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寶這件事上的難選,只是玉闕仙尊成道后修行困難的一個側面。
仙尊的修行,已經完全擺脫了修仙者低層次修行的絕大部分規則。
大天地規則改易,就是那些站在頂尖的存在親自動手改規則的體現。
站在了規則之上,那規則本身就也成為了修行的一部分。
遠離了規則束縛本身,又意味著失去了規則的保護,迭加溫和的大部分情況下都在贏的環境,造成了仙尊們特殊的生存狀態。
規則上下的分野,讓玉闕仙尊曾經積累的規則之下的籌碼都快速貶值,但不是說他以往的所有籌碼都消失了——還是保留了些的。
仙城,大使友鄰館內的其他勢力大使齊聚玉闕宮。
而玉闕仙尊門下的第一大將白毫真人,正在試圖拷餉,為玉闕仙尊成道而賀。
“諸位同道,無論仙尊實力如何,仙尊推動了四極五域八荒不同勢力的交流模式創新。
你們作為其他勢力到仙盟的使者,你們未來在大天地內的修行前景,與這種交流模式的創新是息息相關的。
玉闕仙尊若是能一路扶搖,我們都能一榮俱榮。
白毫在此不說什么空話,只希望大家多少表露些誠意。
如此一來,仙尊也好在群仙臺上站的更穩。
而我們所有人,都能跟著受益。”
玉闕仙尊成道了,簸籮會和畢方也妥協了,大天地似乎要再次穩定了。
但內斗依然在繼續,因為頂級仙尊實力特性和博弈格局而演化出來的修仙界治理體系本身,也在繼續變化。
水尊和蒼山等人可能不喜歡大使友鄰館這種東西,但群仙臺上的后進者喜歡,其他勢力中的后進者也喜歡。
內斗,你不能只在局內求勝,變化之機往往誕生于外。
后進的仙尊們太喜歡頂級勢力互相拉扯的格局了,多多交流本身,可以自下而上的互相實現對內價值的重塑,實現在與勢力內頂級仙尊利益拉扯過程中的‘借外力’。
以往,大天地的局勢被絕對的實力所決定,現在依然是,可多一個內斗的著力點,就能多一份對抗絕對實力的相對實力。
本質上依然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但總歸是有價值的。
大使友鄰館以及其所代表的‘后進仙尊博弈著力點價值’,就是玉闕仙尊在成道后依然掌握的相對優勢的一部分。
這點,甚至連牛魔都沒意識到。
畢竟它是個新東西,而且目前還沒有發揮什么具體的作用。
但目前沒有用不意味著它真的沒有用,懸而未決本身就是博弈的一個維度。
“白毫道友,我們這些所謂的使者,沒有什么權力,唯一能做的就是通報信息、交流變化。
玉闕仙尊成道,那我們的內心當然是喜悅的,可.”
神窟的使者楊奉周開口道,說到最后,意思已經很明顯。
沒錢!
這就又牽扯到一個很惡心的層面了,即,玉闕仙尊在做好事,但不是所有人都想進步。
很多人,明明是牛馬的命,但反而喜歡為那些頂級仙尊和所謂頂級勢力的整體利益而獻身,癥狀類似于莽象的恩情入腦,想到莽象的恩情就流淚,完全忘記了為了莽象的恩情王氏付出了什么。
崔白毫在做的,是強化勢力交流體系這種有利于體系內所有人的事情,可總有人吃著這碗飯,但卻不干活。
但他們不是真的恩情入腦,只是看起來像,如果那么蠢,也成不了真人。
“奉周道友,你是白云神尊的弟子。
你當然無所謂,但我建議你做事時,想想其他人。
你有退路,你有很好的退路,其他人呢?”崔白毫沒給楊奉周留什么面子。
你一個頂級金丹的走狗,就別叫的那么勤快。
勢力交流體系的建立,有利于的是下層的紫府和金丹,而非上層,它甚至會阻撓上層意志的落地。
類似于一種無聲的反抗,那些不想成為代價的仙尊,不愿直接和勢力內外的頂級仙尊對抗,所以就借交流體系這種新的內斗著力點去暗戳戳的斗。
“好,你說的對啊,我是要建議其他道友,也想想崔白毫是個什么東西。
王玉闕的一條狗罷了,大天地最弱的金丹,想攛掇著你我來搞事,就派這條狗出來叫。
小崔,不要那副表情嘛,玉闕仙尊好大的威名,但在金丹之中,它要積累的,還多著呢!”
