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錢？”
于大章想到了金額巨大，卻沒想到居然到了“億”這個級別。
張彥龍的主要目標群體是沒有收入來源的在校學生，這些人歸還本金都費勁，那這些錢都是從哪來的？
“誰也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
呂忠鑫嘆了口氣：
“那些大學生背后是一個個貧困的家庭，為了幫孩子把債還上，很多家庭傾家蕩產，最后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榨干一個家庭的所有剩余價值……于大章在心里總結道。
學生群體雖然沒有錢，但這個群體卻是最容易沖動消費的。
2011年那個賣腎買蘋果手機的17歲少年，早已是3級傷殘，卻還是有無數人在走他的老路。
攀比是人性的一部分，所以根本就無法杜絕。
“張彥龍的財務公司也有洗錢的業務。”
呂忠鑫繼續說道：
“經偵的同事正在進一步調查，現在這個案子已經涉及到兩個部門了。”
查得越徹底越好……于大章認為這是好事。
除惡務盡，他自然希望將這條線上的所有人全都被繩之以法。
“張彥龍家就沒什么反應？”于大章問道。
這是一個避不開的話題。
張彥龍的家庭背景有點復雜，相關部門肯定會介入調查。
“那個洪秘書被紀委扣下了。”
呂忠鑫左右看了看，然后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再往上就不是咱們能接觸到的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他家里人有沒有摻和到他的那些事情里面去，這一次恐怕都難逃干系。”
“人命關天，現在這個案子鬧得這么大，誰也壓不住了。”
換句話說，就算想壓，那也晚了。
其實在這個案子剛開始的時候，洪秘書他們介入的剛剛好。
如果不是于大章，王玲玲自殺案很有可能會被移交到總隊。
如果真的移交走了，那就是另一個結果了。
“壓不住……”
于大章品味著師父的話，總覺得好像差了點什么。
連著睡了14小時，現在他正處在精神飽滿、精力充沛的狀態中，思維自然也更加活躍。
通常情況下，刑警辦案都有個習慣：以結果為導向。
但復雜案件往往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就比如眼前這個案子。
看起來就是一個“二代”為了證明自己，不依賴父親也能做出一番事業。
結果遭受了社會毒打，逐漸黑化的過程。
案子進行到這里，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可以說是真相大白。
如果單純從以“結果為導向”的角度來看待這個案子，那么完全可以進入結案流程。
但要是回到這件事的初始階段，也就是張彥龍剛開辦第一家網貸的時候……
此時的于大章雙眼失去聚焦，不知不覺間已經陷入了沉思當中。
有一個問題在他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張彥龍有能力開設網貸平臺嗎？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于大章瞧不起他，而是這個行業是有門檻的。
說得難聽點，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資源、認知、方向、選擇……
缺一不可。
而張彥龍一個連自己家都不支持他的“二代”，根本就沒條件去創業。
首先，創業資金從哪來？
他父親不可能同意他創業，自然也不會給他提供資金上的幫助。
其次，誰給他出的主意？
想要在金融行業賺錢，是需要一定認知的。
那不是腦子一熱就能干的事情。
不但需要專業性，還需要資源和人脈，不然連開設平臺的手續都辦不下來。
還有……
洪秘書！
這個人是個關鍵點。
于大章現在才發現，洪秘書的行為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背著領導去幫其兒子違法犯罪。
這不就等于匿名去行賄么。
領導對此毫不知情，而洪秘書這樣做對他自己根本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如此愚蠢的事，實在不像是一個耍筆桿子的人能做出來的。
除非……
他想要討好的不是領導，而是另有其人。
有這么復雜嗎……于大章感覺頭皮特別癢，忍不住伸手撓了撓。
他又從頭想了一遍，的確存在這種可能性。
那問題來了。
能讓洪秘書不惜賭上仕途也要暗中幫忙的，那得是什么人？
或者說，如果整起事件是個局，那這個設局的人會是誰？
這是我一個小刑警該操心的嗎？
這一刻，于大章覺得自己的CPU都要燒了。
這特么是個高端局啊！
一旁的呂忠鑫發現徒弟又發呆了。
每次看到他處于這個狀態，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倒霉。
這似乎已經形成了規律。
可眼下這個案子，主犯已經落網，該抓的也基本都歸案了，還有什么好糾結的？
呂忠鑫想問問，可又怕打擾徒弟的思路，所以只能在旁邊等著。
又過了一會兒，于大章又是搖頭，又是嘬牙花子，一副猶豫不決，但又不甘心的樣子。
最后，他回過神來，看著呂忠鑫，苦笑道：
“師父，我想報警。”
“沒事吧你。”呂忠鑫瞪了他一眼：
“你不就是警察嘛，剛剛想什么呢？”
說出來怕你害怕……于大章搖搖頭：
“我說的報警，是想將這個案子往上捅。”
往上？呂忠鑫沒聽明白。
這個案子他們分局完全有能力偵破，而且也進入到尾聲了，這個時候將這個案子交出去？
他發現自己和徒弟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安排一下，我要見張彥龍。”
此刻的于大章又恢復到了辦案時的樣子，語氣強硬且不容置疑：
“他還有些事沒有交代。”
呂忠鑫聞言，立刻站起身：
“我現在就去。”
半小時后。
審訊室。
“于警官，我得抗議了。”
張彥龍坐在審訊椅上，歪著身子，一副疲勞過度的樣子：
“我又不是不交代，沒必要玩車輪戰啊。”
“你們刑警審完，經偵過來審，剛完事，你又過來審，沒完了是吧？”
誰讓你犯的事多呢……于大章面無表情地來到他近前，給他點了一支煙。
“你最早開辦網貸平臺的錢是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