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龍看清那黃色的東西是一只猞猁的時候，他已經端起了槍，習慣性的拉槍機送子彈上膛瞄準——
然后扣動了扳機。
“砰！”
然而那頭猞猁比他想象中的速度還要快，反應還要靈敏。
在李龍扣動扳機的時候，那家伙反常的直接往李龍的方向撲了一下，子彈瞬間射在了它原來的位置。
等李龍略微調整槍口，準備補槍的時候，那頭猞猁一個閃身，后半個身子甩起，就像有些戰士返身狙擊一樣，整個身體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騰起一片雪霧的同時，猛地向遠方竄去！
“砰！”
“砰！”
“砰！”
那頭猞猁速度極快，李龍連開幾槍都在打在了它騰起的雪霧上，并沒有傷到分毫。
猞猁的身子不重，在雪上一點沒有陷下去的感覺，就像飄飛一樣，很快就竄入了林子里，消失不見。
李龍很不甘心，提著槍就向那邊追了過去，上午打獵打的那么順利，他的心氣很高。
打頭猞猁可比打幾頭狼要有意思多了。
當然猞猁的皮子也更貴，這是主要原因。
雪雖然很厚，但李龍往前跑起來的速度并不比那頭猞猁慢多少，等他進入林子的時候，在前面樹叢中，看到那頭猞猁停在一棵大雪杉的邊上扭頭往后看。
那頭猞猁看到李龍過來，又快速的往前跑去。
李龍繼續往前追，等追出了這一片林子，視野中，便看不到猞猁的蹤跡了。
爪印還在，在雪地上一路蔓延下去，消失在了一百多米的山坡后。
李龍嘆了一口氣，不再繼續往前追逐。看來自己的槍法還是不夠好，對獵物的預判不夠準確，而這頭猞猁也足夠聰明，發現天敵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逃離，導致自己判斷失誤。
提著槍往回走，通過那些厚雪的時候，李龍才感覺到剛才自己跑的有多猛。
從木屋到林子這段距離，自己跑動著給沖出了一條一人寬通道，動能很大啊。
回到屋子里，李龍往槍里又補充了幾發子彈，壓滿之后關上保險，靠在床邊。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可能剛才奔跑的時候消耗了一些能量，李龍感覺又有點餓了，他把炒好的野豬肉連鍋放在爐子上熱起來，隨后把那半塊馕撕開放了進去。
鍋熱起來的時候，他用鏟子把菜胡亂的撥拉幾下，原本凝固在一起的肉油很快融化沸騰起泡，他又撥拉一會兒，看差不多了，鏟出來半盆，然后端下鍋，蓋好爐蓋子，吃了起來。
吃完飯之后，李龍從暖壺里倒了一些開水在飯盆里，又出去到泉眼那里舀了一點涼水，把盆洗干凈之后，回來準備休息。
那些下水還在雪地里凍著，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吸引來一些獵物。
李龍再次惋惜，沒有能把那只猞猁打下來。
回到屋子里，往爐子里加了一些煤，李龍靠在床邊還不太想睡覺。他在屋子里搜了搜，找到一本落在墻角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帶過來的《童林傳》。
書皮子被撕掉了，后面的封底也已經被撕爛，好在主體內容還在，能看。
先前看過，沒看完。不是很喜歡，但這個時候沒有其他書了，便點亮了油燈，靠在床頭翻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李龍抬起頭，看看外面發現，天已經黑了。
李龍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揭開窗戶紙，往外看。