東極宗內,老崔跪在地上,聲淚俱下的說著這些屁事。
“仙尊,他們在您成道后,一點不表示不說,還完全不把您放在眼中。
白毫只恨自己當時因公事在身,不好直接上去和他拼命,不然,便是”
玉闕仙尊笑了,反問道。
“便是上去送死,也要死個磊落?”
看起來忠誠,其實是忠你馬了個頭,他是真想殺了崔白毫,給自己泄泄火。
但不能殺,老崔把事情辦的如此丑陋,玉闕仙尊也不能處理他。
人家演的忠不可言,你就是裝,也要裝個英明神主的樣子來。
“不,磊落不磊落,我一條賤命,豬狗一樣的東西,死了也就死了。
仙尊,我想的是,上去咬他一口,拼了死,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以解開他侮辱您的大恨!”
辱你馬了個頭!
都是你亂搞,他馬的借著我成道收禮!
在玉闕派內收收就差不多了,還要收到大使友鄰館內的其他勢力大使身上。
這就算了,你還被人家當廢物對待,丟了我的臉,回來在我這里裝乖。
真該死啊!
玉闕仙尊可以不在意顏面,可以不在意五域同天集內一天一更新的玉闕仙尊段子。
但他忍不了崔白毫這幅我拉屎你來擦的逼樣。
但他忍不了,自己搞了個不錯的籌碼,讓崔白毫這么提前給報廢了。
什么棋手的棋子無限,都是假的,真到了仙尊的層次,有價值的棋子,便是青蕊也沒多少。
誰想多搞籌碼,就會動,就會被盯上。
可以說,崔白毫直接損耗了玉闕仙尊為數不多的既有籌碼,沒有耗空,但也透支了許多。
想到這里,玉闕仙尊冷冷道。
“不用你去咬,他已經死了。
至于你,也別在大使友鄰館呆著了。
邀海!”
“仙尊,邀海在!”
在東極殿內侯立,心中暗爽了大半天的王邀海當即打了個激靈,蹦了出來。
“接替老崔的位置,去仙城開紫府,多跑跑各大勢力,多交流,少亂搞。
大使友鄰館,兩千年內我都不會動,你千萬別和老崔一樣急,急了,就會犯錯。”
崔白毫萬萬沒想到,自己獻忠獻到頭,得了個‘亂搞犯錯’的評價。
他有一堆心思,可在規則之上那冷峻的利益對抗中,那些急迫的小心思,只會加速失敗。
青蕊急了,一樣會輸,更何況剛成道的玉闕仙尊?
王邀海歡歡喜喜的領命了,而崔白毫則是眼巴巴的問道。
“仙尊,那我呢?”
王玉樓沒有說話,而是眉頭緊皺,考慮了許久。
“白毫,我成道后,面臨的局面和往日不同。
你們,你,包括邀海在內的所有玉闕派修士,都該低調些才對。
此番你也算是經歷了挫折,回東極宗好好修行吧,把實力提上去,未來需要你時,我自然會用。”
實際上,崔白毫的行為動機和動作都是對的,目的也是好的。
同時,他也順勢而為了,但沒有用,依然是個一地雞毛的狗屁結果。
還是玉闕仙尊比較會修行,直接和自己的天外天同僚白云神尊傳音,結果了那個帶頭沖自己的神窟紫府楊奉周。
如此,他才沒有真被這場可笑的小挫而影響。
但這不是崔白毫一個人的責任和問題,而是玉闕仙尊成道后,門下勢力發展節奏沒有跟仙尊發展節奏的問題。
沒成道前,玉闕仙尊需要沖,他的手下也要多沖。
為了道果嘛。
可成道后,就像小魚所說,玉闕仙尊需要開始平衡長短期利益了。
這里的平衡不是說長短期利益一樣大,而是要做好布局與籌劃。
以前,是謀道果,而今,要謀一萬年、兩萬年,乃至于五萬年。
玉闕仙尊要解決的不是崔白毫,而是經過大分流和大動蕩后,玉闕派該如何走的問題。
“這白毫拜謝仙尊寬宥,仙尊,白毫”
被玉闕仙尊順勢拿下了玉闕門下第一人的威嚴,但老崔只能繼續放屁。
這就和玉闕仙尊與青蕊的關系類似,現在,輪到玉闕仙尊向崔白毫翻臉了。
“好了,這是轉修洞天法紫府和一百三十多種神通化妖的修行秘法,選一個,先延壽,后轉洞天。
白毫,我對你沒有什么意見,可情況變了,你們這些人,要低調。”
顯然,玉闕仙尊不蠢,終究是給了老崔機會和未來。
“低調?您是說.明白了,我明白了。”
沙比以為自己明白了,仙尊只覺得心累。
他已經到了放個屁都有人猜是不是故意的位置,可這樣只會很累,與威嚴沒什么關系。
“你撤下去,那些人自然知道低調,好好修行吧,少想其他的。”
崔白毫的老臉抖了抖,終究是低下了頭。
成道后,為了更長遠的利益,玉闕仙尊需要在部分領域退,在部分領域高歌猛進。
只是這個退的過程,會牽連到太多人的命運起伏。
可不退不行,且玉闕仙尊不是圣母,不能讓每個人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畢方也做不到。
王邀海和崔白毫心思各異的離開了東極殿,仙尊的召見卻沒有停下。
浮煙,空空,金山,寒松來了。
這幾位,才是玉闕仙尊成道后的關鍵屬下。
“拜見仙尊!”
