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剎原來是條狗。
這種事看起來離譜,想想其實也合理。
金丹之中,九成都是低微出身的,這和紫府、筑基階段的出身比例完全不一樣。
到了頂級仙尊的層次,可能東來之流就完全上不去了。
那些沒有被困境往死里折騰的幸運兒,缺乏在死路上為自己找到生機的習慣。
往往一開始就難走,一路抗壓往上沖的存在,在壓力變小后,反而能爆發出更大的潛力。
這種修行起步點高低與終點高低的極端化演繹,確實符合修仙界的規則。
狗王帶著驢王,一瞬間便出了羅剎天。
進入虛空之中后,玉闕仙尊感到,自己被黑暗包裹了起來,那是種溫暖而靜謐的黑暗。
以往,他也在虛空之中有過行走,但那時,是水尊接他上群仙臺,用夸張的手法給他變法支持,在水尊妙法的庇護下,當時的王玉樓對虛空完全沒有真實的感受。
此時,在真實的虛空之中,王玉樓甚至有種想要沉溺其中的沖動。
金丹之后,因為種種原因,他被迫留在大天地。
大天地對他的排斥和壓力,從未消失,每日的修行,總是不那么爽利。
往往什么都不干,就要和大天地的壓力對抗。
離開大天地的束縛,在虛空中,便沒有了壓力,這種感覺,只有體會過的人才知道。
“為什么我感受不到方向消失了?”王玉樓問道。
羅剎說虛空之中沒有任何方向,這種虛無,甚至能讓目的本身同樣不可知,因此無法有的放矢的找到某些天外的世界。
但王玉樓被虛空包裹后,卻沒有那種方向消失的感觸。
“方向的概念不存在了,仔細感受,你會發現大道本身也消解的厲害。
如果你對某些大道的掌握不夠深,那么,你在虛空之中,將完全無法使用它們的力量。”
很難說老羅在想什么,反正王玉樓不拿他當外人,他似乎也沒太把王玉樓當外人。
這才是兩人關系的實質,至少是實質的一部分,復雜的仙尊博弈塑造了同樣復雜的仙尊關系,這是繞不開的。
而羅剎和王玉樓之間,看起來互相對抗的厲害,可利益上,雙方又綁的相當死。
把一切對抗的細節拋到一邊,羅剎實際上是支持王玉樓證道,支持王玉樓證道后繼續往前走的那個。
當然,當然,不要恩情入腦,永遠不要恩情入腦,羅剎也是有所求的。
在有所求之外,但凡王玉樓稍微不夠天驕、不夠狠辣些,他都可能隨時把王玉樓拋棄。
“這么說,大天地之外的仙尊斗法,遵循的是和大天地完全不一樣的規則?”
王玉樓其實問的是自己去了羅剎所說的那個世界后,之前的力量,比如對大道的理解,還能否繼續作為憑依。
不過,王玉樓掌握的大道也不是那么多就是了,目前他就掌握一個,即妙法玄水道,還是大天地的后天大道.
“對,所以我們不能長久的離開。
出來容易,被堵在外面,麻煩就大了。
另外,不同天地的大道,區別反而沒有那么大,先天大道大差不差,有些天地會缺部分先天大道。
后天大道必須有人修出來,后來者才能用,沒有的話,嗯,自己修一個就是了。
玉樓,別那么擔心,你完全沒必要問這問那,作為能在最殘酷修仙界中證道的存在,你在哪都能殺出來。
仙器難以跨界用的關鍵在于,不同世界的仙器,會被世界本身排斥,經歷和修行者一樣的雷劫,這個過程,越劈越麻煩,仙器畢竟不是修士。
對了,你沒把赤明燈帶過來吧?”
