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莉卡代表阿瑟·戈德伯格連忙拍了拍麥克風糾正道:“抱歉,我們不相信來自蘇俄墜落預測,我們不相信蘇俄的技術,我們需要蘇俄提供其核動力衛星的所有技術細節和此次墜落衛星的所有相關參數,NASA會在教授的帶領下完成墜落預測。”
這話讓楓葉國代表羅伯特·麥克唐納一下就醒了過來:“沒錯,我們不要蘇俄的墜落預測,我們要教授來進行墜落預測!
時間不多了,請蘇俄方面盡快把相關數據”
戈德伯格糾正道:“不是相關,是所有!”
什么叫明明只有一個席位,但是卻有無數個發聲筒啊。
哪怕現在是老特魯多,楓葉國有一定的自主權,他們也照樣唯阿美莉卡是從。
因為事發緊急,所以麥克唐納和戈德伯格私下沒有對好話。
不過這不重要,哪怕在會議現場,戈德伯格也能毫無顧忌地指揮麥克唐納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
“是的,蘇俄方面必須把所有數據和技術細節都交出來!這才是足夠負責任的行為!”
麥克唐納放棄治療了,直接把剛才戈德伯格的話進行復述,“我既然是傀儡,那干嘛還發揮主觀能動性呢?”
費多連科猛敲桌子:“蘇俄在航天領域的技術不容任何國家污蔑!我承認教授在航天領域的造詣,但這不是質疑蘇俄的理由!
哪怕教授親自在這里,也不能逼迫我們交出所有技術細節。
我們會盡到該盡的國際義務,提供必要的信息,但這不是阿美莉卡逼迫我們提供技術細節等非關鍵技術的理由,更不是借機攻訐蘇俄、詆毀蘇俄的理由!”
費多連科態度強硬。
如果是尼基塔在克里姆林宮,他也許不會如此強硬,但因為已經換成了列昂尼德,這位屬于草草上臺,在這個時間節點權柄還不夠牢固,一定程度上他仍然要和柯西金、波德戈爾內三人分享權力。
列昂尼德必須要強硬,強硬才能顯示出他的正當性,尤其現在處于越戰期間。
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今年年中柯西金訪問阿美莉卡,和林登·約翰遜訪問是列昂尼德故意給柯西金挖的坑。
今年年中葛底斯堡會議后,明年蘇俄就要搞布拉格之春,等到71年的時候,柯西金將徹底失去在外交領域的影響力。
費多連科作為老牌外交官,活躍在雙方對抗一線的戰場上,他深知一個道理,軟弱也許能夠贏得一時的掌聲,但強硬才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如果真的要“軟弱”,那也得是莫斯科方面通過電報的方式命令他“軟弱”,而不能是他自己去示弱。
這里對費多連科個人傾向的猜測源自于他的背景以及在布拉格之春期間在聯合國的發言,他畢業于莫斯科東方研究所。
戈德伯格輕蔑一笑:“呵,蘇俄人的航天技術?是指科羅廖夫去世后,就再也沒有辦法獨自登月?還是指發射核動力衛星,在教授的提醒下,還堅稱自己沒問題,直到衛星墜地才匆匆通知國際社會?