“都坐,兩件事,其一,東極宗的紫府名額不夠。
空空就不提了,你們三位,我是每人許了一個正式紫府名額的。
這就麻煩的很,我”
玉闕仙尊才說了一半,以為是玉闕仙尊在敲打的三人,當即開始了獻忠。
“仙尊,我不要那名額了,能在仙尊的門下.”
“仙尊,仙尊能將我從紅燈照死局救出,浮煙已經感恩不盡,怎會”
“仙尊,您能證金丹,老金我的喜悅和您是一樣的,你我的緣分”
這仨混賬在獻忠,聽得空空臉都是綠的。
我該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
妙峰山四個真人,難道我挑兩個殺了給仙尊助助興?
這想法堪稱癲狂,可三人獻忠的壓力又比較真實,空空咬了咬牙,跟獻道。
“仙尊,我看李海平和”
玉闕,忠誠!
跟著王玉闕這種小登金丹混,求的就是這些小登會更渴望變化這一關鍵。
空空謀的是自己的道果,至于門內的追隨者.總要有人成為代價,他們的犧牲,空空不會忘記。
“夠了!”
仙尊出手,把兢兢業業干了近百年、把紫府生生活成了龜孫現行記的老李,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玉闕仙尊是真的無奈。
修行修行,到了高處,人性中的大部分都已經被修仙者們拋棄了。
極致的利己,極致的無情.
利己到如果有利于整體,可以立刻割舍部分的程度,這種理智,簡直可怕。
可這些人不過都是紫府巔峰,而自己對手們又如何呢?
仙尊修行的強度啊
制止了三人的獻忠后,玉闕仙尊繼續道。
“我想說的是,正式紫府的名額可能要等一等,而這個等待的周期,和我要說的第二個事情有關。
盛仙州初立,尚沒有仙城,我打算牽頭搞一個,就在獨角蛟洞天處。
這個洞天,要么被打崩,要么被占領。
無論如何,都正好可以在其位置上建立仙城。
一方面,方便長久分配收益。
另一方面,可以借仙盟整體的力量,守衛盛仙州東域。”
和老登們搶既有的利益,玉闕仙尊是絕對搶不過的。
但幸好,獨角蛟這逼玩意死的巧妙,死的相當巧妙,它留下的洞天,正好是懸而未決的增量。
這里面其實相當有意思,仙盟變法變的太成功了,所以,仙盟需要戰爭去消耗底層的、向上生長的力量。
故而,獨角蛟洞天是必然能被仙盟拿下的。
而玉闕仙尊就是主持變法的最大獲益者。
變法修士起來了,為群仙臺上的老登在懸而未決的博弈中贏得了滅仙域,從而助力玉闕仙尊成道。
變法修士在時代變遷下完蛋了,燃盡了自己為仙盟贏下了獨角蛟洞天,從而幫玉闕仙尊在成道后的弱小期,拿到了一顆‘大補丸’。
變法好啊變法好,這樣的變法,對玉闕仙尊當然是好的。
只是其中的邏輯,略顯殘酷了些。
如果這是一個比誰更有道德的世界,只有最有道德的存在才能成道果,玉闕仙尊估計必然和道果無緣。
可實際上,群仙臺和玉闕仙尊又掌握著道德的定義權,所以,作為贏家的玉闕仙尊確實是大天地最有道德的那一批人。
這就和玉闕仙尊在底層時看到的世界一樣,拿走了最多利益的那批大修士,不僅要吃人,還要被吃的人感恩。
在改變現實的過程中,玉闕仙尊接受了部分現實,所以他成功的先改變了自己。
失去王玉樓,得到玉闕仙尊,這個過程,看起來黑的很,實際上也黑的很,可玉闕仙尊的成功總歸是改變了許多東西的。
數不清的天驕在變法時代逆流而上,滅仙域的老登死了一大堆,變法時代的變法修士們,也有不少開了紫府。
很多可能從來沒有機會筑基的人,如今也筑基了。
這些變化,當然是真實的。
你不能因為玉闕仙尊沒有讓所有人都成道、成圣、成尊,就說玉闕仙尊做的不夠好。
相比于那些吃相更狠的存在,玉闕仙尊的擬人化程度已經夠高了。
仙盟全力拿下獨角蛟洞天這件事,會死很多人,但仙尊此刻還在局中,他還能給那些人撫恤,給立功者與戰功相匹配的回報——僅僅做到這點,在這個世界中就已經顯得近乎于圣母。
拿玉闕仙尊做不到的事情指責他,多少沾點幻想了,可幻想無法到達彼岸,幻想甚至無法讓一名修行者開紫府。
甚至,剝開時代變遷的內核,宏大的變法敘事和一地雞毛的仙尊博弈后,不過又是一堆新人換了舊人。
真正的平等與公正,就像有極世界中的無極,目前還看不到,甚至連看到的希望都乏善可陳。
某種意義上,大天地第一人畢方,都要被修仙界的爛泥潭拷打,何況玉闕仙尊呢?