其實,因為擔心意外,羅剎出大天地都是化作本體,以達到實力巔峰狀態。
而以羅剎而今化作本體,實力達到極盛,且將王玉樓抓在爪子中的情況而言,它稍微探查一番,就能把小王看個通透。
但老羅沒這么干——尊重。
你不能因為自己實力強,就把下屬當日本人整,況且,兩人實際上是盟友關系。
王玉樓實力弱,但方方面面上都有人,潛力上也不錯,有資格做羅剎的盟友。
“當然,我的本命法寶和赤明燈相差仿佛,我打算等未來時機合適,直接把赤明燈煉為本命法寶的一部分。”
“不錯的思路。”
至此,狗王和驢王結束了對話。
王玉樓心中有一堆問題,但就像羅剎說的那樣,沒啥意義。
到哪都一樣,要么死,要么補足根基和底蘊,重回大天地爭獨尊道果。
最殘酷的修仙世界中,競爭的強度也是最高的,但也只有在這種地方,才能有機會成就獨尊之路。
換一個壓力小一點的天地,別說獨尊了,能不能成金仙都難說。
成就你的,不止是你自己,還有環境,還有對手。
但這不是頂級金丹們不長期離開大天地開拓天外世界的唯一原因,壽元也是個大問題。
玉闕仙尊成道后,壽元是相當長的,延壽后就更長了。
可金丹的壽元,在大天地的規則下是無限,但在其他天地,只能挨天劫,不能延壽。
這也是限制頂級金丹長久在其他天地停留的重要原因。
你在哪方天地成道的,就相當于哪方天地的親生兒子,留在老家,就有優待。
離開了,只能挨雷劈,沒有相關的優待。
虛空之中,各種先天大道都單薄的厲害,時間和空間更是難以感受。
聽起來不舒服,但站在修仙者的角度,這種特殊的環境,本身就是一種機緣。
玉闕仙尊安安心心的縮在狗王的爪下,閉目修行,感受著虛空與大天地的不同。
注意到了王玉樓的動作,羅剎心中暗暗點頭。
不愧是大天地一個時代的第一天驕啊,確實有點逐道者的樣子。
玉闕仙尊正在奔赴他新的逐道之路,大天地中,畢方也在奔赴屬于自己的,新的逐道之路。
一個修者,該如何在所有人的阻撓下,成為獨尊。
這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復雜的問題需要復雜的答案,但這個問題的難度,已經跨越了復雜能有形容的極限。
所以,即便是畢方,也從未有一個確定性的答案。
可能性很多,每一個都有試的價值,可試本身就要耗費籌碼。
且這種通向獨尊的嘗試,與修行上尋求實力增長的嘗試是兩回事。
類似于風險投資和正常的吃銀行利息,問題是,求獨尊而失敗的風險,總是極高的。
在通向獨尊的嘗試上,耗費十分的籌碼,可能最后,連三分的收益都拿不到。
一次次嘗試下來,就會輸麻。
當然,經歷過一次次踩坑、出坑,經驗和積累上去后,畢方的獨尊可能性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不斷增高。
簸籮會為什么不敢多拖?
原因就在于此。
大天地,仙王洞天福地中。
“夠嗆,夠嗆,鬼面,去替我催一催天龍堂!”
畢方的聲音有些煩躁。
顯然,和簸籮會這段時間的和平對抗,并不能讓這位大天地第一強者感到愉快。
弱者求和平,勝者求穩定,但畢方不是弱者,更不是淺薄的勝者。
小魚提醒玉闕仙尊,要在金丹后,重視長短期利益抉擇上的平衡。
這種修行實踐上的具體關竅,畢方當然是明了的。
而它求的,當然不是什么單一的短期利益或者長期利益。
畢方的對手,是時刻監控大天地一切關鍵變化的簸籮老人,是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自在極意的太和水尊,是大天地最強的一批存在。
所以,它求獨尊的路,極難。
五域同天集里面的某些沙比,腦子里面的智慧,就和仙尊們殘存的善良一樣多。
他們說玉闕仙尊只會內斗,是個究極攪屎棍,但他們無法想象,即便是畢方,也在要斗爭的過程中合縱連橫。
在這一點上,玉闕仙尊的修行,和仙王的修行,又具有了底層邏輯上的一致性。
怎么能說玉闕仙尊走的不是正確的路呢?
無非是太多人看不清,看不懂,他們的修為、眼界、智慧的極限,可能也就是紫府了。
天天在五域同天集里面編排玉闕仙尊,但編排的再多,又能影響到玉闕仙尊的真實利益嗎?
都是閑的!