如果這樣的航天技術都值得驕傲的話,那么阿美莉卡的航天技術就是外星科技了。
我下次去華盛頓開會的時候,得好好問問教授,他是不是和外星人有聯系。”
戈德伯格的話引來自由陣營代表們的笑聲,顯然這種既能讓蘇俄吃癟,又能體現西式幽默的話語,讓代表們很受用。
費多連科知道事實擺在眼前,自己繼續糾纏這一點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他轉移話題道:“我已經強調過,蘇俄方面會提供一切必要數據,我相信以教授的能力,通過我們提供的數據能夠計算出衛星的墜落位置。”
戈德伯格的表情從剛才的調侃變成嚴肅:“教授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問題是,我們之所以堅持需要蘇俄方面提供完整數據和具體技術細節,是因為我們擔心蘇俄方面提供的數據存在隱瞞的地方。
我們需要這些東西來進行相互對照,保證用于計算最終墜落位置的數據是準確無誤的,核污染不是小事,衛星碎片墜地更不是小事,我們不是覬覦蘇俄的衛星技術,哪怕是核動力衛星,對阿美莉卡的價值非常有限。”
費多連科臉色鐵青道:“蘇俄絕不會提供誤導數據!我們深知這件事的嚴重性,所以在第一時間就通知了聯合國秘書長,召開了緊急會議。”
戈德伯格同樣寸步不讓,“抱歉,我昨天才和教授通過話,我充分征求過他的意見。
這是他的指示。
他表示,蘇俄方面未必會給錯誤數據,但無論是你又或者是克里姆林宮,都無法確保蘇俄航天局提供的數據是準確無誤的。你們既然會發射核動力衛星,而且是在短短一年時間里連續發射10枚,說明蘇俄航天局對這款衛星有著充分的自信,因而忽視了其可能存在的問題。
而這次墜毀,蘇俄航天局內部的解釋肯定是意外,他們一旦提供了完整的技術數據,也許會被我發現這不是意外,而是他們的設計錯誤,或者是其他問題,那么克里姆林宮會發現蘇俄航天局提供給他們的報告出現偏差,那么這些偏差是工作失誤還是主觀刻意我就不做過多揣測。
單純從這個角度出發,從蘇俄航天局為了掩蓋其工作失誤的角度,提供存在問題數據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們需要完整數據,是為了確保數據之間的耦合性足夠高,有問題的數據可以從物理學原理和數學本身進行洞察,進而最終做到把核動力衛星墜毀的精確位置找出來。”
戈德伯格說完后停頓片刻,“以上是教授的原話,他從年初的時候就在提醒蘇俄方面,無論是我,還是林登·約翰遜總統,都對教授的判斷充分信任,教授的判斷既是出于專業知識,也是出于對人性的洞察,所以我會在這里敦促蘇俄方面提供完整數據。”
在座代表們交頭接耳,因為確實有道理。
哪怕是蘇俄陣營的代表們,大家沒有說話,但內心同樣覺得有道理,因為大家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誰不知道誰啊。
麥克唐納補充道:“戈德伯格大使,請代我向教授轉達來自楓葉國最誠摯的感謝,其次我認為,蘇俄方面一定要提供完整數據,這不僅僅是楓葉國一個國家的事情,這更是全世界的事。
蘇俄航天局說大概率會在楓葉國墜落,但如果不是呢?如果蘇俄航天局的估計錯誤,在其他國家墜落?如果其他國家沒有準備,這會造成多少傷亡?又會造成多少無法控制的污染?
我們需要更專業的人士來提供精確判斷。
楓葉國的意見是,我們只相信教授做出的判斷和預測。”
戈德伯格點了點頭:“希望蘇俄像其所說的那樣,充分履行應盡義務。
而不是逃避,當問題出現的時候才面對,我們需要在問題出現前就做出行動。”
費多連科已經恢復了平靜:“主席先生,各位代表,這是一次技術意外,而非故意行為,我們已經體現了負責任的態度,阿美莉卡和楓葉國代表正在將此事無上限的政治化,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他們甚至將教授搬出來為他們的說辭提供佐證。
但考慮到《外層空間條約》和對國際社會負責任的態度,莫斯科方面會對楓葉國的提議進行進一步的研討,我們會盡快給出最終的答復,我在此呼吁國際社會冷靜對待,共同應對這一挑戰。”
一名好的外交官,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你不能一直被動挨打,現在的戰場既然已經擺明了不利于你,那你就要懂得創造新的戰場,在這新的戰場上,發起進攻。
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外交、辯論、輿論攻防,這些的內核有很大的共性。
費多連科毫無疑問,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外交官之一,他迅速捕捉到了能夠進攻的點:
