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程允章面色慘白,雙拳緊握,試圖辯駁,卻張不開嘴。
元啟殺了綠萍那又如何?
綠萍只是一個奴才。
難道一個綠萍在她心里的分量,比他這個師兄重?比元家重?甚至比老師還要重?
程允章突然覺得挫敗,心頭像是被千斤墜壓著,無法喘息。
他對溫婉的情感藏在暗處不見光明,他從不奢求溫婉以同等感情回報,可是在殺他兩個表兄的時候,溫婉絲毫不曾猶豫,絲毫沒有想過這一切會讓他陷入左右兩難之境地。
她怎么能……
一面手起刀落殺害他的親人。
一面裝作若無其事叫他“修文師兄”。
她心里…完完全全…沒有他!
程允章頭痛欲裂,身體左右像是被人拉扯著,幾乎要將他撕碎。心里有恨,卻無法恨,舍不得恨,嚼碎了吞進去,恨意化作灼熱的疼痛,燒得五臟六腑一片疼。
魏崢大約猜出溫婉和程允章在船上交談的內容。
這位師弟當真厲害,于一片破碎的線索之中拼湊出完整的真相,甚至用一招打草驚蛇將他也網了出來。
程允章和溫婉若是當真決裂,老師又該何去何從?
“其實…你五表兄……”
魏崢將將開口,卻被程允章打斷,“她…走了嗎?”
魏崢點頭,腦子里又想起那小娘子臨走時濕噠噠的鞋面。這個天氣,回家又這么短的距離,她應該不會著涼受風吧?
程允章掙扎著起身,溫婉去意已決,顯然是準備和三房不死不休,他還得想辦法阻止她。
可今夜…外面的風似乎比往常要涼一些。
她身上那件外衫那般單薄。
程允章望著外面陰沉沉的天色,呼出一口濁氣。
他手里唯一的證據也被她搶走。
從此以后,兩個人再沒有相見的理由。
下次見面,便是兩人交手之時。
程允章爭執著起身,他沒有在魏崢這里滯留的理由,三舅母不會善罷甘休,溫婉更不是逆來順受之輩,兩家真正的大戰一觸即發。
程允章起身穿上那件烤干的外衣,窸窸窣窣的收拾好,他臉上看起來驚疑不定,尤其想到魏崢曾借給溫婉城防圖,他更是如鯁在喉。
“魏師兄,若我和溫婉當真不死不休,我不會逼迫你選邊站隊。”程允章站在門邊,身形似乎比從前清減許多,經過這紛亂的一夜,他的眸色反而更加平靜,也更加冷,“所以,也請師兄不要插手。”
魏崢不言語。
似在聽,又仿佛沒聽。
程允章心中紛亂,可魏崢卻從不內耗,“只要不傷及性命,我不會輕易插手。但是—”
魏崢看向他,“你也不能插手。”
程允章臉色一白。
罷了。
如此,也算是承諾了。
程允章巴在門邊的手緊握,隨后又慢慢松開。
權勢啊。
權勢真是好東西。
若他足夠強,或許早已阻止這一切。
若他足夠強,溫婉行事或許不會這般毫無顧忌。
“如此…也夠了。”程允章的笑清清冷冷的,他艱難跨出門檻,忽而又停下。
夜風吹拂,他額前一縷發輕輕飄起來。
他眼睛里的星光早已破碎。
“有些話,本不該我說。”男子的聲音沙沙的,片刻又頓住,“只是又不得不說。”
“瑾瑜師兄,溫婉不是尋常女子。”
程允章喉頭一滾,眼尾處一抹蒼涼的清淚,雙肩低垂,仿佛壓著萬斤重物。
“她是一頭會吃人的猛獸。”
“沒有人能駕馭得了這頭猛獸。”
“趙恒不能,師兄亦不能。”
魏崢驀的抬眸,絳色的唇微張,“此事和趙恒有何關系?”
程允章知他誤會,便道:“趙恒…是溫婉亡夫的名諱。”
程允章終究沒將溫婉所謂“亡夫”可能還活著的事情告知魏崢。
魏崢眉頭緊皺。
趙恒?
這名字…很普遍嗎?
怎么還有人用這么難聽的名字?
魏崢起身,素手一拂,他本就生得高大,又穿一身寬袖的衣袍,站起來猶如泰山壓頂,只讓人覺得咄咄逼人。
“溫婉既非猛獸,也非牛馬。她是人,我為何要去駕馭一個活生生的人?”
程允章聞言,腦子像是被人種種捶了一拳,腦子里的混沌瞬間消散!
云開霧散!
他看著眼前站著燈火里風光霽月的那人,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猶如陰溝里爬行的蛆蟲。
他不如魏師兄。
程允章喉嚨干澀,“我只是…不希望魏師兄同我一樣。”
魏崢淡然一笑,露出了然之色,隨后一句話終結對話。
“不懂師弟在說什么。”
程允章一愣,隨后長笑走出大門。
魏崢卻盯著程允章的腳。
程允章都有干凈暖和的鞋子穿,怎么溫師妹就沒有?
魏崢是武將,常年的軍旅生涯讓他殺伐果決。
他從不內耗,因此也不深想程允章臨走時候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可是這一夜他卻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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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涼席上,側耳聽著外面風吹樹搖,或許是院子里的山梔香傳進來,讓他意亂神迷。
若非今日溫婉從那庭院走過,他竟然不知自己院子里種了些什么花。
為什么會這樣呢。
為什么從前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呢?
為什么偏偏和溫師妹在一起的時候,他有閑心關注院子里種什么花,月亮是滿月還是半月,空氣是什么味道。
迷迷糊糊的睡著以后,又開始不間斷的做夢。
他時而夢到曾經熱鬧的國公府,母親在、父親在、阿姐也在。那時候他和阿姐年紀尚小,阿姐是女孩子,會撒嬌,父親就更喜歡她一些,經常馱著她去摘院子里的花。
他嫉妒得不行,他也想坐在父親高大的肩膀上,可是他不好意思說出口,好在父親及時看出他的羞赧,伸出孔武有力的臂膀,一只手托起他。
阿姐喜惡作劇,她摘一朵花別在他耳后,笑話他像小女孩,他便生氣的拽阿姐的小揪揪。
后來,不知怎的,又夢見了溫婉。
他夢見自己躺在蒼山雪林之中,厚厚的大雪覆蓋住他的身體,寒氣像是小刀似的往身體里鉆,雙眼渙散之際他似乎看見了湛藍色的天空。
雪山之中,溫婉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緩緩走近,她赤著一雙雪白的雙足行走在雪地上,艷麗的紅,刺目的白,交相輝映,更顯那女子妖冶。
雪山里的女妖怪!
一眨眼。
雪林變成了喜堂。
滿眼皆是喜氣洋洋的紅色,庭院里高朋滿座,空氣里酒香四溢,鐘鼓聲催,他和溫婉身著大紅色喜服,兩個人在親友見證之下喜結連理。
再然后,滿是桂圓、花生、紅棗的鴛鴦戲水紅罩單上,兩條赤Luo的人影交纏,窗臺兩稟紅燭成雙成對,對照天明。
魏崢一下從睡夢中驚醒。
醒來的時候渾身被汗水打濕,后背衣衫汗淋淋的黏在一起,一抬眸,窗外天色昏暗,已至下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