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林序人傻了。
在他的記憶里，他跟江星野的感情發展中，從來都沒出現過這個詞。
更沒出現過這種東西。
不是。
從哪兒冒出來的咖啡？
而在注意到他疑惑的表情后，江星野的表情先是不悅，隨即又啞然失笑。
“正常。”
“你這種粗線條的人，應該就是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才對。”
“要是你注意到了，那你就不是你了。”
啊？
林序看著江星野，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說兄弟不好意思我真沒記住，但是咋倆感情是真的，都在這豌豆漿里了我先干為敬？
按江星野的性格，她估計會一巴掌給自己扇桌子底下去吧？
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都世界末日了，還在這兒女情長扭扭捏捏個什么勁兒啊？
如果說最開始不知道這事兒跟關鍵線索有關，江星野不說就算了，畢竟那時候，這還算兩人的私事。
但現在嘛
私事也只能暫時讓路了。
想到這里，林序開口問道：
“所以你說的咖啡，到底是怎么回事？”
“關鍵我也不記得我給你買過咖啡啊”
江星野搖了搖頭。
“你沒給我買過咖啡，你是給工作組的所有人一起買的。”
“那時候你剛到公司。”
“怎么說呢你做了跟我一樣的事情。”
“不知道你是從哪里看來的職場經驗，上班第一天給全組人、準確地說是整層樓的同事都點了咖啡。”
“那時候，一層樓可不止我們飛控組一組。”
“說真的，這并沒有任何效果。”
“后來你應該也感覺出來了，喝了你的咖啡，大家不僅不會感激你，反而有些人會在背后笑你。”
“覺得你是個小白？”
“反正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
“但是，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關注你的。”
“因為，我跟你做過一樣的事情。”
話音落下，林序的眼神微微變了一變。
說實在的，這對他來說確實是一件.不怎么愿意回憶起來的事情。
不是，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傻啊？
總以為自己能跟同事搞好關系，總以為自己真誠待人就能得到相應的好意。
但實際上，工作上誰管你這個？
林序就吃了那一次虧，后來就再也沒干這種傻事。
但是后來每一次想起來，他都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尷尬。
所以在潛意識里，就忽略掉了這件事情。
但.
好像這也不是什么大事？
為什么江星野的印象會那么深刻？
林序面露疑惑，而江星野則是歪了歪頭，開口問道：
“所以你其實你還是不懂為什么我說這是我們之間關系的起點嗎？”
“.對。”
林序誠實地點頭。
江星野則是聳了聳肩，反問道：
“難道你沒發現，從入職第一天開始，我就特別照顧你嗎？”
“.我以為只是正常的前輩對后輩的照顧而已。”
“.你的感情實在是有點太鈍了。”
江星野輕輕吐出口氣，繼續說道：
“不過當然，一開始我確實只是把你當成個弟弟照顧——我比你大一歲，又比你早兩年進公司，這事兒想起來也挺正常。”
“但我們的關系確實是在發展的，至少我不再把你當成弟弟看待了。”
“所以，如果說讓我來描述一個關系的起點，這就是關系的起點。”
“平平無奇，對吧？”
確實平平無奇。
但很真實。
這一刻，林序才算真正理解了江星野的心路歷程。
在職場上看到了一個跟曾經的自己一樣莽莽撞撞、手足無措的小朋友，于是善意地想要為他打一打傘。
慢慢地接觸越來越多，感情也開始變質.