大天地頂級勢力對抗的穩定時代,給了紫府們上桌的機會,讓那些腦子不夠(不是不聰明)、拎不清的存在,也能安然自在的于五域同天集中狗叫個不停。
等天仙們為了代價轉移,開始盯上紫府們時,五域同天集中的狗叫聲,大概率會縮減許多許多。
玉闕門下的第一人,有很多。
白露是他的延伸,代表的就是完全的他。
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大多數的事情上,白露都能代替玉闕仙尊,去行使玉闕仙尊的權力。
崔白毫是玉闕門下的第一玉大將,屬于扛門面的人物。
如果玉闕仙尊有什么大事、危險艱難的事,要手下們去推動,沖在第一線的,就是崔白毫。
而王玉安,則是玉闕仙尊親族中的第一人,仙尊的親兄弟(表親,但也是親兄弟)。
在某些關鍵而特定的情況下,王玉安可以實現白露和崔白毫的結合,實現相當關鍵的卡位、落子的價值。
但畢方門下的第一人,明面上只有一個鬼面。
不是畢方不想找更多,而是死的太多了。
它面對的博弈環境,面對的博弈風險,是大天地中最大的。
那些風險,如永不停歇的浪潮,藏著后來者決不允許它獨尊的決心。
浪潮一次次激蕩著向畢方拍來,畢方挺過來了,成為了當今時代的大天地最強。
然而,那些站在它身邊、跟在他身后的追隨者,嗯,死了許多許多。
面對和畢方同層級,最多稍微低一點的壓力,畢方身邊的人,死的很快。
所以,就只留下了鬼面一個。
領了仙王的法旨,鬼面需要找天龍堂的龍神們活動,推動畢方和簸籮會的妥協,盡快達成。
主要是改易大天地規則和推進變法,通過這些條件的達成,為大天地鎖定三千年的穩定期。
這種層次的博弈,已經沒有糾結目的的意義了,真真假假,只有在對抗的極端爆發中,才能被完全的確定。
作為再往前一步就是頂級金丹的老登,鬼面太懂了,它不會糾結仙王的真實想法,只會忠誠的把事情做好。
無天教藍禁龍神的洞天之中,鬼面的法身在復雜的禁制海洋中輾轉騰挪。
“藍禁道友,你這絕靈之道,又精進了不少,已經可以爭一爭天龍堂的魁首龍頭之位了。”鬼面道。
簸籮會強歸強,但都是紙面實力,天龍堂看起來也就那樣,同樣是紙面實力,可簸籮會上的龍神多啊。
對于畢方而言,只要能撬動天龍堂眾龍神,就能撬動簸籮會的決策。
苦哈哈和簸籮老人拉扯,又拉又扯,拉個幾百年,扯一大圈狗屁約定,最后大概率屁用沒有。
所以,找天龍堂側面發力,就成了比較不錯的策略。
藍色的胖龍躺在自己的寶塌之上,看著半空中的鬼面法身,不太熱情的問道。
“笑面鬼,少客套,所來何事?”
鬼面仙尊沒有什么不滿的意思,平靜開口。
“四海盟的坑,仙盟終究是沒有踩,仙盟內,對獨角蛟洞天的最終處理也快出來了。
藍禁道友,是時候把進度往后推推了,大天地再穩定幾千年,所有道友都滿意。”
所有道友.指的,當然是站在最巔峰的這一小批存在。
下面的紫府、天仙,不在鬼面的所有道友之列。
修仙界的力量層級差距,是絕對的。
對于站在巔峰上的老登們而言,維持系統的穩定,就能讓他們繼續保持贏贏贏的狀態,每一刻都繼續贏下去。
至于下面那些,贏的相對少,實際上就是相對意義上的輸。
所以,畢方推動的變法不是什么空話,它是個非常具有現實意義的、具有極大落地價值的計劃。
“知止那邊,此次能配合,是因為我出了大力。
而今,我已經不欠畢方什么了。
鬼面,回去吧。
畢方和簸籮會的對抗中,我只是無天教的第二仙神,而非天龍堂的龍神。
有什么事,你們該去找仙祖。”藍禁龍神顯然不太想繼續摻和這些大麻煩。
最頂級的對抗中,所有人都惜身得厲害,它們入局的門檻太高,牽扯的太多,入場后,不贏就是輸。
在四海盟一事上,坑一把仙盟,已經是藍禁龍神能做到的極限。
“藍禁道友,我們不說什么虛言,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完全由得你了。
滅仙域已經崩塌,下一個崩塌的頂級勢力,大概率是你們無天教。
仙祖是簸籮之后的第一人,它出不了事,但你呢?”笑面鬼直接攤牌。
威脅!
