的是,文脈道種培育成活的概率,只有不到一成。
起拍價,兩千靈石。”
廳內迅速安靜。
很快,薛向便聽到有人嘀咕。
“一成的成活率都說多了,兩千太貴。”
“說貴,此物也是可遇難求。”
緊接著,便有人開始報價。
“兩千三!”
“兩千八!”
“三千!”
“四千二!”
一道喊聲放出,價錢被猛地抬高一千靈石。
喊聲落下,整個廳堂驀地一靜。
所有人都朝一個戴著白兔面具的人看去。
出價者,不是別人,正是薛向。
主修文氣,翻閱了那么多結丹大能的修煉心得。
薛向太知道文種的重要性了,哪怕成活率低,但遇到了必須培育。
這玩意兒的稀缺性,可是遠遠超過了筑基丹。
筑基丹雖貴,也就是趕在試煉之前,各種拍賣會集中爆發,導致價錢被炒高。
等這這一撥熱度過了,只要肯花錢,還是買得到的。
但文種這種等級的寶物,那是花錢也難尋。
薛向不管那么多,直接報出了自己所剩的全部靈石。
主拍人叫價三次,無人應聲。
“成交!”
錘聲落下。
薛向暗舒一口氣。
拍賣會還在持續,薛向覺得和自己已經全無干系了。
他靜坐看戲。
接連不斷的寶物登臺,或是丹方古卷,或是妖族奇骨,或是上古奇陣。
薛向看得目眩神迷,仿佛置身在一片瑰麗星河之中,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卻又不是此刻的他能觸及的。
就在此時,殿內驟然一暗,隨即又亮。
數名侍者合力抬出一口赤銅大匣,足有丈許,沉重得地磚都微微震動。
當匣蓋緩緩掀開,一件黑金鎧衣安然懸浮其中。
鎧衣寬闊厚重,卻非笨拙之態,肩甲上猙獰獸紋隱隱欲動,胸口中央一枚赤玉嵌飾流光四溢。
古老氣息撲面而來,似乎跨越萬載,仍存戰場鐵血。
主拍人聲音里也多了三分激昂:
“戰神古衣。遠古大能煉以玄金神絲,外能御敵,內能自愈。受損之時,以靈力溫養,甲面可緩緩修復,不腐不裂。防御力雖在時間長河中被侵蝕不少,但仍可抵元嬰全力一擊。
更奇在其修復之能,依舊完好,幾可視作半件‘不毀之器’!”
廳內一瞬死寂,隨后如雷炸響。
“此物三千靈石起拍!”
錘聲落下,幾乎無人猶豫,牌聲接連響起。
三千、五千、七千……
眨眼已破萬。
薛向心頭火熱,眼眸中倒映著那件鎧衣流光。
他當然明白,這類護身寶甲,遠勝一切丹藥符箓。
可惜,價位已遠遠超出他的承受。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按下念頭,指尖攥得泛白。
眼見競價已突破“兩萬”,忽然有人在場中低聲啟唇:“慢!”
聲音雖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
錘聲停下,眾人紛紛側目。
一名面覆鐵獅面具的修士起身,拱手道:“在下有一件寶物,欲于此時出讓。
請諸位暫緩拍賣。”
全場頓時一陣騷動。
薛向心頭微動。
他記得,自己入場前,拍賣規條上確有這一條:
若競拍至關鍵時刻,資金不足,可出讓寶物,請主辦方代為拍賣。
薛向仔細想過,這條規矩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賓客希望見識更多奇珍異寶。
主辦方樂于讓競爭更激烈,抬高價碼,傭金也就水漲船高。
而持寶之人,則能借此籌資,繼續角逐心儀之物。
果然,主拍人微一沉吟,含笑頷首:“既然閣下有意出讓,那便依規矩行事。
請登臺。”
鐵獅面具人快步行至主拍臺,緩緩抬手,一道赤金光芒自袖中飛出,落在主拍臺的玉案之上。
那是一枚掌心大小的古符,卻非尋常紙質,而是以火銅鍛煉,符紋深刻,隱隱透出赤炎流光。符身微顫之間,仿佛有一聲清朗鳳鳴自其中逸散出來。
主拍人含笑道,“有請道友介紹寶物。特別提示,結算前,我方會核驗所有自持寶物,若所持有假,后果自負。”
鐵獅沉聲道,“此乃神火鳳凰符寶。”
此話一出,薛向也激動了。
符箓易見,符寶難求,前者是一次性消耗品,后者可重復使用,有的還能自我補充修復。
