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踏入秘境大門,黃昏的輝光和遠處的喧鬧都被徹底拋在身后,映入他們眼簾的是尸骨林的黑夜,天空沒有一顆星星,干枯的樹枝遮天蔽日,組成一張籠罩大地的牢籠。
不知道是不是宴青的錯覺,他感覺地上的落葉好像變多了,樹木變得更禿了,就連莊園大門的兩盞白皮冥燈的光亮都暗了些許,但跨過門檻后,里面的火盆熾烈得仿佛要將黑夜燎出一個大洞,整個莊園明亮得像是要燃燒。
穿過空蕩蕩的前廳,后面就是已經近百年無人踏足過的中庭,地面一塵不染,庭院里的花草樹木仍然健在,時間仿佛靜止在當年思無邪布置的時候,沒有一絲絲改變。
「假如我沒有孩子,我也要學思無邪這樣,」藥師愿忽然感嘆道:「選一個秘境布置傳承,一想到未來幾百年有無數英雄俊杰為了我的傳承竭盡所能,感覺也算是沒白來世上一趟。」
「至少得是筑基信使才有這種資格,」北游笑道:「三轉信使可沒辦法封鎖一個秘境近百年。」
「其他魔道信使臨死的時候會怎么處理自己的遺產?」兔女俠好奇問道。
「一般來說,魔道信使并沒有處理遺產的機會,多數都是在戰斗里直接死去。」般若說道:「只有少數人有脫離魔道的機會,去其他地方隱姓埋名成家立業,將遺產交給子孫或者徒弟。也就只有思無邪這種無親無故又能活到壽終正寢的人,才會考慮布置傳承。」
「說起來,我記得鐘季好像提到過大叔你有個兒子?還跟我競拍刀劍秘籍來著。」兔女俠看向血相:「你的遺產也是會留給兒子咯?」
血相額頭青筋都爆出來,他冷冷瞥了兔女俠一眼:「關你屁事。」
「也未必是兒子。」北游忽然爆了個猛料:「鐘季天天說有個侄子,聽起來好像也到了練武的年齡,但山寨里從未有人見過,混淆視聽的可能性很大,說不定是改姓埋名寄居在大戶人家里的女兒,歲數可能也——」
忽然一聲音爆,血相已經回到原地,北游抬起來格擋的右手被撕開了衣袖,留下三道凄厲的爪痕。北游仿若無事吃了顆補血丹,手臂的爪痕迅速愈合,聳聳肩說道:「血相你這人,就是開不起玩笑。」
「好笑嗎?」血相冷聲說道。
「你反應這么大就挺好笑的,仿佛你多愛你孩子一樣,但這么多年你難道探望過嗎?怕是見都不敢見吧。」北游語氣忽然平淡下來:「畢竟你能不小心扼死你二弟,自然也能不小心捏死你的孩子。」
「我們能平安相處這么多年,不是因為我們之間關系多么好,單純是因為我們殺不死彼此罷了。像我們這種魔性深種的人,這輩子也就只能自己顧得上自己了。」
兔女俠看了看北游,又看了看血相,從倉庫里掏出一根冰糖葫蘆啃,一副‘你們繼續說我不打擾你們’的模樣,就像是不小心誤入大人爭吵里的孩子,充滿好奇和不解。
「到了。」般若打斷了這場好戲。
中庭里面,游曳著五個妖魔,數量比前廳少了些許,但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數量越少,妖魔自然也越強。
五名妖魔里有四名是披著白色衣裳的尸骸,最后一名是披著紅色衣裳的精英尸骸,臉上都蓋著面紗遮住,名字分別是「枉死侍女」和「枉死貴女」,結合中庭大概是女眷喜歡待的地方,顯然她們是在這里被伏相順手誅殺。
「跟頭骨塔一樣,紅衣妖魔身上也有一道金光傷痕,如果用佛門信物攻擊它,會導致這五個妖魔都狂暴起來,攻擊速度和移動速度都會大幅加快。」般若說道:「如果僅僅是這樣,貧僧等人還有辦法解決,但……你們看到這個圓陣了吧?」
「當然看到了,我們又不是瞎子。」
在妖魔游曳的中庭里,出現了一個與環境格格不入的巨大圓陣,若隱若現的青光幾乎將小半個中庭都囊括在內,連帶著妖魔都染上青色,無人可以避免。
近百年都沒人踏入的地方,不僅有永生不死的妖魔,還有筑基信使留下來的手段。
「這個大陣會阻止攻擊,」般若干脆利落說出他們知道的所有情報:「只要踏入陣內,任何人的攻擊都會被扭曲,思維、感官、肌肉、方向,只要你想攻擊其他東西,幾乎必定落空。」
