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第一時間看向了智能目鏡，而上面顯示的時間，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
有兩個！
第一個時間上，顯示的應該是正常時間。
2044年6月19日，距離最終的末日降臨，還有8個月時間。
這是自己第一次進入聯盟時代世界的那個時間。
這意味著，這很有可能自己在這一輪培養中，最后一次按“時間順序”進入這個世界了。
這一點很關鍵。
但更加吸引林序注意力的，反而是第二個時間。
1908年，6月30日。
這有什么意義？
林序眉頭緊皺。
只能有一個解釋。
這里的人，已經穿越了時間？
結合上一次穿越時他看到過的阿庫別瑞曲速技術.
不是，你們不會是把CTC系統搞出來了吧？！
如果真的在這個世界中出現了CTC系統，那也就意味著，聯盟時代世界、命運石主世界、再加上一個CTC閉合類時曲線中形成的世界，整整出現了3層嵌套結構！
這.
或許，這確實可以讓整個世界的技術發展速度出現質的飛躍。
但同時.
這個世界的歷史，也會直接被碾碎成渣渣！
甚至有可能，這個世界將會徹底失去時間的概念。
因果混亂，連續性消亡，未來和過去的邊界也將被模糊.
這樣的世界，真的還可能存在嗎？
林序突然有了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但轉瞬間，他卻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世界，倒并不像是這么一個.因果律崩壞的世界？
他的腦子里有一萬個疑問，而這時候，耳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序，實驗即將啟動，請迅速返回主控室。”
實驗？
林序回過頭去，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還有一扇小小的隔離門。
而自己的身邊，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荒野”。
倒像是.某種按照荒野風格布置出來的，小花園？
所以這到底是在哪？
這還是地球嗎？
如果這不是地球，這樣的場景，跟智能目鏡上顯示的雙時間有關聯嗎？
他快步走向隔離門，隔離門打開之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而在走廊的盡頭，江星野已經在等待。
林序簡單說出口令，江星野的眼神立刻發生了變化。
“你這次讓我們等了12年！”
“我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了——或者不會再來到我們這個世界了！”
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也沒想到——穿越節點的選擇機制我到現在都還沒搞懂。”
“不過這不重要，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們在哪里？”
聽到林序的話，江星野一邊快速啟動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蝴蝶預案，一邊回答道：
“我們在距離地球460光年外的一個行星上，開普勒1625a。”
“這顆行星的質量跟地球相差無幾，生態環境幾乎一致，但這里并沒有演化出智能生命。”
“但這不重要——這里只是一個試驗場。”
“我們需要在這里，完成第112次升維實驗。”
“112次？！”
林序直接愣在了原地。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完成了111次升維實驗？！”
“沒錯。”
江星野點點頭，回答道：
“我們已經越來越接近最后的答案了，所以，我們才要選擇一顆與地球相似的行星進行實驗。”
“我們需要去觀測，在進行升維測試后，這個行星的生態環境變化，以及升維后，星球生物對高維環境的適應性.”
“你先等會兒。”
林序抬手打斷了江星野。
此時的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111次升維實驗，但但人類卻仍然存活。
這豈不是意味著，他們已經找到了適應升維的方法？
林序立刻向江星野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但他得到的答案，卻是否定。
“不，我們仍然沒有找到適應升維的方法。”
“這一步，并我們想象中的要難。”
“或者應該說，是要難得多。”
“具體的信息，你可以從蝴蝶預案的知識庫里找到。”
“我現在必須立刻啟動實驗——如果你能把實驗的全部細節帶回你那個世界，應該對那個世界的發展，也會有好處！”
“明白。”
林序不再多問，而是轉移視線，看向了智能目鏡上的投影。
而他也是這時候才突然發現，自己的頭上，其實根本就沒有戴著眼鏡。
那些圖像，是直接出現在他的視網膜上的！
臥槽
這又是什么全新的技術？
來不及想那么多，林序快速打開技術界面。
他首先開啟的，就是“高維相關技術”這一欄。
而點開之后，他也是立刻皺起了眉頭。
這個世界的人類.
