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施密特執黑，華國的工程師們啟動深紅，主機嗡鳴，終端燈閃爍。
他的開局是標準的西西里防御，只看過棋譜但沒多少實戰經驗的菜鳥們都喜歡這么干。
只是深紅判斷不了他是菜鳥還是老鳥，它只是機械地做出自己的響應，不過這個響應顯得格外敏捷。
整個對弈持續了五分鐘，卡爾就敗下陣來，他絲毫沒有沮喪的感覺，反而在思考這背后的技術，因為深紅的反應速度比他兩年前在同一個地方看到的深藍還要更快。
“深紅大于深藍嗎？
華國的國際象棋人工智能程序響應速度比阿美莉卡的深藍還要更快？”卡爾如是想到。
這點足夠讓卡爾這個計算機專家震驚，他這才真正開始思忖剛才華國官員的話，深紅一號不比Model85差，這居然是真的。
而且他還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次華國的深紅只用了八臺大型機做串聯
勝負已分后，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Socialism陣營也能有大型計算機，也能有人工智能程序，這對臺下東歐人為主的觀眾們來說，很能振奮人心。
當然振奮人心是一方面，實際的利益是另外一方面。
要知道IBM的先進計算機可是不讓出口，整個Socialism陣營就只有華國一家能提供這個級別的大型計算機。
更何況華國的大型計算機性能還有優勢。
這可是獨一份的存在。
光是當中間商做轉口貿易都能賺麻。
而且從過去熊貓電子銷售的產品來看，華國一直走的都是薄利多銷路線，IBM的Model85要賣五百萬美元，華國的深紅一號最多200萬美元，他們拿著去轉手賣個四五百萬輕輕松松。
這可是實打實的收益。
Model85在整個socialism陣營壓根買不到，而華國的深紅一號能做到穩定供應，要是黑心一點，別說四五百萬美元，更貴都能賣到。
能來這的都是商人，很快就想到了這一茬。
人群朝前擠，現場一片混亂，李明德說的還有沒有人想上臺對弈，沒人關心，大家都想和他這位華國官員聊聊。
“李先生，是我，我們去年還在這里聊過，能和您單獨聊聊嗎？”
“我是西德克虜伯公司的副總裁，我希望和您聊聊！”
類似的聲音絡繹不絕，名片像不要錢似的往華國的工作人員手里塞。
貿易博覽會的主辦方已經三番兩次往這里增派人手維持秩序了。
“大家請冷靜一下，請冷靜一下，我們的工作人員會收下各位的名片后續挨個和各位聯系，請允許我們按照既定流程走完，下午各位可以排隊進入到場館內參觀我們的深紅一號計算機，和我們研發的電子表格程序。”
李明德說完后，現場這才逐漸恢復秩序。
上午整整對弈了五場，深紅一共贏了四場，唯一輸的那場是最后一場，有人把萊比錫本地的一位拿過全國冠軍的職業棋手請來才贏了下來。
當天中午中場休息的時候，所有來萊比錫參加貿易博覽會的商人口中，都在談論一件事：來自華國的深紅一號。
“真是不可思議，在今天之前，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世界上第二個真正意義上的國際象棋人工智能誕生在華國。”弗里德里希說道。
三個施密特聚集在一起，弗里德里希負責國際事務，他很清楚各國科技水平，最早五十年代的時候，華國派國際代表團想要來東德科技企業參觀，他也接待過。
當時華國來的代表在他看來和土包子沒區別，看到什么都跟看到寶一樣，這也想買那也想要，但一問價格眼里的光霎時就黯淡下去了，一副窮樣。
但一談起國家未來要怎么建設，那幫他心中的土包子又說的頭頭是道，這也要那也要，從礦產冶煉到機械制造，從國防工業到化學工業，但凡是你能想到的，他們都要自己造。
更讓當時弗里德里希沒想到的是，對方居然還知道半導體，因為他們提到過東德的半導體，然后對方說他們的計劃中也要搞半導體。
那時候，弗里德里希只是基層官員，他對此不屑一顧，在他看來，想法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殘酷的現實會給這群土包子上最好的一課。
他沒必要多嘴。