藍禁龍神四足著地,從寶塌之上站了起來,以一種略帶防備的姿態,冷冷的看著畢方的忠犬。
“無天教風里雨里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朝崩塌,我們的緊密程度,遠遠比滅仙域高的多!”
實際上,藍禁龍神說的是事實。
無天教的模式,就是極致的洗腦和內控,所有上來的人,都是忠誠的存在。
行為上的忠誠,強化了整體的忠誠習慣,這種忠誠是信仰層面的。
只有那些真正信仰無天教六名仙神的存在,才能一步步,成為無天教的大修士。
天外天中的念無涯,就是這方面的代表。
明明已經是金仙層次的存在了,但依然對無天教有刻在靈魂上的忠誠和敬畏。
換而言之,無天教里,都是狂信徒。
這批人聚在一起,當然不會輕易的被瓦解,藍禁龍神的信心,不是假的。
“藍禁,無天教是無天教,你是你,這是其一。
其二,陛下對無天教的局面,有一番獨到的見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
見鬼面如此賣關子,藍禁選擇完全不接,又直接趴了下去。
頂級勢力不是你噴幾句就能噴死的,藍禁和其他五名仙神,更不可能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動搖自身的信念。
藍禁龍神作為天龍堂的龍神,無天教的老二,當然有資格不鳥鬼面,甚至它還有實力不鳥畢方。
它如此不在乎,鬼面就有些尷尬了。
但陛下的法旨,鬼面又必須履行好,所以,它終究是放起了畢方的秘傳狗屁。
“嗯,藍禁道友你有所不知,修仙界一步步走到今天,變化本身從未停止。
時代在向前,早些時候,很多勢力只有不到十名金丹,便可以在大天地的舞臺上問鼎巔峰。
比如,紫極劍派,就是這里面的代表。
后來,競爭的強度漸漸激烈,勢力對抗和重組后,次頂級勢力的雛形出現了。
你們無天教,抓住的就是這波時代的浪潮。
靠著特殊的模式,在兩次混亂時代中,一步步從古早時代的大派、大勢力,發展為了次頂級勢力,并在上個時代,正式成為頂級勢力。
可問題在于,無天教畢竟只有兩位頂級金丹,次頂級勢力的底子放在那里,繞不開。
同樣是次頂級勢力,山人仙國由山人組成,內部也是極其穩定、單一的,可依然會崩塌。
而今,崩塌已經蔓延到了滅仙域。
你們無天教,在未來的對抗中,又真的能繼續鼎立不倒嗎?”
鬼面所言,是畢方的判斷。
即,時代變了,一代版本有一代版本的特性,無天教的特性適合上一個時代的競爭,在未來不行。
潮水已經沖垮了滅仙域,下一個,就是無天教!
“鬼面,回到次頂級就回到次頂級。
我們內部吃一吃,分一分,依然是頂好的次頂級勢力。
畢方它想靠空話讓我做事,還用一套好像是幫我的邏輯來糊弄我,當我是什么蠢物嗎?”
藍禁龍神是真不怕,無天教有沒有問題,他們這幾個真正掌握無天教的仙神,最清楚。
但無天教的特性決定了,就是他們真的對內開吃,把內部那些狂信徒當零食吃了、頃刻煉化了,也不會有什么失控的風險。
什么不肯俯首問蒼生,無天教的蒼生在想什么,無天教的仙神們能不懂嗎?