但反而是能在這樣的究極爛泥潭中走下來的人,才能被尊稱為一聲‘仙尊’,才能拿到那或許一個時代都難有一人觸碰的道果。
而這樣的玉闕仙尊,又怎么可能怕爛泥潭?
無論如何,走下去就會有變化,死了就沒變化沒可能沒未來,走下去就是。
崔白毫作為手下給玉闕仙尊頭上拉屎,玉闕仙尊還真有實力擦,仙盟內壓和大天地外壓一起壓他這位后進的金丹,他反手就能搞出一份仙城建設新計劃。
對外要有根基,對內要有手段,斗就是了!
“新建一座仙城?仙尊,這是個好辦法啊,是個頂好的辦法!”
空空真人第一時間表達了支持。
畢竟,真讓他殺兩個盟友,他心里也犯嘀咕。
而如果在盛仙州,依托于獨角蛟妖神洞天建座仙城,就是多方共贏的好事了。
一方面,盛仙州的整體力量會增強。
另一方面,新仙城必然由第四派主持,會有一堆的紫府位置被創造出來,也就好安排玉闕仙尊許給浮煙等人的紫府名額了。
“是,所以我需要有一個人頂上去,你們誰想接這件麻煩事?”
玉闕仙尊微微點頭,開始了派單。
幾人愣了一下,直接開搶。
率先開口的,是寒松。
“仙尊啊,您在西海時,我就看出您天資非凡,那時候就想追隨您。
只是世間的事情,變化太快,別說我了,連神光都算計不到。
雖然拜入您門下的時間晚了些,但我寒松對您的敬意,從來不必任何人少。
您的事情,比我的事情還重要,若我去籌建仙城,無論多少艱難險阻,就是五十年、一百年,我也能一路把事情推進下去。”
寒松的核心競爭力是樹妖成道,極其能活,在當下這個洞天法興盛的年代,寒松到現在都沒轉修,愣是不怕壽元損耗。
所以,他給出的優勢條件也和壽元相關——五十年、一百年,我都能釘在大天地給仙尊您干。
見寒松如此不要臉,金山暗罵一聲干你馬,也跟著開始了沖鋒。
“仙尊,老金我嘴笨,不懂那么多規矩,只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都是仙尊您給的。
我的一切,都是您的,如果您有需要,連我的命,您都可以拿去。”
老金現在也不行了,以前還能在玉闕仙尊面前裝裝大輩,而今就是威脅玉闕仙尊,也要拐著彎威脅。
小王,你有今天,我沒少支持,這份蛋糕,你當先分我!
然而,在浮煙接下來的話語面前,老金的道心,終究是略顯不足了。
“仙尊,浮煙飄零半生,少時喪父,中年滅族,后幸拜入赤明門下,踏上仙途。
但赤明已死,是仙尊您給了浮煙第二次生命!
仙尊,您就是浮煙的父母,您對浮煙,有比生身父母更重要的保命之恩。
此事,浮煙愿為仙尊效勞!”
為了成道,你愿意付出什么?
浮煙的回答是——一切。
底線、原則、榮譽、道德、臉面,乃至于人格、尊嚴,只要無助于成道,都可以拋棄。
東極殿中安靜了下來,玉闕仙尊看向浮煙,笑了笑,道。
“不至于,但你想效命的心愿我明白,去吧,先帶著門中弟子,幫久年把獨角蛟洞天打下來。”
空空沒有說話,他默默觀察著金山和寒松的表情,心中笑的厲害。
讓浮煙去,對應的是東極宗一半弟子皆紅燈照出身的現實情況。
你們倆沒有基本盤的東西,還想爭道果?