只是沒想到，后來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從高麗半島的戰爭開始，到原子彈、火箭、彈道導彈，華國的進度跟開了掛一樣。
那些畢竟太遠，只能從電視和報紙上看到，和他關系不大，頂多和身邊的華裔移民閑聊時夸上兩句。
熊貓收音機的出現再次打破了他的認知，華國人居然能造出如此有設計感的精細的電子產品，后來他慢慢的不得不承認，華國的消費電子產品無論是質量還是穩定性上，在整個東方陣營絕對排得上第一。
甚至能和阿美莉卡貨相媲美。
收音機、便攜式計算器這些看得見摸得著，弗里德里希不得不佩服華國的進步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一晃才十多年時間過去，在很多方面他們都已經趕上，甚至超過東德了。
每年來萊比錫貿易博覽會的華國代表們，能從他們身上看到改變，國家的進步映射在了他們的身上。
但這次，這次又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華國居然能造出大型計算機，而且還對著阿美莉卡的深藍巨人，喊出了遙遙領先四個字。
以他對華國人謹慎態度的了解，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遙遙領先這四個字說出來會在國際上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原本你只是對標，而現在，深紅一號會被所有自由陣營的媒體用格外嚴格的眼光審視。
但凡有點問題，都會輪番被嘲諷，而以真理報為首的媒體也未必就真的會幫你說話，華國和蘇俄之間的關系可談不上多好，尤其是在林登·約翰遜試圖破冰的現在。
所以弗里德里希猜測華國方面一定有充分的把握，才敢把遙遙領先說出口，這也不由得不讓他羨慕。
要是東德能有深紅一號，OGAS計劃撬動的GDP和經濟主導權，還不都歸東德所有？
OGAS也試點了一段時間，東歐四國都意識到這玩意比原本的指令型經濟管理模式要更好，這固然也是指令管理，但精度可要高得多，下面想要弄虛作假的難度也大幅提升。
現在又有風聲從莫斯科飄來，說在柯西金的主導下，OGAS將全面推廣，莫斯科將撥補200億盧布來推進該項目，趁機平息捷克斯洛伐克的怨氣。
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弗里德里希希望能為東德爭取到更大的自主權和更多的資源是真。
回到萊比錫現場，弗里德里希一臉沉思的樣子，卡爾則很嚴肅地點頭：“華國的進步速度太快了，熊貓便攜式計算器出現的時候，我們就意識到，華國在半導體領域有所突破。
但我們沒想到這才過去三年時間，華國就帶來了全新的大型計算機，這難度可比便攜式計算器要大太多。
我們東歐四國加上莫斯科一起的進度，都趕不上華國。
我有種是我們太廢物，還是華國佬太變態了？”
赫爾曼是里面心態最好的，因為他是做貿易的，同一陣營的國家有了深紅一號這樣的好貨，這是前所未有的好消息。
“這是好事啊，我們需要確定的就是產能，得確保華國的產能是充足的，我們從中能賺到太多太多了。
隨隨便便轉口貿易都是數千萬美元甚至數億美元的利潤。
華國人多少的價格，我們都能吃下來，轉手去其他國家，就是百分之三十起跳的利潤，這就是德意志制造的影響力。”
這話一出，弗里德里希和卡爾一下就明白了。
很簡單，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對華國的印象太停留在幾十年前。
華國的大型計算機？很多國家會下意識排斥，寧愿買破爛貨也不買華國的計算機，但東德不一樣。
祖上闊過就是不一樣，華國的深紅一號只需要貼上東德制造的標，大把國家就認這口德味。
赫爾曼接著說道：“法蘭西和英格蘭能把阿美莉卡貨拿來貼個牌就高價賣給我們，我們憑什么不能把華國貨拿過來貼個牌就賣給亞非拉國家？”
現場大把商人是這樣想的。
尤其西歐那幫國家，自由陣營的國家要有錢的多，這些國家能買得起的不僅僅是國有企業、政府、科研機構，還包括很多大型的民營企業也能買得起。
像英格蘭和法蘭西，甚至還做起了用華國計算機反攻阿美莉卡本土和IBM硬碰硬的美夢，也是馬歇爾計劃讓他們開始產生幻覺了。