但那些反抗和不滿沒有意義,篩選上來的都是狂信徒,不會反抗的。
大天地的人太多了,螻蟻再多,螻蟻本身的力量,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也沒有意義。
不過盡管如此,藍禁還是給了口。
因為,它也是需要畢方支持的。
大天地第一人是畢方,第二人是簸籮老人,第三人,是無天教的第一仙神,仙祖。
被仙祖壓了那么多年,藍禁當然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它不會真投畢方,但它確實想和仙祖分家。
“當然不是什么空話。
陛下說了,若您能推動天龍堂在簸籮會層面上發力,我們愿意支持您在未來,脫離無天教體系。
無天教有九名龍王,還有您這位龍神,若直接和四海盟合并,就能統攝天龍堂。
而您和知止龍神的實力差距又小,如此一來,未來就海闊天空了。”
明明大家都在期待接下來的新穩定時代,但站在最高處的頂級金丹,已經在為下一次開席做起了準備。
玉闕仙尊面對的局面就是這樣,他的直接對手不是畢方和藍禁這些頂級金丹,但這些頂級金丹的動作,又會必然的影響時代,從而影響王玉樓。
頂級金丹在算計遙遠的未來,王玉樓如果只看當下,那在未來,就必然輸。
因此,他才需要換一個地方,盡快把自身實力上的不足、底蘊上的不足給補完,從而為這種絕望的對抗增加勝利的可能性。
“你還要去找屠百萬。”
沉默了許久,藍禁終于決定入場。
可能是畢方的判斷打動了它,可能也是它的修為和實力到了需要改換修行脈絡的時刻了。
當然,也可能只是因為它同樣需要穩定時代,提高自身的實力,所以它選擇了順著所有人的訴求而動。
亦或者,它必須考慮畢方完蛋,簸籮上位,仙祖成為大天地第二人的局面。
復雜的利益網中,所有的選擇似乎都有‘價值’,最后怎么選、為什么選,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道友,你這么想就對了,陛下和簸籮的對抗還沒什么勝負,但再穩個幾千年,是絕對好事。”
“三千年,簸籮老人的意思是,再拖三千年。”藍禁提醒道。
“陛下的意思是五千年。”
“為什么是五千年?”
笑面鬼沒有回答。
藍禁也不惱——畢方不是善男信女,是吃了無盡生靈的大胃王,畢方有它的算計,也沒有義務說明白一切。
而且,任何和畢方合作的存在,都是起步仙尊的水平,從一開始都明白這是與虎謀皮。
“我會試試,簸籮會上,也就五個龍神,不一定能成。”
“明白。”
虛空之中,時間依然存在,但沒有參照物,主觀上難以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玉闕仙尊自己在心中默默計數,到十萬時,便從感悟虛空之特性的修行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陛下,現在距離大天地是遠是近?’
其實,小王一傳音,羅剎就明白了許多。
‘說,在我身邊,就是簸籮老人也偷聽不得。’
遠近不重要,羅剎有自信,這點重要。
它還順便爆了點小金幣——透露了簸籮老人是大天地第一偷男的秘聞。
這屬于雙重維度向盟友展示實力。
‘陰差陽錯下,在成道后,我加入了天外天。’
無極道主不可能控制手下的金丹,能證金丹的存在,都是萬古天驕中的天驕,即便是無天教狂信徒念無涯,也不可能輕易被人控制。
所以,在確定離開了大天地,情況也比較隱秘后,小王決定再給自己上一重安全保險。
聽到小王的話,老羅立刻明白了一切——他以為的。
原來,這就是他能成為大天地第一天驕的原因?
轉瞬,它又意識到第二個問題。
如果王玉樓是天外天的人,那它把王玉樓送到自己發現的新世界中開拓這件事,不就是把偵查鼠放進了米倉?
驢王帶路,天外天洗劫,一根毛都不給羅剎剩下.
但如果現在就宰了王玉樓,麻煩也比較大第四派初立的蓬勃發展期,很可能會被直接打斷。
‘你不怕我殺了你?’