鐵獅手指輕撫符寶,頓時赤焰沖天,一只火鳳虛影展翅欲飛,熾熱的熱浪席卷四座,連那懸空夜明珠都抖顫不休。
便聽他介紹道,“符現神火鳳凰,御敵之時可焚盡護體靈光,破甲裂盾;守御之時,鳳羽成屏,火焰自成結界。一旦暴威,元嬰以下,無不退避。
若非為求購戰神古衣,我絕不會出讓此寶。
起拍價,一靈石。”
說完,他退至一側,主拍人含笑開始問價。
只三次叫價,神火鳳凰符寶的價碼,已經沖破一萬。
最終在一萬五千的價碼時,落錘。
鐵獅似乎對價碼不滿意,低低嘆息一聲,走下臺去。
緊接著,便有第二人登上主拍臺,奉上寶物。
一件件壓箱底的奇珍逐次現身,或是秘境遺珍,或是奇珍至寶。
燦爛的修煉文明,繁衍數以十萬年,自然異寶頻出。
而能被修士們留至今日,皆是心頭血藏,一經亮出,立時引來爭逐。
薛向望著臺上寶光流轉,心思也漸漸被觸動。
他也有兩件寶物,一直舍不得自用,也舍不得拿來兌換靈石。
眼見得如此多的珍寶,都被請上主拍臺,再一細想,自己格局確實有點小了。
當此之時,就該拼命武裝自己。
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念頭既動,前面那人才下拍,他也走上高臺。
薛向心念一動,一物現于手中。
只見那物形如翠玉,卻通體晶瑩欲滴,長不過尺許,宛若一根溫潤的綠棒,表面流淌著若有若無的靈光。
殿中夜明珠的光線映照上去,竟被它吸攝進去,反射出層層碧色漣漪,仿佛一泓清泉自虛空傾瀉。
場下修士皆是一愣。
有人忍不住低聲道:
“只是一塊玉料?拿這上臺作甚?”
“形制古怪,卻也不見靈紋銘刻,不知是何用處。”
嗤笑聲、疑惑聲漸起。
薛向面具下神情淡然,只輕聲吐出四字,“滄溟玉髓。”
此言一出,猶如雷霆霹靂,瞬間壓下所有議論。
原本還有人想要出聲,聽到這名字,臉色驟變,猛然倒吸冷氣。
“滄溟玉髓?”
“怎會在此現世?此物不是早在三百年前便已絕跡么!”
“傳說此玉髓,乃是東海青龍一脈秘藏之寶,只在萬丈滄溟之底,方有機緣孕育。”
“且據古籍記載,滄溟玉髓可鎮五行火毒,亦能凝聚丹心,是煉制數種神丹的主材,尤其是長生丹、紫霄丹,皆須此物方能成。”
議論之聲,如山洪驟發。
殿中一片嘩然,幾位久經風浪的老修,竟忍不住站起身來,目光死死盯著那一根玉髓,眼底滿是貪婪與震驚。
“此物……我在宗門古庫中見過記載,卻只留下一枚殘渣,早被奉為傳世鎮庫之寶。
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拍賣臺上親眼見到一整根!”
“若得此物,必能請到煉丹宗師出手,成就神丹啊……”
場間一片嘩聲。
主拍人看向薛向,興奮地道,“道友可也是一枚靈石起拍?”
薛向點點頭。
畢竟登臺之人,都是這般喊價,他自然不搞新花樣。
很快,競價聲此起彼伏。
價錢一路走高至四千后,競爭者只剩三人了。
價錢來到五千后,只剩兩人競爭了。
薛向心里門清,滄溟玉髓再是珍稀,只是煉制神丹的一味原材料。
除非恰好某人煉制神丹,恰缺這一味原材料,否則很難拍出天價。
不過,有五千靈石入手,他已經很滿意了。
豈料,薛向越是知足,意外驚喜誕生。
最后競價的兩人,竟似都生了志在必得的意思。
經過艱難地小幅加價,最后價錢定格在七千三百靈石。
薛向很滿意,即便繳納一成的傭金,也還有六千多可用。
他滿意的下臺,跟隨一名青袍管事,前去獲取臨時信用憑證。
入得密室,辦完手續,薛向得到了一張卡片,上面正標注了扣除一成傭金后的數字。
薛向卻并未急著離開,而是低聲吩咐一旁的管事:“勞煩將有定價權的掌柜請來,我還有一件寶物欲作出讓,只是……不便上拍。”
管事怔了一下,旋即面露恭謹,連聲應下,快步退去。
不多時,管事引著一名紅袍老者而來。
老者面白無須,眼神沉穩如海。
兩人行禮罷,紅袍老者道,“鄙人忝為廣豐拍賣行行首祈發,不知尊客有何物出讓?”