他們首先開發的，并不是單純的限制器技術。
而是沿著引力操縱技術一路向前，開發了阿庫別瑞超光速航行技術，以及借助高維通道的空間傳送技術！
不過，雖然他們已經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宏觀物體在高維通道的穩定性，但由于高維通道仍然不能被穩定地創造和控制，阿庫別瑞技術仍然是主流。
借助這種技術，人類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實現了星際航行。
甚至于，他們已經具有了操控時間的能力。
跟普通的“超光速航行”不同，想要通過阿庫別瑞技術操控時間，最關鍵的一步在于，要在一艘亞光速航行的飛船上設置曲速泡出口。
隨后，借助這艘飛船經歷的時間膨脹效應，利用地球上設置的曲速泡入口進入亞光速飛船，然后再從亞光速飛船返回。
也就是說，出口設置在受時間膨脹效應影響的物體上，就可以實現時間穿越。
設置在普通坐標上，就只能實現超光速航行。
理論上說，現在的人類可以輕而易舉地實現時間穿越，甚至可以借助這一點，來制造真正的CTC機器。
但，他們卻選擇了放棄。
或者說，他們嚴格限制了這一類系統的使用。
而原因就在于
這個世界本來就已經支離破碎到不成樣子了。
如果再一次冒險啟動CTC機器，可能導致引發整個宇宙中的負能量物質都在一瞬間被曲速泡以虹吸效應消耗殆盡，從而徹底毀滅世界！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絕不會動用這一類功能，反而僅僅只利用了阿庫別瑞技術中最基礎的那個部分。
超光速航行。
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繼續看了下去。
在擁有超光速航行技術之后，這個世界的人類瞬間醒悟過來。
他們發現，自己完全不需要把升維實驗放在地球上進行。
時間碎片的產生在地點、甚至時間上都是隨機的。
但，產生的時間碎片在分布上仍然遵循一定程度上的富集規律。
越是靠近裝置中心、時間節點越靠近，時間碎片產生的規模就越大、數量也越多。
物理距離越遠，時間節點越遠，規模就越小、數量也越少。
所以，他們選擇了一系列相對合適的“實驗場所”來進行實驗。
而在實驗過程中，他們不僅拉遠了“空間距離”，甚至還利用阿庫別瑞技術的特點，拉遠了“時間距離”！
這就是為什么自己會看到兩個時間。
因為實際上，他們是回到了過去，回到了400年前的開普勒1625a上。
高啊，實在是高！
利用時間和空間，來隔絕出一個相對安全的實驗環境。
這不必張黎明的孤注一擲，要強得多了？！
林序忍不住拍手稱贊。
“臥槽.你們這個思路真的是絕了！”
“所以你們已經進行了那么多次實驗，有多少次是成功的，多少次是失敗的？”
“一次成功的都沒有。”
江星野笑了笑，眼神里倒也沒有多少遺憾。
“限制器技術現在還面臨最后一個問題，就是調試的問題。”
“之前我們始終以為，只要掌握了基礎技術，這個東西一制造出來，升維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或者說就算有困難，那也是‘高維適應性’的困難。”
“但實際上.這東西的工程難度大得嚇人。”
“而我們的技術躍進速度，又實在是太快了。”
“給你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現在的我們，基本就相當于是要用唐朝、最多是北宋的冶鐵能力，去制造出一臺2025年最新款的V8發動機。”
“要經過多少次試錯.你想想就知道了。”
“明白了。”
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技術上的問題，實際上確實已經全部解決了？”
“全部解決了——在蝴蝶預案里都有。”
林序點開面板中有關“限制器”的技術，果然像江星野所說的一樣，限制器的技術已經完全解析完畢。
而那一套“選擇公理失效”的數學體系，也已經構建得相當完善。
體系的核心，只是一個優美至極的函數。
圍繞著這個函數，物理和數學交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以“概率”為核心的絕佳秩序體系。
這跟林序之前見過的任何數學體系都不一樣。
但林序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它真的是對的。