視野中有兩個模糊的影子正在剛才放下水的地方活動。
李龍心頭一驚，他急忙轉身拿槍，順便吹滅油燈，然后再次來到窗口，揭開窗戶紙將槍伸出去。
視野中暗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看清楚，那是兩頭狼，其中一頭正拖著一大塊下水往林子那邊去，還有一頭應該是餓極了，直接就在雪地里大口的撕咬著那些下水。
除了輕微的撕咬聲，其他聲音一點都沒有。
它們竟然沒叫！
是狼學聰明了，還是巧合？
李龍又望向樹林那邊，距離比較遠，現在還沒什么月亮，天光不亮，看不很清楚。
下水被凍硬了，份量很沉。拖著下水往前走的那頭狼拖出去有二三十米就停了下來。它看著那頭正在撕咬著下水的狼，又看了看自己嘴邊的下水，竟也開始啃食起來。
李龍樂了，他最喜歡打這種固定靶了。
端槍瞄準，腦海里模擬出射擊的場面，隨即快速的扣動了扳機。
“砰！”“砰！”
兩槍過后，兩頭狼應聲倒地。
李龍滿意的收槍，剛準備出去的時候，就聽到樹林那邊突然傳出來一聲長長的狼嚎。
果然那邊是有狼在接應的，只可惜等李龍提著槍出去的時候，狼嚎聲已經遠去了。
他提著槍快步走到了兩頭狼那里，一頭狼還沒斷氣，在雪地里掙扎著，微微抽搐。另一頭徹底沒了動靜。
李龍快速的給兩頭狼抹了脖子，同時還不忘觀察四周。
可惜這兩頭狼的同伴沒有那個膽子過來給它們報仇。
李龍背起槍將兩頭狼提著回到了木屋。
這兩頭狼挺瘦的，就像掉了膘的羊。時間還早，反正現在睡不著。便干脆將兩頭狼皮子剝了下來，下水則用袋子裝了，放在隔壁的小房間里。
準備繼續當誘餌。
等把兩頭狼處理干凈，李龍也累了，往爐子里加了一些碎煤，又壓了一些煤沫子，洗干凈手之后，就躺在床上休息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感覺屋子里還有點涼。他穿好衣服，拿爐勾子把爐子透了透，發現爐火已經完全滅掉。
揭開爐蓋子，把爐膛爐灰清理干凈，重新架好爐子，李龍出去的時候，外面天光已經亮了。
他驚訝的發現那兩塊昨天沒有被狼拖走的下水，此時已經消失不見。
附近的雪被踩著個亂七八糟。李龍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地上有各種動物的印子，狼，狐貍，好像還有猞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自己追的那一只。
看來是自己睡得太死了，而這些野牲口也比較狡猾，偷東西的時候竟然不發出聲音。
拖走就拖走吧，好在小房間里現在還有。
早上李龍給自己熬了個粥，又烤了半塊馕，昨天剩下的野豬肉太油膩了，不想吃，炒了一盤帶來的咸菜，清脆爽口下飯。
吃完之后，李龍把鍋碗瓢盆收拾好，壓好爐子，把吉普車發動著，向著玉山江的東窩子進發。
有植被的地方風平浪靜，植被比較稀疏的地方，會有一些風吹雪。山里的風很冷很硬，開車的時候，李龍能感覺到那些風吹著細細的雪粒子打在玻璃窗上，有細微的聲音。
雖然是大晴天，但那感覺有些詭異，風將雪粒子卷起，在半空中再砸下來，有些時候甚至能模糊人的視野。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玉山江家的冬窩子門口，哈里木和塔里哈爾都在。
塔里哈爾的腳下還放了一卷狼皮，李龍猜測應該是他打下來的。
吉普車開到冬窩子前停了下來，李龍下車和塔里哈爾他們打了招呼，塔里哈爾指著腳下的狼皮說：
“這是我昨天打的一群狼有四只，可惜我只打了一只，剩下的都跑掉了。”