‘無極道主不在乎,陛下,無極道主不在乎天外天中的存在,是否會背叛他。
他也似乎,不打算當下就通過天外天,在大天地做什么。
虓虎就是天外天的七海宮執事,我成道后,接的是虓虎的位置,在天外天中,還拉出了一個仙盟派。
情況很復雜,我甚至不認為無極道主還存在。
而虓虎之死,大概率就是打草驚蛇,但蛇是畢方,或是簸籮老人,沒人知道答案。’
王玉樓根本沒理會羅剎的發癲,老羅的威脅真就是純發癲。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他和羅剎是互相明牌的,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王玉樓這等小賤畜,不可能完全忠于羅剎,也不可能完全忠于天外天。
在羅剎手下發育,而后勢大了、實力強了,再搞下一步,才是玉闕仙尊的最優解——這和藍禁龍神的做法又具有一致性了,時代第一天驕的含金量就是這么高,對修行的理解和認識,就是這么強。
理解這幾點后,就能明白,羅剎的威脅為啥是純發癲了。
驢王和狗王的關系,恰似渣男遇海后。
一開始就是玩玩,羅剎不能在王玉樓表現出某些特質后,硬說王玉樓不忠貞——就沒有這個東西,一開始就沒有。
‘你認為重回穩定時代是騙局?’
‘不是騙局,是陽謀,所有人都有自信在積累中贏過對手。
這個陽謀下,畢方和簸籮會,和您,都會自然而然的入局。’
‘為什么會認為無極道主不存在?’
其實,羅剎的想法是,無極道主應該是死了的。
這一點,它的判斷和青蕊又不一樣,近似于簸籮老人。
‘如果無極道主還活著,最急的是畢方。
它被團建了這么久,看起來贏贏贏,但也有許多險死還生的時候。
若無極道主在,畢方還裝不在,那意義又是什么呢?
明明可以借著帶頭團建無極道主的名義贏,為什么偏偏要頂著大天地第一人的名號常年挨揍呢?’
管中窺豹,王玉樓看明白了豹子全貌,即,看懂了頂級金丹和眾仙尊們博弈的底層邏輯,自然能看明白畢方行為上的問題。
‘陛下,若無極道主活著,畢方的最優策略是帶著眾仙尊團建無極,這是毫無疑問的。
可畢方沒有這么做。
放著一個比自己更強的存在,讓其安穩的修行,自己被人不斷團建。
這種行為,和沙比又有何異?
這樣的博弈策略下,畢方贏,它也不能獨尊。
畢方輸,直接送無極道主獨尊!’
真傳一句話。
在復雜的真相中,玉闕仙尊似乎一把抓住了豹子的尾巴。
漫長的沉默啊,在王玉樓感受不到的維度上,羅剎甚至在虛空中停了下來。
白頭大黑狗催動全部神威,將外界對自身的一切影響和干涉降低到了極致,全力算計著這場可怕的博弈。
許久許久,王玉樓又在心中從一數到了三萬。
羅剎,終于給出了回應。
‘有沒有一種可能,無極道主以退為進,正在極速接近獨尊。
這個過程中,畢方不是傻,而是不知道無極騙了它。
虓虎之死上,無極道主主動落子,才讓畢方知道怕了。
王玉樓,你說的那些,算來算去,唯獨少算了無極的可怕!
它退避,它隱藏,是因為壽元!
不要忘了,它不是我們這個天地的修者,而是外來的!’
脫手。
豹子又一次跑開了。
‘罷了,你不用想這些。’
羅剎叮囑了一句,便繼續開始趕路,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其實還有很多可以交流的東西,但沒那么大的意義。
最核心、最有價值、最難以被確認、最難被利用的情報,已經交流過了,其他都是細枝末節。
但,被羅剎爪子提溜著的王玉樓不知道.
“該死的,汪!”
虛空之中,一只白頭黑身的大狗,在壓力之下,終于釋放了自己的天性。
獨尊獨尊,修行了這么多年,在頂級金丹的層次上,看到了獨尊的可能性。
但那些對手,一個比一個賤畜。
老羅啊,它有時候,也會感覺繃不住。
無極法尊,無極道主,如果畢方和無極道主在爭無極.
無極無極,可什么是無極之道?
即便是頂級仙尊的羅剎,也沒有什么概念。
讓它去加入進去,和畢方、無極道主爭無極——
又是一次簸籮會論道,虛空之中的簸籮天上,群仙列座。
藍禁龍神瞥了青蕊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感慨。
青蕊仙尊,如今越來越擬人了,身著戰甲的樣子,像極了一名女將軍。
娘們要戰斗——輸麻了后的強硬表露。
兩個字足以形容:招笑!