靳小川.確實牛逼。
林序切出兩個面板，一邊記憶著有關限制器的技術要點，一邊把阿庫別瑞技術的信息轉成了語音播報，當做背景音播放。
與此同時，他還在關注著江星野正在操作的升維實驗。
“所以你們已經失敗了111次，那我有個問題”
“這111次實驗，難道沒有一次引發時間風暴嗎？”
“有。”
江星野回答道：
“當然有。”
“但問題是，時間風暴的影響，是以一種特殊的‘蛙跳’的方式傳播的。”
“它會以一定的速率，以隨機的概率將風暴的影響投射到這個宇宙中的某個隨機點上。”
“理論上來說，只要我們不遭受時間風暴的第一輪影響，就算再過500年，余波也降臨不到我們頭上。”
“而我們第一次啟動實驗時，實際上已經是.2039年了。”
“明白了。”
林序再次點頭。
而與此同時，江星野已經將所有坐標全部輸入完畢。
“接下來就交給智云吧。”
“我們得趕緊撤離。”
“明白。”
林序緊跟在江星野身后，向著主控室外走去。
這時候他才發現，這個主控室其實可以說，還是相當簡陋的。
到處都透露著一種純粹為了追求功能性、而完全舍棄舒適性的粗糙，或許在一開始，這里就只是一個臨時基地而已。
“所以你們在這個星球上花了多長時間來建造這個基地？”
“17個小時。”
“啊？”
江星野的話音落下，林序徹底傻眼。
17個小時？？
這里的規模.怎么看都不像是17個小時能做出來的。
什么意思，你們不會已經掌握了虛空造物的能力了吧？
“怎么做到的？”
林序開口問道。
江星野一邊帶著他進入撤離飛船內，一遍回答道：
“我估計沒你想象的那么復雜——大規模投送無人工程機械罷了。”
“.那確實沒我想象的那么復雜，我還以為你們能直接實現能量造物了呢。”
林序訕訕地笑了笑。
他確實對這個世界的人類抱有著極高的期待，不過顯然，他們還做不到這一步。
“能量造物？”
江星野看了林序一眼，好笑地回答道：
“那起碼要把大一統理論徹底建立出來才行——我們現在，就只有引力和強互作用力方面有進展，電磁力和弱力，那都還差得遠呢。”
“不過沒關系。”
“如果是你們的話時間應該是夠的。”
“確實。”
林序隨口回答，緊跟著眾人的腳步進入飛船。
他本來以為，這艘飛船會像星艦時代的飛船一樣，需要他坐上座椅，捆上安全帶。
但，并沒有。
這里就像是另一間會議室。
“我們.”
林序想要詢問，但他的話才說到一半。
下一秒。
星空快速掠過。
緊接著，窗外的宇宙，陷入了一片黑暗。
那是純粹的黑暗，純粹到就好像
這里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
林序看著舷窗外的一切。
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但其實，在這樣的超光速飛行中，時間是沒有意義的。
所有的計時工具都已經停止了運作，需要等待“躍遷”結束之后，再利用量子通訊器重新校時。
林序一邊閱讀技術資料，一邊在心里默默計數。
當他數到200時，舷窗外的星空，突然再一次出現。
“好了。”
江星野開口說道：
“現在我們距離開普勒1625a有4光年，應該是安全的了。”
“我們要觀測這次的實驗是否成功。”
“怎么觀測？”
林序皺眉問道：
“你們在星球上預留了觀測器材？”
“也不用那么復雜。”
江星野搖頭回答道：
“只需要通過可見光觀察星球表面就好了，因為時間風暴的影響是全時線的。”
“反正只要實驗沒有發生時間風暴效應，我們遲早還是要返回去回收結果的。”
“有道理。”
林序若有所思地看向全息畫面，而此時的全息畫面上，已經顯示出了開普勒1625a的影像。
“這是.實時監測影像？”
“清晰度也太高了吧？監測點距離多遠？”
“不到1光年。”
江星野隨口回答。
而也就在這一刻，圖像突然扭曲。
整個開普勒1625a仿佛被一團無形的、流動的水體包圍，陷入了混沌之中。
“時間風暴。”
江星野嘆了口氣。
“這一次還是失敗了。”
“走吧，我們得去下一個地方了。”
“明白。”
林序看了一眼剛剛校準的時間。
他突然發現，這玩意兒
好像有那么點眼熟？？
1908年，6月30日？
這不是.
通古斯大爆炸？？
這個念頭在林序心里一閃而過。
下一秒，一旁的江星野突然開口說道：
“有點小問題。”
“我們設置在地球附近的預警裝置發現一塊時間碎片正在飄向地球。”
“好像已經.來不及攔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