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崢拱拱手,“聽老師說師弟明年便要春闈下場,那我在這里先祝師弟蟾宮折桂。”
師兄弟間又寒暄兩句,不過魏崢看出程允章心不在焉,似乎心里一直掛念溫婉,當下勾唇,露出了然一笑。
紅梅端著那寫有名字的托盤入了馬車,片刻便回來,姚世真笑瞇瞇的問她:“兩個小娃抓鬮抓到了什么名字?”
紅梅迅速瞥一眼魏崢,隨后又低下頭去,“回姚老爺的話,說來也巧,我家小小姐和小少爺都抓到了侯爺取的名字。小小姐叫昭昭,小少爺叫琿哥兒。”
說罷紅梅又朝魏崢福身行禮,“姑娘她本想親自來感謝侯爺,但眼下身子不便——”
姚世真連忙道:“不妨,她昨夜生產兇險,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讓她好生躺著——”
紅梅欲言又止,“老爺危在旦夕,姑娘的意思是…能否盡快趕路?”
姚世真眉毛一擰,“你家姑娘是個實心眼的,怎能萬事由著她?”
說罷他又訓斥紅梅,“她不懂,難道你做丫鬟的也不懂?女子生產本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就算眼下平安誕下嬰孩,可并不代表完全脫離危險。”
姚世真知曉溫婉救父心切,又怕勸不住她,只好狠了狠心,“就算她能走,可昨夜人仰馬翻,老夫可無法行走,這營地上其他人也需要休養生息。你回去勸著你家姑娘,讓她不必太過著急。事寬則圓,急事緩辦的道理,她定能明白。”
紅梅又只好回去繼續勸溫婉。
溫婉心中急切,只擔心便宜爹在獄中吃苦受累,可總不好甩下義父義母急行軍,只能暫緩一日。
不曾想,日頭剛過正午,屠二爺便帶著魏崢那幾個手下從山寨殺回來了,又陸續帶來官兵將營地上的山賊繩之以法,魏崢一行并未暴露身份,自稱自己是經過此地的商人,官兵領頭人抓了山賊,將他們全部捆起來,一一前后相連,發回附近縣城審判。
屠二爺跑得滿頭是汗,一張臉曬得黢黑,可人看著精神,溫婉便知此行收獲頗豐。
屠二爺將銀票和荷包等通過紅梅遞給溫婉,又壓低聲音匯報此行戰況,“姑娘,這狗東西自從咱們進山就盯上咱們了,他說咱們攜帶萬貫金銀,引誘唆使山賊來趕盡殺絕。好在石金泉一直沒有得到山賊信任,那群山賊將她老婆孩子都扣下。石金泉一家東躲西藏,從咱家拿走的金銀根本沒來得及花,他那婆娘倒是聰明,知道入了賊窩跑不掉,早早的將銀票就藏在山寨里最顯眼的地方,反而躲過山賊的搜索。我用了些手段才讓她吐口,這些是拿回來的銀票。”
溫婉看到屠二爺手上有血,連忙道:“二爺受傷了,快去處理傷口。”
屠二爺滿不在乎的咧嘴,“小傷口,不礙事,只要能把銀票拿回來!”
此去播州救溫維明,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紅梅難掩激動的清點著銀票,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六百八十三兩…這可真是一場及時雨!”
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溫婉眉頭不見多少松快,“先收著。”
就如程允章所說,他們傾家蕩產疏通此事,這些錢只是杯水車薪。
不過,溫婉還是讓紅梅取出一百兩銀子給屠二爺,“你把這些錢分給和你同去山賊剿匪的兄弟們。”
屠二爺不確定,“是指姑…侯爺手底下的兄弟們嗎?”
隔著簾子,女子的聲音很平穩,“侯爺一行人微服私訪,本該低調行事。若非為了咱們,實在沒有大動干戈剿匪的必要。這些錢不多,分給兄弟們請他們買酒喝。”
屠二爺捏了捏銀子,想起自己臨走前給姑爺胸口塞的銀票,心中暗道:大姑娘雖說去父留子,可對姑爺卻是沒話說!溫家用度再吃緊,卻也沒短了姑爺的!
屠二爺五味雜陳的拿銀子去分,沒片刻卻又回來,并帶回那位綽號“猴子”的年輕人,那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瘦高瘦高,皮膚黑,眼睛亮,看著精神又機靈,很懂規矩的在馬車幾丈外距離的地方站定。
“溫掌柜,不必客氣,您去了播州用錢的地方多。咱要是敢拿這銀子,侯爺一定打斷我們的腿!咱們兄弟心意收到了!”
溫婉蹙眉,卻不再堅持,只笑道:“既如此,我也不矯情。等到了播州,我請兄弟們喝酒!”
“溫掌柜敞亮!”
猴子又道:“溫掌柜,我家侯爺身負公務,不好在此地久留,還需日夜兼程趕路。侯爺留下小的和其他幾個兄弟護送姚老爺和溫掌柜一路去播州,您有事招呼小的便可。”
溫婉心頭突地一跳,撩開車簾,果然看見魏崢留下幾個好手護送,剩下的全都整裝待發。
溫婉瞥一眼魏崢。那人翻身上馬,動作利落,只遙遙往她這里看一眼。
這一眼,溫婉不知他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其他。
隨后,他如眾星捧月般被下屬護在中間,義父義母正和他辭別。
溫婉再次確定。
嗯,這不是她家的手辦。
比起乖張又難以掌握的魏崢,她還是更喜歡那個聽話乖巧的趙恒。
溫婉抱著女兒,望著魏崢遠去的塵土怔怔出神。
紅梅手里則抱著琿哥兒,看著自家姑娘,也開始出神。
陳媽一上馬車,就看見兩具軀殼在那里發呆,她推了推紅梅,接過她手里的小公子,斥她:“小心些,托著小少爺的屁股…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紅梅笑得勉強,“許是受了驚嚇,還沒回過神來。”
“那可要不得,這去播州還有一段路呢。打起精神來,要是小小姐和小少爺有個閃失,可沒你好果子吃。”
溫婉是順產,到了下午太陽正盛的時候,她好說歹說,陳媽給她包了好幾層,確保她一點都吹不到風,才勉強同意她下馬車走兩步。
趁著這個時間,紅梅將馬車內的被褥全都換了一遍,陳媽則扶著溫婉在官道上活動手腳,等回來的時候卻看見朱旺也回來了。
那朱旺一看見溫婉,就仿佛走丟了的孩子找到了媽一般,險些就撲到溫婉身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大侄女,你還活著!阿彌陀佛,感謝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