“沒事，這兩天咱們接著打，可以多打幾只，把附近的狼要么打跑了，要么嚇跑了，你們的牛羊就安全了。”
幾個人聽著李龍的話都笑了起來。
“走走走，先進屋子喝奶茶。”玉山江從羊圈那邊過來，招呼著大家。
“李龍今年多虧你了。”進到冬窩子里面，在炕桌上邊上坐好，塔里哈爾先開了口，“我聽牧業B人那邊說，今年山里好多像我們這樣的牧民，家里的冬窩子或者羊圈都塌掉了。
要不是去年你帶著人幫我們把屋子修好，說不定我們現在也一樣受著大災，不知道往哪住了。”
“那些冬窩子被壓塌的牧民怎么辦？”李龍接過玉山江遞過來的奶茶問道。
玉山江和他的羊岡子兩個人在門口的爐子邊兌著奶茶，邊兌奶茶，玉山江邊說：“那些人牧業隊找地方安置，主要還是幾家合在一起。”
“住的地方找到了，還要把原來他們的草料從雪里面扒出來，然后再運過去，有些牧民全家的牛羊都壓在雪底下，沒活幾只。”
這樣的事情李龍能想象得到，畢竟內蒙那邊北方的大雪災，國營牧場送往燕京的牛羊都供應不上，可以想象災害有多大了。
“整個牧業隊所屬的這些牧民區域，就我們這里是最安全的，儲存的草料也是最足的，牛羊基本上一只都沒有被凍死，我們還給牧業隊那邊支援了一些草料。”
玉山江一邊給哈里木和塔里哈爾端著奶茶一邊說：
“因為這個，牧業隊說，明年我們要往隊里上交的羊毛和克郎子羊的任務會減輕一些，算是對我們的獎勵。”
李龍心想明后年牧業隊還在不在不知道了。說不定就跟成立生產隊一樣，把這些牧民劃歸到地方的各生產隊里，牧民的牛羊歸自己，草場劃分好，就像交公糧任務的一樣，每年按收購價上交一定的牛羊、羊毛，剩下的事情就完全自主了。
其實現在的牧業隊起的大致上也是這樣的功能，但只是更像沒有分產到戶之前的生產隊。
可能也到需要變革的時間了。
喝著奶茶，幾個人商量著今天怎么打獵。
按照哈里木的說法，直接順著狼最喜歡出沒的方向追就是了。
塔里哈爾不同意，他說昨天他那邊開槍把狼嚇走了，今天早上起來都沒有看到狼的蹤跡，昨天的槍聲說不定影響到了玉山江這邊的狼群。
“是的，從昨天下午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這邊都沒有狼的動靜。”玉山江的話也證實了這個判斷，“說不定這些狼被槍聲嚇得跑遠了，一時半會不敢過來。”
“那就一直等到晚上再看，這些狼敢過來。”哈里木說，“不管打也好，嚇也好，總之要開槍，給他們個厲害看看。不然的話這些狼會很煩人，跟纏頭一樣甩不掉。”
這個意見其他人都同意，幾個人就在冬窩這里呆了下來。
玉山江的孩子在外面干完活進了屋子，有些靦腆的和李龍打招呼。
李龍詳細的問了問關于他們課本調換的事情，但也沒有問出什么來。
他們只是說，突然有一天，學校把他們的課本收走了，具體也沒有說因為什么。后面的上課就變成了簡單的識字，更多的在上數學等其他知識。
在后來上課的內容里面加了一些歷史和漢語知識。原來他們哈校全是用哈語教的，據說維校也全部是用維語教的。
現在開始學習漢語知識了，雖然課程不多，但在李龍看來這是一個進步。
玉山江哈里木他們也是挺同意這個做法的。他們覺得到孩子這一輩不一定就窩在山里放羊了，要走出大山到外面看一看，掌握漢語普通話是必須的。
李龍在冬窩子里坐了一會兒，有點閑不住。出來從吉普車里拿了槍，準備在附近的林子里走一走。
塔里哈爾也追出來跟上，他也是同樣的想法。
“最近山里的獵物除了狼還有啥？”李龍提著槍邊往前走邊問他。
“我看見過兩次馬鹿，有一次狍鹿子，最多的還是狼。”塔里哈爾一邊往前走一邊說，“就是看到的時候沒有帶槍，沒能打上。