未來,若東極玉闕尊和滴水仙尊為了求變,真給了門下金丹之機,也是浮煙、紅鯉、空空三人爭。
就連那池靜龜王都沒機會,哪輪得到金山和寒松呢?
這倆屬于純貪。
當然,空空其實不知道,老金和玉闕仙尊還有天外天同僚這層特殊的關系。
加上這層特殊的隱秘關系,金山的成道機會反而是東極宗中最大的。
兩年之后,東極宗附庸宗門,玉闕宮。
玉闕宮宮主厲長明駕馭遁光直接在玉闕宮的玉闕殿落下。
時代變遷之下,曾經直屬于玉闕仙尊的玉闕宮,已經變為了東極宗的附庸宗門。
變法成為了歷史名詞,為變法而服務的玉闕宮修士們,則是被大量的分流。
留在東極宗附庸宗門玉闕宮中的人,多為走不了的存在。
厲長明其實也想走修仙者中,很少有真的恩情入腦的沙比,他深知,隨著玉闕仙尊的果位加身,玉闕宮修士們進步的空間,其實是被鎖死的。
東極宗山門之巔,位于中軸線右側的玉闕仙尊門徒里,有那么多紫府巔峰和紫府,后進的紫府名額,還需要被一堆玉大將和玉闕仙尊道侶們分。
這種情況下,下面的玉小將就難了。
因此,大量流失是很正常的,而厲長明想走也正常。
不過,他身上的玉闕仙尊標簽實在太濃太濃.屬于到了想走但不敢走的地步。
另外,則是因為他資歷夠深,是河灣漁港舊人。
所以,他還向往著一點紫府之機,故而終究是留下了。
玉闕仙尊給他的待遇也相當慷慨——執掌玉闕宮。
這位置,多少是沾點紫府可能的。
但厲長明的日子,過的并不開心。
他的恩主是秦楚然,秦夫人,而作為滴水洞天中人,他的成道之機,需要滴水仙尊點頭.
也就是說,他要伺候好玉闕仙尊、滴水仙尊、玉闕仙尊的秦夫人.
秦楚然就在玉闕宮中修行,她才是真正掌舵玉闕宮的那位,而不是牛馬宮主。
“夫人,這是前線的玉闕宮修士送來的靈材,聽聞仙尊要煉寶,門中弟子們都很支持,所有七品以上的靈材都獻了上來。”
牛馬小厲掃了眼身著法衣、明艷動人的秦夫人,而后就低下了眉,不敢多看。
這位,距離紫府越來越近了。
但大概率是次等紫府,畢竟,她也滴水天出身。
這些年,下面的人也漸漸感覺到了玉闕仙尊和滴水仙尊的‘斗法’。
所有滴水天出身的玉闕派修士,都開的是次等紫府,短期內實力上沒什么差別,但長久看,沒有未來,只是解決了壽元問題。
可以說,玉闕仙尊這么搞,既能饋贈滴水仙尊一大筆未來的‘酬勞’(次等紫府壽盡返回滴水天,回饋滴水天),也能在當下的實力相對較弱的情況下,表達自己對盟友的尊重。
東極宗內的紫府雙方五五開,但王邀海、秦楚然、張學武這些人名義上是玉闕仙尊的人,實際上又受制于滴水仙尊。
一舉多得,解決派系修士的酬功問題,解決和滴水的盟友互信問題,滴水提醒的‘長短期利益要慎重考慮’,算是讓玉闕仙尊學明白了。
在雙方的這層沒有硝煙的博弈層面,小王屬于短期‘贏’,長期‘不輸’。
但短期贏的效果又能影響到長期利益的穩固,所以總體就是贏.聽起來抽象,但玉闕仙尊確實是這么設計和布局的。
也只有如此細致和謹慎,才能坐穩仙尊的位置。
等上千年后,次等紫府們涼了,玉闕仙尊的實力也上去了,就能和滴水仙尊再次實現力量的再平衡。
而今送出去的東西,就當保護費,其實是很值很劃算的。
仙尊之間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但玉闕仙尊必須要認真對待和經營,這不沖突。
“好,做的不錯,繼續讓他們多多留心。
宗門內給不出什么酬勞,但懲罰還是可以的。
設立一個煉寶貢獻排行榜,所有玉闕宮筑基都要參與計算。
排名靠后的三位,直接上前線敢死隊!”
