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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提醒一句鑫隆掌柜,就說現在溫家住的那宅院…該收回來了。”
周賬房喜道:“溫家人沒了住處,必然還是得變賣酒坊!”
“處理了老六的事兒,我會盡快回來。”元啟朝周賬房拱拱手,語氣十分謙恭,“這邊的事…麻煩周叔多上心。”
周賬房被這一句“周叔”弄得心中妥帖,“自然。”
這三房,就元啟一個出息的。
還好他早早的就投靠了五爺,這好日子…不遠了。
而此時,播州那邊元夫人派來的李管事也尋了過來,他私下里找到程允章,又看一眼他破敗荒涼的書房,心想若是老夫人知道四爺住這樣的房子,還不知道多心疼呢。
“四爺,老夫人的意思是…三房人斂了六爺的尸身回祖宅辦喪事,您就待在這里,跟著姚老先生好好讀書,家里的事情您無需操心。”
程允章臉色一滯,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弧度,“母親不允我參加六表兄的后事?”
掌事臉色一滯,尷尬解釋,“四爺若是想去自然也是能去的…可夫人是一番好意,她體貼您后年就要登科極第,這節骨眼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崩說六爺死了,就是天塌下來,她老人家心里也只有您讀書這一件事!”
“而且這喪事…”掌事壓低聲音,生怕元家三房聽見,“畢竟晦氣。”
見程允章無動于衷,不知是否聽進去,管事輕嘆一口氣,“夫人說您上次拜師匆忙,又沒準備什么值錢的拜師禮,怕姚老爺子怪罪我們禮數不周,因此在播州精挑細選了一馬車的禮物,到時候您帶給姚老爺子。”
程允章抿唇。
元六郎身死,元家三房不知急成什么樣,這節骨眼上母親還耽誤功夫挑選拜師禮,這…不是往三舅舅心頭撒鹽嗎?
那管事湊近些,“四爺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元三老爺是個聰明人。您肩負程家大任,為了讀書,缺席六郎后事……不會有人怪罪您的。”
只要他程允章登科極第,那么他所行一切惡事都能被原諒。
功名利祿…可真是好東西。
程允章的笑意并不直達眼里。
元家人滿懷傷悲,一把大火處置了元六郎殘存的尸身。
而溫家這邊,白幡高懸,靈遍地,贅婿趙恒的喪事辦得熱熱鬧鬧。
大半個平縣的人都去了前院吊唁。
原因無他。
溫維明在平縣耕耘數十年,廣結善緣,朋友遍地。
溫維明這一支人丁稀少,遇到這樣的事少不了親戚們幫襯。
溫月一大早便帶著齊蘭亭和幾個小輩們坐半日的驢車到溫宅,一見面就撲進溫維明懷里,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墜,“阿弟!苦了你了!這日后…大丫頭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看吧。
若是選她家幼子做女婿,溫婉何至于落到這下場?
老二固執啊!
“你年輕就成了鰥夫,那時候受了多少磨難,好不容易把嬌娘留下的這點子血脈拉扯大,又讓她成了家,哪知…發生這樣的禍事!她小小年紀就成了寡婦!得跟你當年一樣吃盡苦頭!光是想想,我這心…就跟針扎似的!”165.
“這姑爺…怎么就滑下山崖尸骨無存了?”若是從前,溫維明定然覺得長姐知冷知熱。
可自從兩家因為溫婉成親一事不歡而散后,加之跟元家亂斗一番后,心境比從前開闊,此刻再聽長姐說話…
溫維明覺得長姐這話看似為他為溫婉著想,但句句刺耳。
死了男人,又不是天塌了!
他溫維明的女兒怎么就要吃盡苦頭了?
大不了…等溫婉生了孩子,再招一個!
他溫維明的種,有一等一的樣貌,手中又有銀錢,什么樣的男子不能挑?
溫維明看見齊蘭亭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樣,又不好當著眾人反駁,卻念在他們愿意退一步的份兒上,他也不能再擺架子置氣。
溫維明沖齊蘭亭拱拱手,招呼一聲,“姐夫也來了?”
齊蘭亭“嗯”一聲算回答。
兩家人一笑泯恩仇。
溫維明攜了溫月入內,語氣中一絲悲痛,“大姐,如今溫婉有孕,操持不了趙恒的后事。待會溫家族老來了,您多幫忙招呼著些。”
溫婉有了身孕?
齊家一群人面面相覷,倒是溫月那兒媳婦李氏反應快,立刻接口:“舅舅何必客氣。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如今舅舅家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這些親戚不就該幫襯著嗎?您去忙,前院交給我們。”
溫維明知道這李氏向來嘴甜心冷,可今日吊唁之人踏破門檻,溫家只他和柳依依兩人支應門戶,難免擔心冷落客人。
于是也不管李氏真情假意,溫維明通通受領。
朱旺攜老妻也混在吊唁的人群里,他入了前院就看見溫婉身著麻衣喪服,不施粉黛,臉色素得嚇人,手臂上纏著黑紗,耳邊別著一朵小巧精致的白色靈。
溫婉披著麻紗,鼻頭微紅,眼眶發腫,還有那因夫婿亡故勞心勞力累出的窈窕腰肢。
有人目光渾濁,“都說寡婦戴孝最為俏,別說…死了男人的溫掌柜…比從前少女的時候還要勾人哪。”
一側路過的朱旺心想:錯了,錯了。
死了男人的溫掌柜…比從前當少女的時候還要勾魂。
順帶勾命。
不然那元敬怎么死的?
就是那夜叉用意念克死的!
老朱不想來,可不得不來,他怕啊,他得罪了那夜叉,不得好好表現爭取個緩刑啊?
這一來了吧又閑不住,開始以“溫維明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名義,幫著溫維明招呼起今日的客人來,順帶為了表忠心,還將今日賓客們的閑話如數轉告給溫維明。
“就那邊墻角那幾個,一直盤算著給大侄女找下家呢,他家那個小兒子…人看著斯文,但頭上中間一圈沒毛,是個禿頂!你可得提醒大侄女,讓她別上當受騙!”
“靠垂門的那幾個…是你溫家族老吧?嗬喲,這幾個老頭不得了,一直在盤算怎么從你家撈錢走呢。”
“那個是你家大伯爺吧,一直攛掇著族老給你施壓過繼他家孫子。我就把大侄女懷孕的事情跟他們一說,你家那大伯爺氣得差點升天。還一直嚷嚷著什么溫婉沒生出兒子…溫老二家就不算有后…這家產就還是有他的一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