薛向袖中一轉,掌心托起一只玉瓶。
瓶身瑩白如雪,半透明中隱有粘稠乳光流轉,仿佛一汪凝滯不散的月華。
他打開瓶蓋,頓時一股清涼之意,充盈整個空間。
“萬年靈乳。”
祈發不愧是拍賣行行首,見多識廣,竟脫口喝出。
他雙目如電,死死盯住那瓶中乳光,須臾之間,竟忍不住伸手顫抖著觸碰瓶口。
片刻后,他猛地吸了口涼氣,低聲喃喃:“竟真是……萬年靈乳……”
呼吸急促片刻,他方才勉力收斂心神,壓低嗓音,語氣仍舊帶著難掩的激動,“此乳生于靈泉深淵,萬年一滴,得之可洗髓易經,固本培元,更是煉制圣品丹藥的不世之材。”
說到此處,他看向薛向,目光熾烈,卻又帶著幾分謹慎,“閣下若要上拍,此物價必破萬,甚至一萬五都不在話下。”
“你們能出多少?”
薛向有些心痛。
他何嘗不愿意將萬年靈乳送上拍賣臺,弄個天價出來。
關鍵是,他不敢保證場間,沒有坐著在明德洞玄之主身前聽講的結丹大佬。
畢竟,青龍送明德洞玄滄溟玉髓,以及,慕容玉送明德洞玄之主萬年靈乳時,這些人都在場。
現在弄出一件滄溟玉髓,人家未必會往明德洞玄之主身上聯想。
可兩件都同時拿出來,傻子也會往明德洞玄之主身上聯想。
明德洞玄之主,是他最重要的一個馬甲。
薛向不愿意讓這個馬甲承擔丁點風險。
祈發頓了頓,“若是賣給我們,我們最高出六千。
尊客,其實可以將此物質押給我們。
年息一成利,等道友方便時,再贖回即可。”
祈發此話一出,薛向暗喜,拱手道,“道友好胸懷。”
祈發道,“此乃為商者的本分,道友過譽了。”
很快,祈發親自為薛向辦理好了質押手續,薛向返回拍賣會現場。
主拍臺上,主拍人正在飲茶,競拍停止了。
薛向猜到,必是有人去辦理信用憑證了。
果不其然,半盞茶后,所有人落座,競價重新開始。
又經過十幾輪競價,那件戰神古衣,竟以高達三萬靈石的天價,被一名佩戴無面人的面具客拿下。
薛向看得目眩神迷,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戰神古衣拍出后,場內幾要引燃的氣氛終于漸漸平寧。
許是主辦方故意拉起一波高潮,引發轟動效應。
接下來的幾件拍品,都不甚亮眼,場間氣氛陷入低潮。
薛向暗暗叫苦,若是沒有可心的寶物,他的滄溟玉髓可就賣可惜了。
就在這時,一件玉盤被請上主拍臺,侍者揭開玉盤上罩著的紅綢,一枚溫潤如夜明珠的古玉顯露出來。
古玉呈現半透明,似冰非冰,瑩然一片。
玉心深處,卻有細微光影游動,聚成文字,仿佛古圣遺文在緩緩浮沉。
“此間拍品為余暉玉朧。”
主拍人道,“所謂余暉,乃是圣賢之遺澤。
此物,乃圣賢隕落之后,殘存道意未消,與其生前文氣相合,于天地中自成獨特存在。
以陣法培育,數百年蘊養而出。
其中文氣來自圣賢己身,乃至純文氣,未被文脈天道浸染,而圣賢已亡,玉朧中的至純文氣并無個人烙印,外人亦可化用。”
場間眾修士,一片嗡嗡。
主拍人接著介紹,“這玉朧之中所含文氣,可支持一篇文章顯化威能。
若換成詩詞,則可催動三次。
三用之后,圣賢道意磨損殆盡,文氣枯竭,玉朧亦失效。”
主拍人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聲音緩緩落下:“需特別提醒。
因余暉玉朧中,留有圣賢道意。若得寶之人,所作詩文才氣不夠,立意不足,將被圣賢道意反噬。
輕則心神受損,重則當場隕落。”
此言一出,議論紛起。
“若送給晚輩,便等于憑空多了一次文章境的大能攻伐,元嬰強者也難抗衡……”
“真是奇寶啊,若使用得當,足以逆轉局勢,文章級別大殺器,哪怕只一次,也是件足以讓元嬰逼退的大殺器。”
“可若才氣不濟,豈不是送命……”
人群心動,目光貪婪,卻又有幾分猶疑。
議論聲中,薛向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咆哮,“拿下此物,不惜代價。”
已經不止一人建議他好生發揮,爭取在試煉界中奪魁。
薛向有此野望,但無信心。
薛向當然也想在試煉結束后,進入魔障之地的中層區域尋覓機緣。
可自身練氣境修為的客觀現實,極大束縛了他的野心。
畢竟,傳聞文箓戒在試煉區域以外,將失去傳送功能,這就意味著踏入魔障之地的中層地帶以后,等于是將腦袋綁在褲腰帶上歷險。
他雖購置了不少疾風符,但還是沒有至關重要的保命手段。
這余暉玉朧的出現,等若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奇寶。
此時不拼,更待何時?
