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緊緊攬住柳眉,輕聲道,“這哪是白璧,分明是無價之寶。”
“還不松開。”
柳眉用鍋鏟輕輕在薛向腦門上拍一下,滿面羞紅地掙脫起身,“晚上吃什么?廚房什么都沒有,我只帶了面條,雞蛋。”
“炸點雞蛋醬,拌面唄。”
薛向來了精神,“后面院子里有蔥、蒜苗,我去扯幾根。”
薛向掐著一把小蔥、蒜苗,返回前院時,大門又被敲響了。
打開門,門外立著的竟是王安世,手里還提著四色點心。
“薛室長才安居,我本不該過來攪擾,但近日,十一室諸事繁雜,下吏不來不行。”
王安世拱手行禮。
“外面說吧,家里還未收拾明白。”
薛向沖柳眉招呼一聲,出外,將門閉上。
門前也是湖水,兩株老柳正發得茂盛,樹下兩個石凳被磨得光滑如鏡。
薛向指了指那處,兩人落座。
王安世開門見山道,“我此來,想跟室長談渡口的那些商鋪轉租的事兒,賬上沒錢了,工資發不出來。
現在,只能先將那些商鋪趕緊租出去。”
“不是說專辦行轅要設警戒線么?”
“渡口上的商鋪位置好,打包出租價格更高,談判余地更大。
警戒線設三天、五天、十天,卻不會一直設下去。
咱們只要往外租,肯定能租出去,價錢也絕對比原來高。”
“這么說,你們找好下家了?”
“是這樣的,望海商行,他們愿意承租。”
“望海商行,開山宗的產業,掌門丁春夏的名頭,我聽過。”
“沒別的選擇?總要貨比三家。”
“實事求是地說,沒誰敢和丁春夏爭。”
“這丁掌門挺厲害。我知道了,你先往前推進,我也籌謀著。”
“好好好,室長快人快語,快刀斬亂麻,下吏佩服。”
王安世起身,拱手一禮,“下吏就不攪擾室長休息了,告辭。”
說著,他放下禮物,大步去了。
薛向拎著禮物到家的時候,柳眉正端著兩碗面從廚房出來。
薛向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柳眉將面端過去。
借著幽幽月華,滿院清風,薛向大口嗦面。
噴香一碗雞蛋面下肚,洗刷一通,返回房間,完成必備的引靈入體。
結束后,又借著油燈光亮,在床上翻起一本《詭案集》。
雖已修得玄夜瞳,薛向還是更喜歡,燈下讀書的感覺。
書,是他讓尋四洲提前找的。
類似的書,還有一百多本,都和刑名、探案有關。
他是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干一行愛一行,愛一行專一行的好同志。
短短半個時辰,他便翻完了二十幾本書,正閉目消化書里的內容。
咚咚兩聲,門響了。
“進!”
門開,柳眉進來,“要不要喝水,加了蜂蜜?”
她穿著一套纖薄的睡裙,雖然寬大,卻擋不住身體曲線的怒張。
“問你話呢?”
柳眉晃了晃手里的水杯。
“不,不喝。”
薛向勉強把眼睛從山巒、丘壑中拔出來。
柳眉調頭就走。
強行壓住綺念,好一陣心意翻涌后,薛向才終于收住心神。
又拿起一本《尸語》翻看起來,咚咚,門又被敲響了。
“進。”
柳眉進來問,“你泡腳沒有?”
這回,她換了一件更寬大的罩袍。
“泡過了,忙一天了,早些歇著吧。”
薛向打個哈欠。
柳眉“噢”一聲,又出門去。
又翻完兩本,困意襲來,薛向放下書,吹滅燈躺下。
朦朦朧朧間,門又敲響了。
薛向翻身坐起,柳眉端著碗水雞蛋走了進來,“我看你晚上沒吃飽,肯定不好睡,要不,墊墊?”
薛向點燃油燈,怔怔盯著柳眉,“是不是換個地方,你自己不敢睡?”
“嗯。”
聲若蚊蠅。
“要不,一起?”
薛向掀開被子。
“郎君!”
柳眉玉面飛紅。
“那你睡床,我坐一宿?”
“用不著。”
柳眉放下水雞蛋,轉身拖著個床鋪進來。
床鋪鋪在一張木板上,墊褥鋪的整整齊齊,枕頭擺好,棉被也鋪開,折好四方被角。
薛向目瞪口呆。
“睡嘍”
柳眉甜甜一笑,鉆進被子,不再動了。
“眉姐。”
柳眉沒動靜兒。
“你不可能睡這么快。”
柳眉不應。
“哎,你這就……”
薛向看出來了,他絕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無奈地吃了水雞蛋,不尷不尬地躺下,稀里糊涂地睡著。
再一覺醒來,房間里哪里還有柳眉的蹤影,連地鋪都不見了。
他出門時,柳眉正在院子里灑水,堂屋的桌上,用紗網罩著早點。
四個包子,一碗米粥,一碟咸菜。
瞧見薛向出來,柳眉臉上一紅,避到廚房去。
薛向不禁莞爾,不再逗她,抓了四個包子,轉出后院,登船而去。
薛向才在公房坐穩,主事書辦陳君找了過來,一臉愁容。
“薛室長,您快去一公所看看吧,出大事了。”
“怎么了?”
“兩家爭產,童隊長判案,一方不服,兩家鬧起來,在一公所差點當堂械斗,圍觀的百姓人山人海……”
“王安世呢?”
“王室長陪軍餉案專辦行轅去了。”
薛向先是無語,繼而大喜,有案子,有熱鬧,可不就等于有愿氣可撈?
半柱香后,他趕到一公所,十一室的外派機構。
似這樣的外派機構,三個中隊,各占一個。
既是百姓報案、理案的機構,也是各種糾紛、民事案件的仲裁單位。
薛向到時,一公所外,圍著烏央烏央的百姓。
憑著主事書辦陳君和兩名書辦的賣力喝叱,他才殺出一條路,擠進一公所。
一間占地百平的明廳內,十余名巡捕,和一幫情緒激動的人互相對峙。
另一幫人則神情群輕松,如看笑話。
“這點小事兒,怎么驚動薛室長您呢?一準是老陳大嘴巴。”
童勝好整以暇地拱手,“薛室長請回,我能料理。”
“室長,您是新來的室長。”
一個紅袍中年忽然一個滑跪躥到近前,“室長大人,你可要為小民做主啊,他,他們沆瀣一氣,謀奪我祖產啊……”
“趙鳳舉!”
童勝怒喝一聲,“再敢誹謗本官,定不輕饒。”
“我誹謗你什么,本來就是,你若是心中無鬼,我讓你在簽發單上落上名字,交與我,你怎的不肯?”
說罷,趙鳳舉抱著薛向腳跟又哭訴起來。
看熱鬧的一干百姓,也趁機鼓噪,立時輿情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