等到下午，演示電子表格的時候就更瘋狂了。
一共八臺機器，八個參觀位，華國展臺被圍了起來，挨個入場參觀。
（1979年10月誕生的VisiCalc，也是世界上最早的電子表格。）
而現在，這個名頭屬于華國的spreadsheet，電子表格的中文直譯。
卡爾·海爾默斯是新德意志報科技板塊的編輯，和西德眾多報紙不一樣，東德的報紙比較少，而且都受到東柏林的統一管控。
沒有專門的科技類報紙，只是在一些規模大的報紙上有單獨的板塊，比如新德意志報。
空氣中充斥著機器嗡嗡的聲音，和周圍排隊人群傳來的興奮低語。
現場早已大排長龍，隊伍長度堪比2010年申海世博會華國館的長度。
海爾默斯和同事羅伯特·廷克就站在隊伍中間，看著展臺內觀看展示的參展觀眾表情，也是消磨時間的一種方式。
看著一個個進去聚精會神等著介紹，然后自己上手操作，臉色從好奇變得凝重，要不是每一個人只能在里面呆十分鐘，一起來的可以共同參觀一臺設備，海爾默斯嚴重懷疑今天還能不能輪到自己。
一直到晚上八點，才輪到海爾默斯。
出現在屏幕上是一個網格狀的界面，數字老老實實地呆在表格對應的位置。
華國工程師的講解結束后，允許他們自己操作。
海爾默斯和羅伯特挨著坐一塊，海爾默斯先開口對羅伯特說：“這東西看起來像個電子賬本，它居然能實時更新公式！
想象一下，不用再手動重算整張表格了。”
羅伯特震驚道：“卡爾，你說得對，這不是簡單的計算器，它用行列來模擬會計需要的黑板。
這里只需要按下回車，嘭！所有依賴的單元格瞬間刷新。
這軟件太不可思議了，包括圖形化的操作界面，讓一般人也能直接上手就用它來做計算。
不愧是做出便攜式計算器的華國！
我猜測它能夠大幅度簡化財務計算，但具體程度我不確定。”
等到他們操作完只剩下兩分鐘的時候，站在一旁的華國工程師又湊了過來：
“兩位，我們這還包含了臨時存儲功能，也就是說如果你們在使用表格的時候，突然斷電或者因為機器故障而關機，重啟后，你剛才的操作會被保存下來。
你再打開機器，它會替你保留剛才你錄入的數據，不需要再重復作業。
從另一個維度來保證了機器的穩定性。”
等離開華國深紅的專用展臺，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海爾默斯看了眼上方漂浮的黑紅配色海報，上面寫著“深紅，顛覆你的認知！”
如果不是在現場參觀了深紅一號，你壓根不理解這張海報要賣的是什么產品。
海爾默斯心想：華國連在廣告上都是如此創新，我們在計算機技術上不但落后于西德，現在甚至大幅度落后于華國了，不對，不僅僅是我們，其他國家也在這個領域落后于華國了。
羅伯特的想法則要更加單純一些：“卡爾，我想我已經看到了未來！”
海爾默斯問道：“什么未來？”
羅伯特說：“其實華國的電子表格不算太實用，因為買大型計算機的都是企業，企業需要的其實是它的計算功能，電子表格用于計算還是有點太單薄了。
但如果它能做小呢？”
海爾默斯還是沒明白什么意思：“做小？”
羅伯特重重點頭：“沒錯，體積做小，就像華國過去把計算器做成便攜式一樣，如果他們能把電子表格塞進小型桌面計算機上，那會是一番怎樣的局面？
我認為每個和數據有關的工作崗位，都需要買華國的小型計算機和電子表格軟件，這是多么龐大的市場？
電子表格說是殺手級應用也不為過。
但放在大型計算機上，它充其量是錦上添花。
當然它也很有用，但不是最重要的。”
羅伯特嗅覺非常敏銳，作為科技板塊的編輯，他一下就抓住了關鍵。
電子表格本身就是來引起話題度的，用來展示華國的軟件開發能力的。
華國想的是賣硬件，同時也要賣軟件，一魚多吃。
這里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股風暴迅速從萊比錫到東西德再到歐洲，最后席卷整個世界。
世界上每個角落的報紙都在報道，華國推出了一款國際象棋程序名叫深紅，能夠和深藍叫板，認為比深藍要遙遙領先。
華國說的是深紅一號遙遙領先，被媒體一傳播就變成深紅比深藍遙遙領先。
這也讓看到這則新聞的民眾們聯想起兩大陣營的較量。
“李同志，關于我們之間深化合作的協議，貴方怎么看？”格哈德·貝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