競拍一開始,薛向便加入了戰團。
三千的起拍價,七八輪競價后,便攀升至五千。
加上薛向,還有四人在爭奪。
當價錢攀升到六千后,就剩三人。
達到七千的邊緣,只剩薛向和一位佩戴黑虎面具的修士。
一個消耗類的法寶,到達如此高的競拍價,連主拍人也激動了,每次叫價,聲音都在發顫。
“七千五!”
薛向干脆一口氣叫過七千一大截。
終于,黑虎面具客朝他這邊看了一眼,沒有再度跟進。
主拍人叫價三次后,落錘。
余暉玉朧入手,薛向還余下四千余靈石。
四千多的靈石,在后續的場面中,幾乎也沒有了出手的余地。
他就靜靜坐著,看眾豪杰廝殺。
當壓軸寶物,一把殘破的紫級法器量天尺出現時,競價直接超過二十萬,薛向才知道,這一刻一粒浮游見青天,真的具象化了。
拍賣會結束小半盞茶的時間,薛向依舊沒回過神來。
直到眾人退散,有管事來請他過去辦理結算,薛向才起身離開了拍賣場。
薛向在管事的引領下,完成了最后的結算。
貨款兩清后,算上支付的手續費,他還余下三千九百枚靈石。
薛向暗道,既然來都來了,難不成還要把這些錢帶進試煉場?
他向對接他的管事表示,他還有意采購有些修煉資源。
管事直言,他這等級別的豪客,在廣豐商行擁有最高權限,基礎類資源,享有平價采購權。
為此,他還給薛向辦理了一張高等會員憑證。
很快,三千九百靈石,化作了一張瞬移符,三張爆炎符,一套小乘玄武陣。
他走出廣豐拍賣行時,已近次日丑時。
薛向在城中尋了個上等客房,住了一晚,次日中午,搭乘飛艇,返回雍安。
花了大半天時間,交接了工作,他便趕回家中。
在家住了一日,次日傍晚,他孤身踏入城外鳳鳴山。
山道蜿蜒,石階斑駁,夜蟲低鳴,松風如濤。
薛向一路前行,至林木稀疏處,再行數里,眼前豁然開朗。
一片曠野,天地浩闊。
月色傾瀉而下,灑在山石草木間,似給大地披了一層清冷的銀紗。
他此來,是專為測試疾風符的。
他伸手取出一張疾風符,指尖一轉,一道疾風符化作翠綠色的符光,在掌心微微震顫。
符紙薄如蟬翼,上面的靈紋閃爍若流螢,似要隨風飛散。
薛向低聲吐息,指尖輕點,符光瞬間燃亮,化作一道青芒,籠罩周身。
剎那間,符力如狂風撲體。
衣袂鼓蕩,發絲皆飛,周身靈氣如被攪動,翻涌不息。
他施展息風步,身形如驚鴻掠地。
然而未及數息,疾風符帶來的狂猛符力與他的步伐節奏相悖,反將他身形拉扯得踉蹌。
他眉心微蹙,眼底卻有冷光一閃,“果然沒那么容易。”
緊接著,第二張疾風符點燃。
符力再度籠罩周身,這次他提前蓄力,應對符力爆發。
息風步再展開,步伐疾如雨打寒江,忽快忽慢,時而似要跌倒,時而又生生拔起。
二十息后,符力耗盡。
薛向摸到些門道。
三張、四張、五張……
他身如落葉,飄卷四方,曠野震蕩,仿佛有無形的風龍盤旋嘶吼。
他已漸漸摸索到那股符力的脈動。
第六張疾風符燃盡時,符光再度將他淹沒
符力洶涌至極,裹挾著他奔掠,仿佛要將他化作一縷疾風。
薛向眸中精光驟亮,腳步輕點,身形驟然順勢而動。
疾風與息風步的節奏,終于合拍。
呼吸、腳步、符力,三者渾然一體。
整片曠野之中,只余一縷模糊的殘影。
第八張疾風符點燃。
青光耀目,符力加持。
薛向的身形,已完全與疾風無異。
他一步踏出,便宛若輕煙散去;再一步,竟如鬼魅浮現。
時而在林梢之巔,時而在石隙之間,若隱若現,難以捕捉。
風聲呼嘯,衣袂獵獵,天地寂寥中,唯有一縷如鬼如魅的身影,馳騁無盡。
終于,薛向定住腳步,嘴角盡是笑意,“如此,這疾風之名,才名副其實。”
雍安城,天光微亮。
郡屬文院外,高樓峻宇,朱闕森嚴,門前石獅靜坐,氣勢肅然。
一眾郡生緊隨薛向身后,步入文院殿堂。
