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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的伙計們是這樣說的。”候繼心急火燎的就要找曾大夫,魏崢伸手,一個眼神阻止。
驚雷滾過。
照得屋內亮若白晝。
也照亮魏崢那張慘白的臉。
候繼已然察覺出不對,他上前兩步,扶起魏崢,才發現他的額前、臉上、脖子全是細密的冷汗。候繼心道不好,眼瞅著下午還好,怎么到了傍晚侯爺又發起高熱來?
定是溫小娘子處理傷口沒輕沒重害的!
如果真按魏崢所設想,從前一切看似毫無根據的事情突然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記憶伴著這清冷的長風呼嘯而來。
比如,初見時溫婉以及溫家人的震驚。
比如,兩個孩子同時巧合的抓鬮選中他取的乳名。
比如,餐桌上陳媽給他的食物總是有意無意避開蝦蟹等發物。
比如,溫靜那一句他是否是她的姐夫。
還有——
昨天掉下懸崖時,溫婉那句將兩個孩子托付給他。
當真是因為當時沒有旁的人可以托付嗎?
不對。
眼睛騙不了人,溫婉那時明顯存了死志,她將孩子托付給他,是因為她對他完全信任,比這世上別的任何人都要信任。
這份信任出自哪里?
僅僅是因為他是她的師兄?
不對。
這一切太巧合了。
巧合到一切散落的線索只能拼出唯一的答案。
——他就是溫家那位倒霉姑爺!
可這些都是猜想,魏崢從不喜歡似是而非,他需要最關鍵的證據,能夠將整個案子串聯起來。
候繼的眼睛略帶恐慌,他想要去扶住魏崢,可魏崢竟站也站不穩,他額前的汗水滾滾而下,一張嘴唇毫無血色,整個人大汗淋漓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侯爺,你到底怎么了?”
“去…去…找個繡娘來。”
話音剛落,遠處細密的雨珠開始由遠及近的砸在屋檐上,雨勢越來越大,夾雜著悶雷滾過,叫人喘不過氣來。
候繼望著外面的天色,這個時辰,又下著大雨,城內店鋪只怕已經關門。
魏崢的聲音逐漸猙獰。
“去!現在!立刻!馬上!”
這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次日竟然天朗氣清,霞光萬丈,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但…整個播州城,一夜之間氣溫驟降,滴水成冰。
“溫二小姐…見過這個荷包嗎?”
平日里,照例最先出門的不是溫婉和紅梅,而是溫靜。
這一日,她按照往常慣例,吃了早飯便去巷子那頭的伙伴玩耍,冷不丁看見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紅檀木華蓋馬車,四角包著黃銅雕,右側角上懸有風鈴。
此時,一雙好看的手從車簾探出,手上掛著一個青竹圖案的荷包,上面的紅惠懸有小巧圓潤的珍珠。
溫靜認出這是魏崢的聲音。
她便乖巧的停下,定睛看著這懸著的荷包。
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卻多,跟她阿姐一樣鉆錢眼里,“侯爺,您問這個做什么?”
這不是阿姐的荷包嗎?
魏崢愣了愣,順手掏出一張一百的銀票遞過去,“封口費。”443.
溫靜笑嘻嘻收下后知無不言。
侯爺可真好。
跟姐夫一樣好。
姐夫也經常給她零用。
“這個荷包是我阿姐的!侯爺從何處拾得?”
魏崢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溫靜絲毫不察那人手背上迭起的青筋,只一門心思的迭好她的零錢,嗯,得揣好了,否則又被娘一窩端。
“你看清楚了?”
溫靜抬眸,仔細盯著那荷包,語氣十分篤定:“這就是我阿姐的荷包!這上面的竹葉都是兩片扎堆,沒人會這么繡!”
只除了他的母親魏國公夫人。
也就是說,他昏迷時遺失的遺物荷包,在溫婉手里!
證據還缺什么。
缺趙恒的路引。
否則溫家人絕不會將他當成趙恒!
魏崢撩開車簾一角,看見溫靜手里拿著那竹蜻蜓。
紅色的翅膀分外顯眼,正是他送給昭昭那一支。
魏崢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五臟六腑都被攪得生疼。
溫婉心里從來沒有他。
從頭到尾,她對他只有欺騙和利用。
他想要破開她的心,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做成的,才能這般無情殘酷。
溫靜見馬車內的魏崢半晌不說話,她走近,敲敲馬車,“侯爺,阿姐說你昨日為救她而受傷,我們全家都很感激。爹爹說等阿姐病好以后,要重重謝你——”
車簾后那人沉默片刻。
“她生病了?”
“著涼受寒。大夫說吃幾服藥就能下床。”
那一夜雨大,兩個人在叢林里淋了半夜雨,她的腿上又有傷口,回家后怎能不大病一場?
“那就好。”
溫靜一愣,什么叫“那就好”?
溫靜看著那人和馬車漸漸消失在巷子內,總覺得今天這魏大人好生奇怪,不過小孩心里不藏事,瞬間將這事拋在腦后找朋友玩耍。
只是片刻這巷子里傳來一陣騷動,幾十位披甲持銳的士兵闖入溫宅,領頭的正是那位趙小將軍。
“溫家酒坊溫婉涉嫌元家五郎元啟命案,需帶走調查!溫宅等人不得隨意出入!誰敢離開溫宅半步,視作同犯處置!”
溫婉此時剛喝了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冷不丁被人從床上拖拽下來,她雙腿難支,走出房門卻看見全家人被攔在兩側,便宜爹和柳依依兩人著急上火,“姑娘!衙門說你涉嫌殺害元五郎,要抓你下大獄!你快跟他們解釋,你不是兇手!”
溫婉迷迷糊糊看見領頭的趙恒,衙門?
就算此事東窗事發,也不該是趙恒派人來抓。
更不要提,軍士們胡亂闖入房間,將一個個大箱子抬出來堆在院內貼上封條。
一聲脆響。
臺階處的盆被踢開,泥土散落一地。
乳娘和陳媽抱著昭昭和琿哥兒,兩個孩子似乎感應到不安,止不住嚎啕大哭。
這哪兒是查案,分明是抄家來了——
趙恒朝她一拱手,“溫掌柜,請吧。別叫我難做。”
“此事定有誤會。”溫婉并未掙扎,任憑士兵為其套上枷鎖,枷鎖重達二三十斤,溫婉承受不住,搖搖欲墜,勉強站穩,“我要見侯爺。”
“侯爺說他自會來尋溫掌柜。現在還請溫掌柜配合查案。”
溫婉無法掙扎,“我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