“另外我需要強調,一顆衛星的墜落尚且能夠造成如此大的反響,在阿美莉卡和楓葉國代表的口徑中,似乎會對楓葉國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而各位都知道,就在今年年會,阿美莉卡的林登·約翰遜總統提出了星球大戰計劃,要發射一萬顆衛星遍布在我們的天空。
這一萬顆衛星的數量遠遠多于我們發射的衛星,墜毀的風險也遠遠高于我們所發射的衛星,那么這一萬顆衛星就是懸掛在人類天空的導彈,隨時有墜毀的危險。
故我在此呼吁阿美莉卡方,不能以防御為由,行危險之實,將人類安危至于不顧之地,按照教授在記者會上的說法,阿美莉卡同樣會發射核動力衛星。
如果阿美莉卡的可回收火箭技術研發成功,我們很難想象,人類天空的核動力衛星會是10顆。
即便核動力衛星沒有在地面墜毀,而是在大氣層解體,核輻射也照樣會隨著氣流,遍布全球,造成全球范圍內的核輻射、核污染。
我在這里呼吁,應該成立國際技術委員會,充分對太空核技術進行評估,建立安全標準,確保所有國家的太空活動公開透明。”
你不是要我公開嗎?那你也得給我公開。
正好我對你們要搞的可回收火箭、核動力衛星也很感興趣。
費多連科一下抓住了問題的關鍵,把局勢給扭轉了過來。
他深知,哪怕都是自由陣營,也不是所有人都和阿美莉卡一條心,被閹割的德意志先不談,光是英格蘭和法蘭西這兩個國家,他們會想看到你老美所謂星球大戰,所謂衛星鐵幕打造成功嗎?顯然不會啊。
蘇伊士運河之爭才過去十年,那次可是美蘇攜手逼迫英格蘭和法蘭西交出了蘇伊士運河的控制權。
英格蘭和法蘭西早就想搗亂了,只是之前沒有機會搗亂。
現在蘇俄代表給了他們一個正大光明的搗亂借口,那還不得使勁搗亂啊。
英格蘭代表休·卡拉登勛爵、法蘭西代表、西德代表等紛紛發言,表示蘇俄應該公布詳細技術資料和具體參數,但阿美莉卡的星球大戰計劃也同樣應該放在聯合國框架內接受監督。
這樣的變化,讓戈德伯格有些猝不及防。
兩個議題進行了捆綁,看你接不接招。
“抱歉,我們的星球大戰計劃由教授負責,絕對不會出現和蘇俄一樣的情況,我們有充分的信心保證地球的安全。”
戈德伯格反反復復就是這一套,我們先談蘇俄的問題,我們有教授,教授絕對不會出問題,我們不會導致衛星墜地。
一時間場面格外混亂。
印度代表拉梅什·辛格表示,可以由印度牽頭成立國際技術委員會,來避免美蘇雙方影響到委員會的公平性和公正性。
當天會議結束后的聯合國新聞室,擠滿了記者,鎂光燈此起彼伏。
由聯合國方面召開新聞發布會,試圖平息爭議。
費多連科:“女士們,先生們,宇宙250號是一顆用于科學研究的衛星,因意外故障失控。
蘇俄方面秉持著負責任的態度,已通知聯合國和楓葉國,并將提供技術支持。
我們呼吁國際社會冷靜對待,我們要團結起來共同應對這一挑戰。”
隨后戈德伯格發言:“我們已和蘇俄方面溝通,確保其提供衛星完整數據,由教授所帶領的團隊對墜落地點進行計算,確保核動力衛星的墜落能被提前預判,避免造成人員傷亡,在衛星墜落后,我們會啟動晨光行動,來清除其帶來的核輻射。”
費多連科糾正道:“是可能的核輻射。”
戈德伯格直言:“抱歉,就是核輻射。”
當其他國家提出要公開技術接受監督之后,美蘇雙方迅速達成一致,蘇俄方面提供核動力衛星的完整參數,阿美莉卡方面則負責對墜落地點進行預測。
其他國家的意見不值得一提。
蘇俄的陰影蔓延是如此之久,久到六十年后,大毛閃電戰打成了爛泥角力的爛仗,還有人鼓吹所謂上三常。
發布會后,全球媒體掀起熱議。
《華盛頓郵報》頭條稱:“蘇俄核衛星威脅北美”。
《真理報》反駁:“阿美莉卡借事故抹黑蘇俄科技”。
林燃又成為了輿論熱議的焦點,楓葉國和阿美莉卡民眾都在期待著林燃給出的墜落位置。
位于亨茨維爾市的紅石基地,現在應該叫馬歇爾航天飛行中心,巨大的IBMSystem360計算機集群占據了大半個房間,要知道這個房間可不是一般的房間。
計算機集群概念已經深刻貫徹到IBM的計算機設計中。
這是最新版的System360,和1964年發布的首版比起來,這款IBM大型機除了支持動態資源響應外,還引入了高速緩存存儲器,使得計算機處理數據的能力比之前強了12倍。
機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穿孔卡片堆積如山,技術員們忙碌地輸入數據。
IBM的技術工程師們也來到了現場,他們今天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證明最新款的System360在計算能力上比教授更強。
計算機的優勢就在于計算能力,結果每次在關鍵的瞬時計算上,比不過教授也就算了,在大量數據的軌道計算上,發展這么多年,總得比過吧?