眾生員,衣衫華美者居多,言笑不露鋒芒,眉宇間卻皆有桀驁與自信。
呂溫侯、沈南笙、樓長青三人并肩而行。
他們神色冷峻,面上隱隱帶著戰意,眼中鋒銳之芒仿佛隨時能破空而出。
大殿內,群賢環立。
文院院長須眉皆白,立于高階之上,聲音渾厚,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諸位學子,爾等皆是郡中俊杰。
今日,試煉界將開。
乃難得之機緣,入其間者,當用心歷練,積攢經驗,收獲福利。
當然,若有不敵,也不必強為,君子當會審時度勢。
捏碎文箓戒,自可返回此間。
此外,試煉相關規則,文箓戒會及時發布。
諸君,當記,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謹遵院首教誨。”
眾生員躬身答話。
隨即,院首率眾離開,一名白袍老者行出,朗聲道,“此次進入試煉界,允許爾等自攜資源,但禁止攜帶除鬼寵外的靈寵。
有御獸袋的,趕緊交出來。
否則,陣法識別到了,自動判處淘汰。”
不多時,兩人交出兩個黑色袋囊。
薛向摸了摸袖子里的魔卵。
此物,他自得到之日起,每天都會送一點文氣滋養。
關鍵此物又不能收入玉符之中,他只能時時籠在袖中。
此刻,白袍老者說,陣法識別,他立時就放心了。
連蘇緘默用文氣識別,都判出魔卵是死物,區區陣法能識別魔卵為活物的,那還真是奇哉怪也。
白袍老者又是一通警告后,終于一揮大袖,開啟傳送。
大殿四壁,忽地爆發出浩大光芒。
光華如潮,席卷而來,將整座殿宇都映照得雪亮。
符陣轟然開啟,靈光交織,織成萬千符紋,宛若一座光幕將眾生員盡數籠罩。
薛向只覺眼前驟然一白,天旋地轉,耳畔轟鳴如雷。
下一瞬,天地忽換。
他已立于一片灰暗荒原之上。
天色幽晦,四野陰風呼號。
山影嶙峋,遠處似有魔氣翻涌,化作無數怪影,若隱若現。
一股壓抑的森冷之意,撲面而來。
薛向手指上的文箓戒忽地一顫,一道白光射入靈臺,有信息傳來:
一、暫禁試煉者互相攻擊,違者立刻淘汰,逐出界外。
二、本次試煉,采取淘汰制。
三、最終優勝者,可獲“直接傳輸至福地”的資格。
并備注,所謂福地,乃中層和深層區域內未開發的先賢洞府遺跡。
三條規則,才入靈臺,薛向便咂摸出許多味道。
首先,第一條,試煉者之間不得互相攻擊前,冠以“暫禁”二字,足以證明,后面的規則遲早更改為可以互相攻擊。
其次,淘汰制,可比積分制更為殘酷。
積分制是要到最后一刻,才能分出勝負。
而淘汰制,則時時要人緊繃心弦。
最后,獎勵一出,薛向眼睛都紅了。
經歷了在廣豐商行高規格拍賣后,他的世界觀被刷新了,等于是看到了天宮的一角。
他自以為的薄有身家,放在整個現實世界,根本不提一提。
有道是,人無橫財不富,這種先賢洞府遺跡,隨便弄出一件寶物,那可就逆轉人生了。
薛向正激動間,文箓戒又有新的信息傳來:
第一輪淘汰規則詳情發布了:
一個時辰內,積分未滿十分者,淘汰。
字字如鐵釘,釘入每個人心中。
隨之,靈臺中的篆字繼續浮動,化為一張分制:
金級晶核:萬。
紫級晶核:千。
黑級晶核:百。
白級晶核:十。
青級晶核:一。
薛向猶記得上次試煉,青級和白級之間的級差還是五倍。
反正這是人為規定的積分制,有調整,他也能理解。
總之,現在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尋覓到一頭白級魔怪,或者一群青級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