等我拿槍出來的時候已經找不見了，現在這些東西警覺的很，然后看到我們人，立刻就跑得遠遠的，根本追不上。唉，還是雪太厚了。”
李龍剛要說話，塔里哈爾又補充了一句：
“對了，前兩天我還看到黃羊了。我都沒想到在這山里面也能看到黃羊，我記得這些東西一向都是在戈壁灘里面的。”
“現在戈壁灘里面沒有草了，這些東西如果不趕到山里面，或者大片的灌木叢里沒有吃的就得餓死。”李龍解釋了一句，“現在山外面好多人就把著路口和無人區，專門打這種從戈壁灘往山里跑的黃羊。”
“嘿，那多舒服呀！”塔里哈爾很羨慕，“那樣的話一天能打不少吧？”
“不確定，碰到大片的黃羊過來，一天能打個十幾只吧，如果碰到小群的話，打個幾只，當然也有根本碰不到的。”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林子里，在林子邊緣的雪地里李龍就看到有狼爪的痕跡。
只不過看印子應該是幾天前的。
進了林子里以后，薄雪上的痕跡多了起來。李龍猜測，因為有林子擋著，這里的寒意比外面的雪地上要小一些，所以那些野生口會更多的在樹林里面活動。
走動間果然發現了更多的痕跡。不光有狼有狐貍，還有馬鹿等的蹄印，更小的像是兔子的腳印，還有鳥的爪痕。
但只有痕跡，并沒有看到活物。
李龍有些失望，不過他并沒有放棄，而是提著槍在林子里繞了一圈之后，順著痕跡最多的方向走出了林子來到了雪地上。
雪地里被各種動物趟出了一條條行動路線，李龍順著那條最新鮮的路線往前走，塔里哈爾急忙跟上，邊走邊問：
“李龍，那邊的痕跡最深最大，為什么不走那邊？”
“那邊的痕跡至少是三天之前的，我們走過去也不會發現什么。
這里的痕跡應該是昨天的，說不定會有發現吧。”
順著這道痕跡往前走了大約七八百米，他們真的有了發現。
翻過山坡后的山谷洼地處，一頭狍鹿子被啃的只剩下了頭和蹄子，以及分散開的零散骨頭。
斑斑血跡滲在雪地里，感覺很是凄慘。
“昨天那幾頭狼在這里把狍鹿子給咬死吃了。”塔利哈爾撿了一根樹枝，扒拉了一下說。
他們繼續往前走，又繞了一圈，沒發現什么便又拐了回來。
回到冬窩子之后，沒多久就吃了中午飯。下午依然是在等待，附近依然沒有狼出現。
今天一天基本上算是白費了。
雖然猜測晚上可能會有狼過來，但玉山江的意思是不需要他們在這呆著埋伏，晚上狼要是真過來，他會開槍的。
李龍他們幾個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木屋之后，李龍進屋發現爐子里的火還沒滅，他整了一些劈柴，壓在殘余的炭火上，等火起來之后上面又放了一些塊塊炭。
爐火熊熊的時候，李龍開始燒水，后從隔壁那里取出狼的下水，提了一部分，再次拿著放到了昨天下誘餌的地方。
中午在玉山江那里吃的是手抓肉，比較飽。所以晚上就想喝點粥。
吃過晚飯，太陽雖然已經下山，但是天光還挺亮。收拾完鍋碗瓢盆，李龍靠著床休息一會兒，便準備出去放水。
他快出去的時候，想了想又把槍提了。最近狼比較多，還是安全第一。
剛出門，走出去幾步，就感覺右前方有個東西突然向自己撲了過來！
余光里那玩意特別大，李龍大驚，他感覺不可力敵，猛的往前竄出去一個前滾翻，身子來到了外面的木頭案子邊。
那個大家伙也竄了過來，李龍急忙掀翻案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啊——嗚——”一聲巨吼中，那家伙一巴掌就將案子拍了個稀巴爛。
但就這個破掉的案子給李龍提供了短暫的反擊時間，端起槍也不管槍口里有沒有雪，直接扣動了扳機！
“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