聽到這娘們如此狠,厲長明心下當即哆嗦的厲害,不過終究是領命離開了。
楚然也漸漸開始不擇手段了,在命運的終局被固定下來前,她渴望仙尊多給她一些垂憐——不計一切代價。
將修士們獻上的靈材收起,玉闕仙尊的秦夫人微微嘆了口氣。
她想到了莽象的恩情大增發,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但當下發生在東極宗的事情,和莽象的恩情大增發沒有什么區別。
玉闕仙尊煉寶,下面的玉大將都在往死里搜刮獻寶,秦楚然不敢落后啊.
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命運被鎖死,她還期待能有些變化。
帶著靈材到了東極宗,可秦楚然卻撲了個空,池靜龜王給她指明了方向。
“仙尊不在,楚然道友可以去仙城謁見。”
楚然疑惑的問道。
“仙城?獨角蛟妖神洞天的戰事這么快就要出結果了嗎?”
玉闕宮修士們還在前線苦熬,沒有什么局勢徹底明朗的跡象。
“然也,道友有所不知,四海盟內的筑基后期修士補充,已經跟不上仙盟的補充速度了。
群仙臺對獨角蛟洞天的開拓,也漸漸出了結果,那個將死的妖神,基本必死無疑。”
池靜龜王畢竟是正經紫府,消息相當靈通,為秦楚然解釋了一番其中細節。
“四海盟上層其實已經放棄了爭洞天的事情,但它們不能直接出結果。
畢竟,四海盟中還有很多筑基巔峰沒有上戰場。
如果輕易的失敗、撤軍,就會造成盟中人心的不平衡。
所以,戰事實際上結束,可戰爭不會短時間內結束。
要打到四海盟修士寧死也不敢上前線,才能真正止戈。”
“原來如此.”秦楚然有些感慨,已經贏了,但依然要打,這算什么事情?——
這算什么事情?
第四派被仙盟圍攻的事情!
群仙臺上,明誠仙尊開口,炮轟道。
“明明已經打出了優勢,為什么要卡著戰線不往前繼續推?”
去,第四派就該去給仙盟當前鋒,為仙盟而戰。
羅剎垂目,完全沒有接茬的意思。
王玉樓是事情的直接責任人,但他身板弱,扛不動這么大的鍋。
最后,還是禮仙仙尊主動開口,為天龍堂的知止龍神不上桌做出了關鍵支持。
“天龍堂勢大,不能輕易去動知止。
而且,它能瞬間殺了虓虎,如此實力,誰敢輕易去試?
難道,真打到后面的情況下,你明誠愿意和知止龍神斗法嗎?”
眾所周知,第四派吸納了仙盟五龍派,才有了如今的氣象.
親善天龍堂和知止龍神的第四派,在玉闕仙尊的‘三年出結果’以及‘建仙城’計劃引領下,在仙盟消耗底層修士的全力支持下,快把四海盟底層修士們給打崩了。
情況之尷尬,已經到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是‘正確’的地步。
鍋確實在小王身上。
他也沒想到仙盟變法時代拉上去的變法修士們那么能打
先選后推選上去的修士,僅僅幾十年的修行,就能把四海盟的筑基修士們打的哭爹喊娘
戰線絕對不能再推,就是因為,玉闕仙尊不敢再消耗四海盟內那些核心筑基們了。
真把那些四海盟的核心筑基給消耗掉,大天地的混亂時代會直接進入下一回合。
“還有一個可能,這未嘗不是天龍堂的陰謀,知止龍神而今還不肯好好談,就是在等我們仙盟更深度的入局。
滅仙域的蛋糕已經吃下,就不該繼續冒險,諸位道友,不要被眼前的勝利迷了眼,全力下場的后果,是極度復雜的。”
開口的,是月華,天外天七海宮執事玉闕仙尊出手了。
屎已經躥了一地,再不收場,就是玉闕仙尊被推上去做代價的局面。
他已經取得了相對自己而言最大的勝利,拿到了道果,玉闕仙尊現在要的,是穩定。
“有什么極度復雜的,畢方出手,我們就不危險,畢方不出手,我們一樣不危險。
總之,此前我們所有人都低估了仙盟變法帶來的優勢,玉闕道友做的好啊,這個優勢不該浪費。
玉闕道友,和四海盟的戰事也是你主導的,你來說說吧,我們仙盟該如何繼續打。”
水尊入局,引領方向——該如何繼續打。
王玉樓知道,這是從簸籮會層面,到仙盟內層面,對更進一步的下注和再入局有了一定的渴望。
穩定可以有,但不妨礙再吃一個四海盟,吃完再穩。
在副盟主的位置上,玉闕仙尊沒有因為贏得太多把自己逼入死局。
但在變法結束、從副盟主位置上卸任后,曾經主持的變法,塑造的變法時代仙盟基層力量,卻用鮮血化作的勝利,把玉闕仙尊逼到了墻角。
你主持變法,你許諾所有人都有修行的資格,可你成道后,卻把我們棄之如蔽履!