對IBM來說,要是能夠在計算上正面戰勝林燃,這也算是一則不大不小的新聞了,放華爾街,那更是能極大程度提振IBM的股票。
林燃和NASA的軌道力學專家們、IBM的工程師們都在等著華盛頓送來的具體數據。
數據一到,雙方就會正式開始計算工作。
近兩周的大氣阻性和太陽活動數據已經記錄在了黑板上。
先到的是電報,蘇俄提供的數據包括傾角65°,近地點200公里,遠地點300公里,發射時間1966年9月18日。
這是簡易數據。
完整數據則由專機送達。
數據到之后,工程師們將蘇俄數據與NORAD的SPADATS空間探測與跟蹤系統觀測結合,輸入計算機。
IBM的工程師們盯著打印機吐出的結果。
湯普森匯報道:“初步計算顯示,衛星的軌道正在快速衰減。預計再入時間在6月15日左右,誤差正負值在24小時。”
NASA的軌道力學專家,福斯特皺眉,盯著墻上的世界地圖。
他用紅色粉筆畫出一個寬廣的區域,從太平洋一直到北美大陸。
福斯特:“大氣密度模型是關鍵。
這個模型還不夠精確,我們需要假設最壞情況。
湯普森,調整拖曳系數,考慮衛星的橫截面積和質量。”
他們連夜工作,重新引入了Jacchia大氣模型,對高空大氣密度進行估算。
哪怕是最新的System360,計算一次軌道衰減也需要2小時,這還是建立在IBM工程師就守在現場,一出現問題,立馬排查修復的基礎上。
而林燃的答案早已寫在一封薄薄的信里,放在桌子上,他已經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林燃只在自己辦公室里花了半天時間就給出了答案。
當他走進這間充斥著機器嗡嗡聲的房間,把答案放在桌子上的時候,IBM的工程師們都感到了強烈的挫敗感。
人家就只要半天,他們哼哧哼哧干半天,一問精度,五千公里,正負一天。
IBM工程師團隊的負責人,喬治·格林滿臉苦笑,“教授,你這樣會讓團隊里新來的小伙子們沒有信心。
本來大家這回還挺有信心,我們新款的System360用到了很多新技術,你這有點太快了。”
林燃有很多身份,NASA局長、哥倫比亞大學數學系教授這些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IBM的首席科學家。
這個身份不能放在明面上,聯邦在1963年生效的87489以及《關于利益沖突和道德標準的備忘錄》里明確強調了聯邦高官不能在企業任職。
但規則是規則,實操是實操,IBM過去有首席科學家,1963年之后,這個職位還是有,但是職位上沒有人,沒有名字。
1965年之后,珍妮·赫斯特出現在了IBM董事會成員名單里。
林燃是IBM的首席科學家,屬于是心照不宣的事實。
就像后世國會山股神一樣,她不會承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林燃笑了笑:“小伙子受點打擊挺好的,這是IBM在NASA工作的工程師們的必經之路,畢竟我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參與計算,你們還是很有必要。”
喬治·格林又苦笑了,他問道:“教授,你說什么時候,計算機能比你強?”
林燃頭也不回地說道:“很快的,喬治,你肯定能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喬治·格林身旁已經在這干了五年的工程師吐槽道:“教授五年前也是這么說的。”
喬治·格林側身拍了拍他的頭:“大家打起精神來,我們不能比教授慢太多!”
新來的工程師張嘴喃喃道:“BOSS,我覺得記者們說的沒毛病啊!”
喬治·格林問道:“記者們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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