嗯？
這是什么師徒倫理文的現場嗎？
沒什么驚心動魄的情節，只是一個平淡的開頭，和一個平淡的進展。
但仔細想想，這樣誕生的感情.才是穩固的吧？
如果沒有“世界末日”這檔子事，估計再過個一兩年，自己和江星野的感情也會發展到超越曖昧的戀愛期，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就老老實實地結婚生子。
搞不好，在某一個世界，自己跟她還真就是這么度過一生的。
這一刻，林序釋然了。
如果說之前他對自己跟江星野的感情始終都還抱有一絲懷疑的態度的話，現在，在江星野給出這個平平無奇的答案之后，他終于確定，這段感情沒有問題。
因為，這就是兩個普通人之間的感情。
而如果自己沒有獲得手環、如果江星野沒有成為“花粉”，這就是自己和她的緣分。
也是宿命。
林序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釋然的神情。
江星野突然狡黠地笑了起來，緊接著問道：
“所以在你原本的預期里，你想要聽到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回答？”
“不知道啊。”
林序搖搖頭，回答道：
“什么深夜在地鐵站撿到醉酒的少女、什么辦公室熄燈后跟職場前輩并肩戰斗、什么怒懟公司領導旁邊的組員坐著冒星星眼之類的？”
“.你少看點韓漫吧。”
江星野面露嫌棄。
“這都什么上古劇情？”
“？？？我從來不看那玩意兒的好嗎？”
“你不看你怎么知道我說的是啥？？”
林序還想辯解，緊接著又恍然回過神來。
“你不看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啥？”
江星野無言以對。
“.算了，這不是重點。”
“所以你是遇到了什么場景，需要我來提供密碼？”
你這轉折也有點太生硬了吧？
林序哭笑不得，也只能順著她的思路轉換了話題。
現在這個階段，信息共享是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從智云人工智能、到零號、到后續的叛亂、和自己受到的追殺，林序全部說了出來。
而在聽完之后，江星野只花了一秒鐘，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周岳撒謊了。”
“他不止進入了這個世界一次。”
“同類的世界，他至少進入過兩次。”
“或者說，他進入的世界，跟你現在看到的世界，實際上并不是同一個世界。”
“為什么？”
林序皺了皺眉，還沒等他開口，江星野便繼續說了下去。
“首先，你所看到的那個世界，蝴蝶預案是第一次被啟動。”
“既然蝴蝶預案是第一次啟動.”
“那周岳是怎么知道，這個預案有防火墻的？？”
臥槽。
林序猛然醒悟過來。
那個“零號”.
它防的不是自己。
它防的是周岳！
一切都說得通了。
江星野知道殺人蜂的存在，所以她當然也知道，殺人蜂有可能會通過同樣的方式去驗證、啟動蝴蝶預案。
哪怕只有極小極小的概率、哪怕林序一次嘗試就能拿到的信息，殺人蜂可能需要數百次、甚至成千上萬次輪回、不計其數的時間去等待才能拿到，但在平行世界近乎無限的前提下，他真的可能利用“花粉”和“殺人蜂”的特性，去冒充蝴蝶。
而只要他的計劃成功，他將把被高維通道貫穿的所有世界，徹底帶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所以，江星野才針對性地設計了這個“零號”。
而零號的“責任”，也才會被設計成“反抗神權”的基調。
從林序的角度來看，這個策略是有些過于激進的。
畢竟，在沒有讀取到正確的口令之前，不分青紅皂白地直接下達“殺死蝴蝶”的命令，將會給自己帶來一些麻煩。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想，那又怎么樣呢？
這是最保險的方案！
哪怕到現在為止，自己也僅僅只是付出了“4個世界”的代價，就已經獲取到了正確的口令。
如果自己再敏銳一點，甚至有可能在第二次進入這個世界時，就直接解開這個謎題了。
而相對而言，周岳永遠不可能解開謎題。
因為他既沒有跟自己一樣，在同一個時間點反復進入的能力，也無法保證自己每一次進入時，看到的都是一個同類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他絕無可能以自己的身份，去探聽到自己和江星野之間約定的暗號。
這是一個被重重加密的密碼鎖。
能解開這個鎖的，只有自己！
現在，密碼已經被破譯。
而同時被破解的，還有周岳的謊言。
如果一個人說要跟你合作，但他的第一句話就已經說了謊，那么后續他說的一切，你都沒有必要繼續聽了。
世界大戰是謊言嗎？
很可能確實不是。
但，沒有周岳的信息，世界大戰就不能被阻止了嗎？
未必！
林序感覺，信心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而直到現在，他才終于意識到，在進入“星艦時代”之后，自己身上的變化是從哪里來的。
第一個變化，是喪失人性、走向神性的人格缺損。
這樣的缺損，必須依靠現實中、手環世界中的錨點來彌補。
第二個變化，是主動性的喪失。
自己其實從頭到尾都在被周岳牽著鼻子走。
雖然大概率，他被捕這件事情并不是“刻意”的，但從他輕車熟路的應對來看.