王玉闕,這是你欠我們的!
大勢的反撲,浪潮的回轉,壓向了已經成道的玉闕仙尊。
群仙臺上的視線向玉闕仙尊聚集,水尊、蒼山、青蕊都在蠢蠢欲動。
集體的利益啊,潮水又來了。
王玉樓看向羅剎,問道。
“妖皇,您認為我們第四派,要支持仙盟繼續深化和四海盟的戰爭嗎?”
老登,別裝了,五龍派和天龍堂、第四派和四海盟、仙盟整體利益和派系利益,這些沖突,老子解決不了,你必須得給我擦!
玉闕仙尊成道了,但依然要為崔白毫擦屁股,因為利益是互相影響的,他和老崔的利益甚至還非常一體。
羅剎已經是頂級仙尊了,但依然要為玉闕仙尊擦屁股,原因同上。
“我只說一句——仙盟不該再挑頭了,沒有必要。
贏一點是贏,贏的多就會被反噬。
你們今日逼王玉樓,是因為王玉樓弱。
但第四派不弱,能幫他抗住反噬。
仙盟的水深,大天地的水一樣深。
稍稍贏得多些,天龍堂必然會出手,水尊,差不多得了。
等大天地的反噬壓到仙盟頭上時,你我都如漂萍。”
妖皇提出了一個新思路,擦的很有水平。
贏極化輸!
玉闕仙尊成道了還在贏,贏贏贏,結果贏的開始輸了。
反噬什么的,不是威脅,而是沒有具體形態的客觀可能性。
羅剎提出的‘贏極化輸’頗為引人深思,玉闕仙尊的贏贏贏還是太有含贏量了,參考玉闕仙尊的倒霉蛋勝利之情況,群仙臺上的賤畜們確實能有非常直觀的感受,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不過,表面的激流之下,還有暗流。
月華堅定的要價道。
‘八十!不能再低了,我這是救你的命!’
然而,玉闕仙尊的回答更堅定。
‘二縷,不可能多,實在不行我就裝龜孫,我就投羅剎、投畢方,給他們當牛馬!’
贏贏贏,贏到這一步,玉闕仙尊其實也無奈。
能怎么辦?
大不了就去做牛馬,反正他不可能做冤大頭,被月華當沙比宰。
‘王玉樓,你要點臉行嗎,我裝了這么久,經營了這么久的信譽,八十縷洞天之精就能拿出來救你,已經是友情價、道友價、盟友價了!’
月華沒想到王玉樓這么油鹽不進,往死里摳,為了賣上價,什么友情啊、道友啊、盟友啊,月華的小詞蹦的那叫一個快,就差喊‘都是家人快下單’了。
‘二縷,我說了,不可能多。’
玉闕仙尊屁股上的饑荒已經夠多了,他必須考慮,再這么欠下去,自己的仙尊之路還有沒有未來。
打白條是實力的體現,但打的多了,玉闕仙尊真就是沙比了。
‘你不可能甘心做牛馬的,王玉樓,你真愿意被人嘲諷幾千年、幾萬年嗎?’
沒辦法,月華用上了激將法。
然而.
‘沒事,反正我這么多年都是忍辱負重過來的,已經習慣了,有時候,甚至還有種安心感。
反而啊,成了道后,天天又累又煎熬,難走的很,說不定找個靠山做牛馬反而更舒服。’
抱歉,老嫂子,我玉闕仙尊自有尊情在此。
作為剛成道的小登,做牛馬的經驗,玉闕仙尊不僅有,而且還很豐富。
‘小賊,兩縷就兩縷,現在就給!’
‘先欠著,回頭一起結。’
群仙臺上,感覺自己可能從擬人第一名淪為擬人第二名的月華深吸一口氣,瞬間,眾人的目光又看向她。
人設真的很重要,月華老嫂子經營了那么久靠譜人設,大家當然會給些尊重,聽聽她會放什么屁。
剛剛她和玉闕仙尊的劃價是極快的,瞬息完成,所以,羅剎之后還沒人上秤式的發表意見。
月華眉頭肅穆,語氣也有些憂慮。
“羅剎道友的話,我其實不完全認同,能贏的時候就要沖,而不是顧忌這、顧忌那。
但有一點,我和他的想法一致,畢竟情況總不可能完全理想化。
而今的情況是,仙盟已經贏了這么多,有必要冒險去求再贏么?