因為頂級仙尊們到論道臺上的,都是大道投影。
這玩意很復雜,需要掌握較多的道蘊,才能勉強用出來。
但對于頂級金丹們而言,難度約等于零,它們還能替代其他人裝象。
甚至,無極宮可以避開簸籮的監視,把大天地內天外天暗子的大道投影直接抓取到無極宮內。
故而,即便羅剎已經離開大天地,依然能讓自身的大道投影穩定的出現在簸籮會上。
見眾人都來了,簸籮老人開口道。
“好了,諸位道友,依然是議什么時候開始改易天地規則。
我的想法是,不能拖了,萬一再生變,麻煩。”
簸籮老人說的變化,是四海盟和仙盟的戰爭。
在畢方和幾位龍神的設計下,大天地差點再起滔天血海。
為了給青蕊找回場子,畢方確實用心了。
不過,因仙盟內的內生性矛盾沒有達到平衡狀態,故而,第四派選擇強硬不下場,阻止了這場可怕的危機。
注意,當時玉闕仙尊一路贏贏贏,贏極化輸的倒霉蛋局面,不是什么笑話,而是真實的、差點就完蛋的可怕局面。
“改吧,是要改了,其實很多人,已經接受了天仙和金仙分化的局面。”知止龍神開口,天龍堂已經在內部達成了共識。
但它只說天仙和金仙,其實對應的是,其他的下面的改動,仙尊們不是太在意。
頂級仙尊眼中,管你紫府還是筑基還是化神,實力不夠,全是螻蟻!
“不過,改完以后,大天地的利益分配也要改一改。”樂土的倒懸壺尊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可,三六開對應的是紫府和眾金丹的劃分,以后就不合適了。
我的想法是,二三四,散仙拿二,天仙拿三,金仙拿四。
到時候,大家一起遵循這個分配份額,不能給他們鬧的空間。”
太和水尊入局,這畢竟關乎它的切身利益。
如果把散仙、天仙、金仙看做一個整體的樣本集,則按二三四的模式分下來,就是占據樣本集近九成四的散仙,拿走了兩成的利益。
占據樣本集近六分的天仙,分走三成的利益。
而相比于樣本集,數量約為百分之一的金仙,拿走了四成的利益。
(誰來算一算具體天仙和金仙的平均值差多少,我沒時間算)
“可!”
“能不能讓金仙拿五成,說實話,那些后進的金丹,沒什么實力。”
“不至于,還是要稍稍給他們些機會的,不然,立刻就會亂起來。”
“行吧,我支持。”
未久,簸籮會便終于達成了共識。
“那道友們,我們現在就出手,試試畢方的實力?”簸籮老人道。
眾仙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又不說話了。
最后,還是簸籮會守門員蒼山開口道。
“等一等吧,再等十年。”
荒唐!
為什么等十年?
都怕畢方,怕畢方順勢開席,也怕簸籮老人,怕簸籮老人這么急是有問題。
而且,位于時代轉折點中的眾人,絕不敢輕易的下場。
所以都想再等等,看看到底誰最急。
誰最急,誰問題就最大。
這種等待不一定有用,但肯定比直接下場,被催著下場,更安全。
“好,再等十年又何妨。”簸籮老人淡然的應對著。
看起來像是羅剎幸運的,沒有被人堵在大天地外,實則是老羅的判斷沒有錯。
老登們啊,太能憋氣。
憋氣大賽都進行了多少個時代了,不差十年、百年的。
至少,這次把改易大天地規則的事情,實打實的往前推進了一步——這已經很難了。
指望老烏龜們一起向前,難,天大的利益拿出來,一樣難。
虛空之中,狗王終于停下了腳步。
快到了。
“玉樓,感受一下,有沒有什么不同。”
說著,它還松開了爪子。
在羅剎撤開對王玉樓一路以來的神通庇護后,王玉樓當即有了種新的感受。
如果說,在羅剎庇護下,對虛空的感受是‘溫暖的黑暗’,那完全獨自面對虛空的感受,就是‘安靜的黑暗’。
不,不僅僅是安靜,它更近乎于一種死寂。
所有的大道都消失了,靈氣更是一點都沒有,王玉樓動了動手指,沒有任何反饋。
他能感到手指的存在,但虛空不會和他產生任何互動。
“很獨特。”
狗王咧開了嘴,嘿,沒想到你小子也有沙比的時候。
“我是說,你有沒有感受到一個世界就在附近?”
