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溫婉也實在不好舔著臉抄襲別人的論文。
“我是騾子是馬,姚老先生清楚得很。罷了,還是我自己來寫吧。大不了被姚老爺子羞辱一番,反正我也臉皮厚。”
趙恒不勉強她,卻拉著她的手不放,溫婉看出他臉上欲言又止的神色,心中微凜。
果然下一刻,趙恒一句話驚掉她的下巴。
“娘子……”趙恒捻磨她的食指,桌前的燈火搖搖晃晃,襯得男人雙眸漆黑,溫婉清楚的看見他眼睛深處的不安,“我臉上的疤…好像淡了。”
空氣驟然冷寂。
窗外秋風“咻”的灌入,險些吹滅面前的油燈。
溫婉被那油燈閃了眼,再睜眼時,看到趙恒抬手取下半扇銀色面具,緩緩露出那張容顏清俊的臉來。
溫婉的視線立刻落在他右眼眼尾處!
呼吸一滯。
不知是誰的心跳在此刻全然停止。
趙恒臉上那曾經四分之一個巴掌大小的青團印記…變淡變淺…如今只留下一個指甲蓋大小面積。
溫婉腦子像是狠狠被人打了一拳,眼前全是金星。
“娘子……”趙恒的聲音惴惴不安,那高高大大的男孩忽而猶如束手無策的稚子,不安的看向溫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這疤痕每日都在變淺,我懷疑……”
溫婉手心里有汗。
黏濕濕的。
小娘子聲音卻很冷靜,“懷疑你臉上根本沒有疤對嗎?”
趙恒沉默,半晌才有些委屈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溫婉說不出責備的話。
這鍋…得屠二爺背。
不對,該她溫婉背。
趙恒卻想得更多,只怕溫婉因他隱瞞而疏遠他,“我也是這兩日才發現印記變淺。娘子放心,我去官府查過,我并非亡命之徒,也并非朝廷逃犯。”
溫婉臉色滯了滯,“你幾天前就知道…為何不跟我說?”
趙恒抿唇,他的唇又紅又薄,明明往日看起來那張妖冶鮮明的臉,此刻在燈火映襯下顯出幾分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像吞人的猛獸。
溫婉又猛地反應過來,連忙起身雙手勾住趙恒的脖頸,好聲好氣的安慰:“對不起,夫君,我不該這樣說。我只是有點著急。”
趙恒面色稍緩,“前幾日我發現的時候,我擔心…我在來平縣之前惹上了什么仇家……抑或是兇惡的亡命之徒,所以才需要改變容貌。”
溫婉嘆氣,她的手撫上趙恒的右眼尾,定定的看著,“這是怎么弄的?”
趙恒搖頭。
他失去記憶,一切都不清楚。
溫婉卻想著或許是顏料,隨著新陳代謝自然而然的變淡。
溫婉心里盤算得更多。
她這個夫婿…渾身是迷…猶如隔了一層厚厚的透明玻璃,她看不透,得早點扔掉才好。
小娘子那雙嫩白的手撫上他的臉,兩人前額相抵,呼吸迷亂,仿佛淺水灣里擱淺的兩尾魚。她的聲音冷靜得幾近冷酷,“夫君不必害怕,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我說過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多一人,不少一人。”
朱旺很著急。
大侄女有難,他不得不管,否則對不起大侄女那一句“行俠仗義”。
溫家老的老,小的小,他占了一個“叔”字,總不好撒手不管。
朱旺從溫家酒坊出來后,只覺得這幾天自己血都是熱的。
元六郎那只碩鼠,總歸是要除去。
去并州的路上,他攛掇著元六郎追加籌碼,更高的價格買入一批糧食,后來并州糧價跳水,元六郎差點和他在街頭上就打了起來。
這小子…心里一直記恨著他呢。
朱旺對于這種人可太清楚了,自己沒本事,怨天尤人,不是恨他老朱就是恨溫家,總之不舍得恨自己。
于是一大早,朱旺便出了門,那小廝便問:“老爺,咱今兒個還去元家要債不?”
朱旺抬腳就走,“今兒個讓鑼鼓隊先散了,你跟著我去賭坊轉一圈。”
朱旺先去了賭坊,和賭坊的幕后之人深入交流了關于元家大冤種的事兒,回來時卻看見媳婦兒站在廊下沖他打眼色,“老爺,元六郎來了。”
朱旺一拂袖,眼睛瞪得像銅鈴,“他還敢來?”
這小子前幾日不是都躲著他嗎?
他媳婦埋怨道:“如今這年頭欠債的是大爺,爺爺上孫子家有什么不敢的?老爺,元六郎今天既然敢出現在咱家,你可不能放跑了他。”
朱旺被媳婦兩句話臊得臉通紅,當下狠狠道:“哼,今天要是叫他出了門,我就不姓朱!”
朱旺走入屋內。
這一看,就氣不打一處來。
元六郎像沒事人似的,坐在他正堂的主位上,看見他進屋眼皮子都不抬。
朱旺重重的一喘氣,正要說話,那元敬卻從袖囊中掏出幾張輕飄飄的銀票,他一張一張的放在桌上,依次碼得整整齊齊。
朱旺眼睛登時發亮。
“朱掌柜,你數數,欠你的六百五十兩漕運費用全部在此。”
朱旺不敢相信,這就還了?
元六郎笑吟吟的解釋道:“前幾日實在是囊中羞澀,只好躲著朱老哥走。如今派去的小廝已經從播州回來,并帶來家中支援。這不,事情稍一緩解,我就立刻給老兄送銀子來了。”
朱旺自然知道這小子身無分文,他這幾日悄悄打聽過,元六郎去千金賭坊都是賒賬,吃飯在遇仙樓也全是簽字賒賬。
朱旺的火氣在看到銀票那一刻,登時泄了一半,又聽見元六郎一口一個“朱老兄”叫得親熱,給足他體面和尊重,忽而覺得這小子不再獐頭鼠目。
“喲。”朱掌管手上啐一口唾沫,抓起銀票開始數起來,一邊數一邊樂呵呵道,“這播州的元家果然不同凡響,拔根汗毛比咱腰桿還粗!我早就說了,元老弟你就不可能是那欠債不還的人!”
元敬心中嗤笑一聲,瞧朱旺數錢時臉都笑出褶子,心仿佛在滴血。
那可是他賬面上最后的幾百兩銀子!
不過為了后面的計劃,眼前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讓這頭豬再快活幾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