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道,“文印抉擇,具體說來,就是當兩位掌印意見不一,形成對峙抉擇局面時。
掌印寺會上,諸位掌印同時投射意念于文印殘片上,殘片生輝,指向何人,這一票便算投給誰,票多者勝,此議便成。”
“原來如此。”
薛向拱手受教。
杜遠喝了三杯茶,只覺口齒噙香,便問來路。
薛向的茶,都是從謝海涯那兒順的,他也不知。
杜遠明示喜歡,薛向也不吝嗇,勻了他半桶。
杜遠捧著文印殘片,大步流星地去了。
薛向本來就對掌印的身份極為渴盼,聽杜遠說了文印的妙用,心中更是瘙癢難耐。
可再是難耐,他也知道,短期內,這是不可能達成的。
畢竟,鎮一級的掌印,已經和云夢城的副院尊平級了。
那是已經堪佩十品仙符的真正仙官級別的大人物了。
除非過了郡試,他才可以幻想一下。
忽地,咚咚兩聲,門敲響了。
“進。”
尋四洲走了進來,“室長,行李安頓好了,租賃的住所是個獨院,跟這里隔著個巷子,半盞茶的腳程,這是鑰匙。”
尋四洲的這個前站打得極妙,讓薛向省了不少心。
薛向收下鑰匙,卻不急著去看新家,下午還有一場十一室的見面會。
他趴在桌上小憩一覺,直到尋四洲將他叫醒。
未時一刻,見面會在大院西側的議事房準時召開。
參會的,除了薛向,計有副室長王安世,一中隊長童勝,二中隊長張冷,三中隊長劉校,主事書辦陳君,主事書辦宮北。
本應參會的副室長佟國南,依舊吿病請假。
薛向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后,便將話語權讓渡給了王安世。
此人三十出頭年紀,生得老相,說話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介紹了十一室當下的主要任務。
大致有二:
一,配合軍餉案聯合專辦行轅,偵破軍餉案。
二,完成渡口商鋪的清退任務。
他說完情況,便讓各中隊長匯報目下的工作。
三個中隊長,也都大略說了。
主要是農耕時節,丟牛事件比較多。
再加上,最近淫祀盛行,有心人搞出邪祟攪擾地方。
但都是小妖小怪,不足為慮。
隨后,負責文案的主事書辦陳君問起薛向專屬書辦的選配問題,薛向讓他推薦,最好是學堂里才下學的學生。
最后,負責財務的主事書辦宮北,提出了關鍵問題,十一室賬上沒錢了,還有十三天,就是發薪日。
薛向奇了,他還是頭一次聽說,哪個室是自己發薪。
王安世解釋說,為偵破軍餉案,專辦行轅提了不少要求。
其中之一,便是在渡口設置警戒線,避免行人干擾。
可一設警戒線,渡口上商戶的生意就沒法做了,他們也鬧騰。
不得已,只好先清退這些商戶。
而渡口的地盤,是早些年,十一室從鎮軍接手的。
鎮軍移鎮后,十一室出錢建了那些商鋪,對外出租。
現在,要清退商鋪,自然要先行退租。
十一室賬上有些錢,但不夠,只能先從五室(負責財務),預支了本月的薪水,才湊齊了清退商戶的錢。
“我一來就沒錢?”
薛向腹誹。
他可不認為有這么巧的事兒,但沒證據的話,他自然不會說。
見眾人已無事稟報,他當即宣布散會,率先退場。
瞧見薛向走遠,童勝哂道,“瞧見沒,都氣傻了,聽說是才中試的城生。
這得有多傻,敢接任正印室長,且是綏陽鎮十一室的室長。”
“他不來,佟老大頂上,咱都好,偏偏要斜刺里殺出,這是自討苦吃。”
二中隊長張冷跟聲附和。
王安世叱道,“都什么時候了,還說這有的沒的,童隊長,下河村的偷牛案,你再破不了,拿你們全隊的工資買牛還人家。
還有,張隊長、劉隊長,你們也別天天耍牌、喝酒。
我請你們沒事多去街面上走走,看看你們手下,一個個閑得都肥成了冬瓜。
你們還當是以前呢,新來的這位爺,不定是什么性格。”
“姥姥!”
童勝高聲道,“我管他什么性格,到了綏陽,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
這是沒犯在童某人手里。”
“就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稀得理他。”
“王室長,你不會見風使舵,一屁股歪過去吧,丁掌門的飯吃了,可不好往外吐。”
三位中隊長豪橫慣了,議事房里,公然言笑無忌。
兩名書辦各自沉默,不摻和,也不勸說。
尋四洲賃下的小院,著實不錯,軒軒敞敞,花木扶疏,清靜宜人。
重點是院子臨湖,公房也臨湖,臨的還是同一座湖。
走正路,要穿過一條街,兩條巷,從湖中走,劃船不過三十丈。
薛向很容易就解鎖了,來往租房與公房間的近路,干脆弄條小船,劃船往返。
顯然,尋四洲是用了心的。
薛向住進來前,院子打掃的干干凈凈,纖塵不染,連墊褥、蓋被都是新的,蓬蓬松松,滿是陽光的味道。
薛向最喜歡的是院子里的秋千架,頭頂上是綠油油的瓜棚,穿堂風一吹,枝搖葉移,在秋千上晃蕩片刻,給個神仙也不換。
月華初照,薛向正在院中踱步,鐺鐺兩聲,門敲響了。
薛向開門,唬了一跳,柳眉竟出現在門外,腳下堆著大包小包,蓬頭亂發,臉也糊了,這兒臟一塊,那兒黑一坨。
見了薛向,柳眉長舒一口氣,局促地解釋說,“主母放心不下你一人在外,叫我過來照顧你,家里有小晚和姑爺,讓你不擔心。”
“是母親放心不下我,還是姐姐你放心不下我?”
薛向定定盯著柳眉,只覺古人描述美人的話一點不錯,粗服亂頭難掩國色。
“不許胡說。”
柳眉伸手在他腰上輕擰一下,“還不讓開路。”
“你怎么弄得跟逃難似的?”
薛向扛著大包小包的行李。
“夫子說,持白璧過鬧市,必無安,不若垢之以塵。”
柳眉鉆進廚房。
薛向暗驚,這才多久,都會“夫子說”了,調侃道,“那誰是白璧呢?不會有人如此自夸吧?”
“郎君……”
柳眉拎個鍋鏟才轉出身,腳在門檻上一絆,直撲進薛向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