“.沒有。”
“來。”
羅剎又把王玉樓抓住,在虛空中行走了許久,這時,王玉樓終于有些隱隱然的感覺了。
某些方向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存在著。
這種對存在感的捕捉,和任何特征或者說特殊之處都無關,竟然純粹依托于某種虛幻的、不可名狀的感受。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個方向,但我確定,在那個方向上”
這時,羅剎的黑色狗毛微微一閃,玉闕仙尊便又一次有了空間感。
“東南,靠下。”
王玉樓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對了,這便是我們的目的地。
以后你想獨自探索虛空,起步需要了解空間大道。
不然,就只能和你剛剛那樣,單純靠模糊的感受去等待隨機的撞到。”
隨著羅剎,王玉樓終于接近了這處新天地。
在虛空中是看不到天地的,即便就在天地之側,依然是只有一片虛無。
海洋很大,雞蛋太小,大海撈針和大海撈雞蛋,都難。
“要破開嗎?”王玉樓有些緊張。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成了只黃鼠狼,現在就站在雞圈旁。
很難繃,吃雞當然是好事,但偷感相當重。
“不,這個世界有金丹,直接破開太惹眼。
我讓你去,是讓你幫我探探世界的局面,稍稍經營一番,不是讓你去送死。
要等里面的人斗法,最好是紫府巔峰力量層級的斗法。
他們的斗法,會影響這個世界的天地空間穩定性。
我會借著空間震蕩的機會,把你送進去,然后你要謹慎的活過最開始的敏感期。
玉樓,你是天外之人,進去就要挨雷”
聽到羅剎的逼話,王玉樓難以置信的問道。
“陛下,你把我送到門口了,你告訴我,我進去就要立刻挨雷劈?
我來這里,不就是為了躲大天地的雷劫嗎?
我要是能過雷劫,還和你.”
老羅的狗嘴微微一咧。
看到小癟三這么急,它的心情也好多了。
“實力不足是這樣的。
你的實力要是夠強,完全可以硬抗雷劫,然后幾年內殺穿這個世界。
但這個世界畢竟大了些,大概有兩百名金丹層次的存在。
而且,你的任務不僅僅是躲雷劫,這個天地你要幫我先經營一番,打下個基礎。
現在,最關鍵的東西,這張符,你要拿好。
匿型符,隱去你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耗費頗多,堪比靈寶。
等寶符的力量耗費的差不多時,你也能把一身的法力,換為這個世界的法力了,雷劫就不會劈你。
說到底,你帶著大天地的法力進去,此方天地當然要清除你。”
可能是被王玉樓透露的天外天情報給壓壞了,老羅焉壞的損著王玉樓,什么‘實力不足是這樣的’都說了出來。
玉闕仙尊的實力當然是足的,相比于同樣年齡的修士,他差不多是當今時代的頂級了。
當然,相比于金丹層次的同道,嗯,還是不比為好。
感受著寶符上那強大的匿型效果,王玉樓還是有些氣急。
“羅剎,你.”
玉闕仙尊正要和羅剎好好論論它的賤畜行為,但老羅卻抬起爪子,輕輕一推,他便直接入了這個新世界。
‘去吧,機不可失。
自信點,你是大天地第一天驕,第四派未來的扛把子,肯定能活著等我回來接你的。’
原來,剛剛這個世界,忽然出現了恰到好處的空間波動,是王玉樓進入其中的機會。
然而,就在此方世界被羅剎輕輕打開一處縫隙時,老羅捕捉到了此方世界的情況。
感受著其中的特點,它微微皺眉。
不對,這個世界的先天水屬大道怎么如此衰微?
算了,小王是從最殘酷修仙界的最死寂時代殺出來的絕世天驕,沒什么可擔心的。
想到這里,老羅不僅不擔心,狗嘴反而咧的更有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