「即便我們是挑戰秘境的信使都不能避免?」藥師愿問。
「別說是信使,你就是一坨狗屎都扔不中人。」血相語氣惡劣。
「但也不全是壞消息,好消息是這個圓陣對妖魔也有效,只是效果沒我們明顯,它們大概五下里能打中我們兩下。」般若說道。
「那你們呢?」
般若苦笑一聲:「我和北游基本一下都打不中,只有血相能四下里打中一下。」
藥師愿瞳孔劇震,經過昨晚的并肩作戰,她非常清楚般若和北游的戰力,哪怕放在軍鎮里也是頂尖三轉。雖然說正道與魔道不能直接比較,畢竟殺人跟殺妖魔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但如果他們信物配備齊全,在秘境攻伐上應該是跟賀蘭闕相同水準。
但即便是他們,在筑基信使的威權之下仍然如螻蟻般弱小,甚至能揮拳打中敵人的資格都沒有!
「執掌天地萬象,撥弄眾生因果。」藥師愿感嘆道:「就算是死去多年的筑基真人,也是三轉信使無法逾越的高山。」
三大護法不禁微微點頭,雖然他們志在筑基,但親身體驗筑基威能還是頭一遭。倒不是說沒有筑基信使在外界游蕩,像齊國筑基應樂就天天坐在皇位上,但誰敢過去跟她說‘你能不能表演一下筑基有什么手段’?
凡是親身體驗過筑基手段的人,基本都去地府投胎了,因此大多數人對筑基信使都是霧里看花,連藥師愿這種皇親貴胄也不例外。他們只知道筑基很強,但強在什么地方根本想象不出來。
現在,他們終于見識到筑基信使的冰山一角。
不過聽再多也不如自己體驗一次,藥師愿提出要進陣體驗一番,三大護法沒有反對,但都表示他們不會進去。
「你很快會明白我們的感受。」般若苦笑道。
果不其然,在藥師愿朝最近的白衣妖魔攻擊四五次后,她就果斷脫離圓陣。在她走出這個區域后,妖魔們也沒有追擊過來,它們似乎是只在這個區域活動,倒是省了他們一路逃出秘境重置仇恨的麻煩。
藥師愿抱著斷魂槍休息了好一會兒,即便蒙著臉,但從她的雙眼就看得出她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兒才給出一個準確的評價:「失控。」
「一旦我在陣內攻擊,我的一切都失控了,腦子會告訴我抬高手臂,手臂肌肉會忽然變得松軟無力,我的眼睛會欺騙我正確方向,即便閉著眼睛什么都不想刺出去,睜開眼睛也會發現身體在不知不覺間偏轉。」
「我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變成身不由己的人偶。」她握緊斷魂槍,眼里既恐懼又渴望:「筑基……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三大護法很理解藥師愿此時的驚愕和失態,因為他們今天也是這樣過來的。震驚,恐懼,絕望,向往,無力,各種情緒連番上演,最后凝聚成鋼鐵般的決意:他們必須要獲得思無邪的傳承,即便跟她們合作也在所不惜!
見識過如此神異的筑基手段,誰還能甘心當一輩子的三轉?即便是三轉里的最強,在筑基面前也與凡人無異!
「臭丫頭,怕了嗎?」血相發現兔女俠到這里后就一直沒說話,忍不住嘲弄道:「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嗎?果然是還沒斷奶的臭小鬼。」
兔女俠轉頭瞥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不管氣得跳腳的血相,宴青看著屏幕里的青光大陣,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混元迷神之陣」
「來源:混元一炁法劍」
「時限:永久,直至重新布陣」
「效果:降低陣內所有目標1550命中率,目標實力越低,效果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