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今年,先有溫家話事人溫維明病重,后有溫家小娘子招贅,再有溫元兩家打對臺,溫家丫頭慘死,緊接著便是他家的女婿腳滑滑到山下去了!
要不怎么說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縫呢!
這溫家人一整年流年不利,真該去拜拜寺廟才對!
天色將暗,搜尋的人去了一撥又一撥,先是城內朱記糧鋪出動了十幾個伙計,緊接著城內幾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出動了,最后便是溫家酒坊制酒師傅們。
他們高舉火把,成群結隊,浩浩蕩蕩的統一往靈山方向跑。
這陣仗,趕衙門搜索無名男尸案也差不離了!
溫家盤踞平縣二十年,平日里溫維明更是廣結善緣,加之先前溫婉碧芳酒的促銷活動搞得轟轟烈烈,因此溫家在平縣百姓中口碑極好。
這一夜,不斷有火把閃現,城內許多百姓自動加入搜索趙恒的隊伍里。
也有人并不樂觀。
茶樓看熱鬧的人巴在欄桿處憑欄遠眺,不住唉聲嘆氣,“哎喲,這怕是尋不著了。前幾日下了雨,城外的官道都不好走,更別提靈山!這會子人怕是都落到桃溪里去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今年這溫家怎么了,總是走背運!好端端的溫家小娘子…這下好了,成寡婦了!”
話雖遺憾,語氣卻難掩吃瓜的興奮。
旁邊那人笑道:“都說少女戴孝最是俏,可惜溫掌柜不是少女啦。以后她便是平縣最俏的寡婦。”
“哎喲,那小娘子…辣得很,上次還把她家老師傅的手指宰了兩根!這婦人雖容貌甚美…卻帶刺呀!”
“兄臺此言差矣,就是帶刺有滋味兒!不信等她家辦喪事的時候咱去瞧瞧?”
說話間,幾人不可描述的相視一笑。
而溫維明則是有喜有憂。
喜的溫婉懷孕,他要做祖父了,溫家后繼有人。
憂的是趙恒失足跌落山崖不見蹤影。
派出去的人一撥又一撥,卻始終沒帶回任何好消息。若不是顧忌溫婉一人在家,又怕自己身子拖累,溫維明只恨不得親自出去尋找趙恒。
關鍵時候柳姨娘不在,屠二爺前幾日也被溫婉支出去,說是有人看到石金泉的影子,屠二爺連夜追去了。
溫家長夜難熬,溫家大姑娘也倒下,一時之間,只有溫維明主事,獨木難支心力交瘁。
見紅梅原封不動的端著食盤從房間內走了出來,溫維明很是心焦,“她還是不肯動筷?”
紅梅擦了擦眼淚,憋著嘴,“姑娘一口沒吃。從前無論發生天大的事兒,姑娘也從不會這樣。眼瞅著…已經一天滴水未進了!”
“糊涂!”溫維明氣得胸膛起伏,“她如今都是雙身子的人了,就算不為她自己想,也得為我孫兒著想!”
溫維明一拂衣袖,命紅梅端著食盤再度入內。
屋內黑漆漆的,天光微有霞色,已是黃昏。
趙恒失蹤已經一天一夜,明眼人都知道…溫家贅婿怕是兇多吉少。
據搜尋回來的人說,溫家贅婿消失處是懸崖邊,斜坡的泥地那兒還留著一個打滑的腳印,斜坡下百米處還有趙恒掛在樹枝上的一只鞋!
而底下則是洶涌的桃河!
這人要是掉下去,尸骨無存!
可溫家老爺不認這個結果啊,出錢出力四處哀求,不少人只能沿著江下游去尋——
好歹有個尸體交差不是?溫維明在外面發了一通脾氣,可入了屋一看見床上的溫婉,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兒,老頭輕手輕腳的進屋,聲音都小了兩分,生怕吵到溫婉,“兒啊,起來多少吃兩口吧,別把身子給熬壞了——”
紅梅放下食盤,將溫婉扶坐起來。
此刻溫婉釵環盡褪,長發披散,臉色蒼白,容顏十分憔悴。紅梅心細,生怕她受風著涼,隨手扯過毯子將她裹住。
溫婉往前瞅一眼。
隨后小娘子眉頭緊蹙。
溫老爹的心也被揪起,“怎么了,沒胃口?”
溫婉嘆氣,不說話。
也太素了。
饅頭下青菜,連個有味的小咸菜都沒有,她怎么吃得下?
大陳朝妻為夫服“斬衰”守孝三年,而趙恒就算入贅上門,她也得為其守孝一年以示態度。
也不知道看在肚中孩兒的份兒上能不能讓她吃上一口葷腥。
若是綠萍在就好了,那丫頭跟百寶箱似的,隨身攜帶吃不完的零嘴。
這不,她剛剛偷摸吃了半個油餅,實在是吃不下這清湯寡水的饅頭小菜。
于是她捏著鼻子,示意紅梅將東西拿遠一些,溫老爹可更心疼了,只差沒掰開溫婉的嘴巴往里面灌,老頭佝僂著肩膀,好聲好氣的哄著:“你乖一些,再沒胃口也好歹動一下筷子……”
溫婉搖頭,按下腹部差點頂上來的飽嗝,別過頭去,“爹,我真吃不下……”
溫老爹都差點急哭了。
孩子命苦啊。生下來幾年就沒了娘!
他好不容易拉扯大,讓孩子成了家,眼瞅著年紀輕輕就要守寡!
還有他那大孫子,這輩子都不知道爹長啥樣!
溫老爹心中暗暗發誓,過幾天一定要靈山寺廟求神拜佛,再給祖宗多燒些紙錢,無論哪路的神仙都得保佑溫婉和大孫子平平安安的。
“吃不下也得吃!”
門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溫維明一聽那聲音,肩膀又是一縮,倒是溫婉眉間一抹隱忍的喜色,“柳姨娘,你怎么回來了——”
來人可不正是柳姨娘?
她風塵仆仆的趕來,背上還掛著行囊,鞋面上滿是泥巴,形容狼狽,一看就是剛從陽縣回來。
四目相對,柳姨娘眼淚蓄勢待發,猶如決堤的桃溪。
柳姨娘迅速一掃溫維明,片刻抽回。
她將行囊歸置在一側,快步走過來,語氣埋怨又著急,“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坐得住?幾天前收到溫靜那丫頭的來信,說綠萍——”
柳姨娘咬咬唇,想到溫婉如今懷著身孕,再說這些事恐擾了她的心,大姑娘肩上的擔子太重了,如今姑爺又——
“不說了。不說這些…”柳姨娘揮了揮手,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淚,“我擔心大姑娘,擔心溫靜,在陽縣那邊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實在是熬不住,便跟著一支來平縣的商隊回了平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