他大概率不是第一次被捕！
而他在上一次被捕時，顯然是成功逃脫了的。
要不然，自己抓住的，不可能是這個“完全形態”的殺人蜂。
嘖。
恐怖如斯。
他真的算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了。
難怪手環世界里的江星野，拿他也沒有辦法。
不過沒關系。
他的命運，到此終結了。
把江星野送回她的房間之后，林序真的很想立刻進入手環去驗證自己的發現。
但很可惜，手環的可用次數仍然沒有恢復。
不過，他并不是無事可做。
他用最快的速度聯系了秦風，隨后，兩人坐上車，返回了審訊室。
對林序的去而復返，周岳似乎有些驚訝。
但他仍然保持著鎮定。
“你們來了？”
周岳笑著說道：
“來都來了，就再給根煙抽吧。”
秦風看向林序，而林序則是向秦風點了點頭。
周岳接過煙，友好地攏了火，隨后又輕輕拍了拍秦風的手，說了聲謝謝。
看著他的動作，林序不由得有些想笑。
如果說幾個小時之前，自己面對周岳時還有壓力的話，那現在.
已經是完全在心態上藐視他了。
“你就像那種命不長的貪官，明明沒啥活頭了，還拿腔拿調的，讓人惡心。”
聽到林序的話，周岳愣了一愣。
他似乎沒料到，林序會用這種口吻對他說話。
“什么意思？”
周岳皺眉問道：
“我只是抽根煙而已，有什么不對嗎？”
“沒什么不對。”
林序聳了聳肩。
“抽吧，抽吧。”
“反正如果接下來的問題，你回答得有一句錯誤，這就是你抽的最后一根煙了。”
“刑訊逼供？”
周岳愕然看向林序。
“我記得，我們不是已經談好了嗎？”
“我們不是要開始合作了嗎？”
“沒有。”
林序立刻搖頭。
“合作的基礎是坦誠相待。”
“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可以跟我們不是同一個陣營，但至少得是同一個物種。”
“現在我可以確定，你跟我們已經完全不是一個物種了。”
“所以，還談什么合作？”
“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從你身上榨取一些信息。”
“能榨出來當然是好事，榨不出來.就算了。”
話音落下，周岳還想要開口，但林序卻已經抬起了手。
“不要打斷我。”
“第一個問題：你派出去殺江星野的那支小隊來自哪里，他們的目標是什么，怎么阻止他們？”
聽到林序的問題，周岳沉默了良久。
他似乎是在猶豫。
猶豫要不要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半分鐘后，他開口回答道：
“他們來自哪里不重要，但是我確定，在那個世界，在他們發起行動時，在火星上，沒有一個叫林序的人。”
“你是來不及阻止他們的，江星野一定會死。”
“非常好，我就當你回答正確了吧。”
林序點點頭，繼續問道：
“第二個問題，他們的內應是誰？”
“祝融基地的一個研究員，這也不重要。”
“好。”
林序輕輕點頭。
前兩個問題只是試探，現在，他需要問出真正關鍵的問題。
“你知不知道，在真正的末日發生之前，地球附近還發生了一次足以毀滅世界的末日？”
“那樣的末日，是怎么造成的？”
“我不知道。”
周岳果斷搖頭。
“那時候我已經離開那個世界了——我怎么可能會知道？”
“回答錯誤。”
林序站起身。
“你在撒謊。”
“你確實已經逃離了那個世界，但是，你逃離的時間絕對不會太早。”
“因為你派出了那支行動小隊——你是在派出他們之后，才意識到局勢無法挽回的。”
“你是利用末日之前最近的一次高維通道逃脫的那個世界。”
“所以，你必然知道有可能導致那種級別災難的基礎是什么。”
“但你不愿說。”
“因為那就是你最重要的籌碼之一。”
“既然這樣，我們也沒必要多廢話了。”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這一次回答正確，那我們可以繼續。”
“如果回答錯誤.”
林序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開口問道：
“阿雅娜，到底有什么作用？”
周岳愣了一愣。
隨后，他回答道：
“她是我的.白月光。”
“那就沒什么好聊的了。”
林序轉向秦風，開口下令道：
“用上你們能用的一切手段吧。”
“只要保證他活著就好。”
“嗯，把他做成濕件，那也挺好的。”
“放心，這一次我很清醒。”
“我深思熟慮過了。”
“這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