等一等,如果四海盟在戰事中的失利是機會,自然有其他勢力下場。
我們就在四海盟之側,到那時下場,也來得及。
不挑頭,不冒險,順勢而為,如此,才是最穩當的,才能穩穩當當的贏下去。”
聽起來,月華的思路只是把問題延后,但其實就是解圍,解了玉闕仙尊要立刻抗壓的圍。
真等諸多頂級勢力開吃四海盟的時候,玉闕仙尊其實也能相對較穩的跟著贏。
雖然沒有了絕對安全的可能,但玉闕仙尊都贏了那么多了.不能真把對手們當空氣,把盟友們當沙比吧?
就像月華,明明想救玉闕仙尊,即便玉闕仙尊一毛不拔她也會救(玉闕仙尊是她拉入天外天的),但玉闕仙尊依然給她爆了兩縷洞天之精。
這就是對盟友的尊重,稍微給點,不吃虧。
至于八十縷砍到兩縷,會不會傷情分考慮這種問題的,基本沒啥機會走到玉闕仙尊‘贏極化輸’的層次中。
意見不統一,群仙臺上又吵了許久,最后終于走向了無可避免的決議。
結果當然是不同意立刻升級戰事的思路獲勝。
老登們的求穩之心和求贏之心間,終究是求穩站了上風。
原因無它,玉闕仙尊的贏極化輸不是假的。
而混亂時代中,仙盟已經贏了一波,現在適當穩一穩至少不會錯。
又回到了老騷蹄子青蕊的那句‘不輸才能贏’上。
這樣的青蕊,你敢笑她小丑嗎?
沒人敢!——
意識從群仙臺回到前線,玉闕仙尊注意到臨時搭起的大殿內多了一人。
正和楚然點頭時,羅剎的傳音來了。
‘那個狗屁仙城有什么好搞的,來見我。
把戰事交給別人,最好找個仙盟的直屬紫府背鍋,金山就不錯。
就一個字,給我輸,先好好再輸個幾年再說其他。’
一波弘大的勝利,打亂了玉闕仙尊的修行節奏,也整的羅剎灰頭土臉。
第四派內的五龍幫、紫極劍派余脈,架的妖皇左右為難。
妖皇相召,沒辦法。
收下了楚然送來的靈材,玉闕仙尊來不及和自己這位道侶多說,便直接向羅剎國方向飛去。
只一瞬,玉闕仙尊就消失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楚然,甚至沒來得及和自己的仙尊道侶說上句話。
精心準備的供奉,對未來命運的渴望,對道侶長久不見一次的思念什么都來不及。
沒辦法,大佬剛剛親手為玉闕仙尊擦了屁股,還擦的相當賣力。
這當然是真實的恩情,不是強制奉送的恩情。
妖皇的恩情和月華的恩情不一樣,小王不敢亂欠。
還是那個破爛荒蕪天地,小王直接被妖皇瞬移到了它的道場中。
上來,羅剎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問候。
“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無盡的壽元啊,你急什么?
仙尊之間,修行和博弈,都是動輒幾百年的拉扯、布局,你有什么好急的?
急急急,然后呢,被人逼著要去前線當耗材,有什么意義嗎?
慢慢來,慢一點會死嗎?”
好大哥的問候很親切,小王也不害臊,只低頭回道。
“玉樓知錯.”
沒辦法,他這波屬于一路贏贏贏,贏到了差點就輸的地步,這誰能想到?
只能說,證了道后的玉闕仙尊,在定下‘三年’和‘建仙城’,以及‘有多少功給多少獎勵’時,低估了自己作為仙尊的影響力。
那些被他拉上去的‘榮耀紫府’,更是把旗幟作用發揮到了極致。
曾經變法時代被賦權的仙盟底層修士,則是把玉闕仙尊主持的殘酷戰爭,看做了仙盟變法沉寂后的,最后的機會。
可悲的是,他們,沒看錯。
所以,他們用鮮血和死亡,為玉闕仙尊帶來了一波他兜不住的勝利。
修仙界的現實殘酷,玉闕仙尊的救贖只能救那么一點,為了那一點機會,無數人搶破了頭.
“所以,現在能不能感受到我打算送你去其他世界修行的好處?
你肯定明白,換一個壓力低一些的地方,是非常適合你這個階段的修行需求的。
大天地內,頂級勢力扎堆,各種強人壓著,你逍遙不得,甚至,連贏都能變為輸。
哈,贏極化輸,可笑可悲可怕。
換個地方,好好積累個兩千年。
再回來時,你就不怕輕易被欺負成那樣了。
我不虧待你——跨界就是無敵路,彼方世界你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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