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古巴魯,千萬不能把鬼鐘先生吃掉啊!”西澤爾大喊。
“巴嘎亞魯,一定要把鬼鐘先生吃掉啊!”黑蛹也大喊。
雖說地下室有小人煽風點火、從中作梗,但亞古巴魯知道人命關天,于是乖乖地閉上了深淵般的巨口。
它壓低頭顱,百米的形體裹挾在黑色的潮水中,向顧卓案飛撲而去,而后腦袋筆直往前,掀起一片狂風轟然撞向顧卓案!
“吃我一記鯊鯊頭槌!”它低吼道。
顧卓案蹙了蹙眉頭,為了不波及茶桌和蘇蔚,他猛地暴起,往前一個刺步,而后屈膝、抬臂,擰身借力,出拳!
剎那間泛著水銀色的拳頭向前轟去,迎面撞上了巨大的鯊魚頭顱!狂暴的氣流以一人一鯊的交接點為中心,向外猛然吹蕩而去,肆掠在空氣之中掃向四面八方。
“嘭——!”
狂風的嘶吼中既摻雜著巨物的低吼,又能從中聽見音波震顫的轟鳴!
黑蛹抱著肩膀,隔著老遠,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其實他倒是不擔心亞古巴魯會把鬼鐘撞成殘疾,又或者鬼鐘會把亞古巴魯一拳打成腦殘。
因為他對雙方的力量了如指掌,乃至于甚至直接預測出了這一輪比拼“誰更力大無腦”的比賽究竟花落誰家。
打個比方,任何一個奇聞使釋放的大型世代級奇聞碎片,例如“泰坦尼克號”、“紅龍威爾士”——這些龐然巨物造成的沖擊力,都遠非一個A級力量的準天災級異能者能徒手抗衡的。
如果用力量屬性來估算,那么“泰坦尼克號”這種體積的創造物,在全速前進時造成的沖擊力,甚至遠遠超過S級力量的范疇。
也就是說,即使鬼鐘的肉體力量已經到達了僅次于神話級的S級,屹立于天災級的頂峰,但他想要正面扛下亞古巴魯的沖撞,仍然是一件難事——畢竟亞古巴魯可是能和泰坦尼克號正面硬剛的機體。
好在亞古巴魯并不是完全體形態,只有全盛形態的三分之一體積;況且肚子里的傳說之鯨還需要半個月才可以徹底消化。因此顧卓案勉強有抗衡之力。
此時此刻,顧卓案的力量理所當然地呈了下風!巨大的沖擊力迫使他的身體向后退去。頂著一頭百米巨物的壓迫,他的腳部在地上踩出一個凹坑,深陷地底!
他低吼著,空氣中震顫的鐘聲越發高昂,拳頭砸在百米巨鯊的頭頂,就像暴風雨中一塊屹立不倒的礁石。
后退過程中,顧卓案的雙腳幾乎擦出火花,足足在地上犁出兩條黑色的溝壑!直到退去了整整十多米之遠,他才緩緩停下身形。
顧卓案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一邊喘息一邊看著那條飛動在半空中的鯊魚。
亞古巴魯游刃有余,甩了甩尾部吹起狂風,甚至發出了一聲嘶啞的嗤笑聲。鯊魚的笑聲回蕩在偌大的地下室中。
“和書上記載的一樣,一條貨真價實的永淵之鯊,我的外孫到底是怎么認識這些奇奇怪怪的家伙的?”蘇蔚想到這兒,忍不住瞥了一眼黑蛹。
黑蛹此時正抱著肩膀欣賞著顧卓案被打得節節敗退的身姿,西澤爾捂著胸口松了一口氣,生怕亞古巴魯闖禍。
“你這個沒素質又沒禮貌的恐怖鐘樓人,總算知道鯊鯊的厲害了吧?”
亞古巴魯變回原型,落到了西澤爾的肩膀上一臉得意地說,“如果我是完全體,你早就已經被撞成殘疾鐘樓人了,還不快趕緊感謝鯊鯊的不撞之恩?”
“你可以變得多大?”顧卓案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汗水。
“三百米。”
“不賴。”顧卓案冷聲說,難得給予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那我呢?”黑蛹指了指自己,“我可是繼承了你的鐘樓,尊貴的時間系異能,怎么都比這頭飯桶鯊魚值得一個更高的評價吧?”
“閉嘴。”
顧卓案面無表情說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在地上犁出的溝壑,從中抬腳,回到茶桌旁邊坐了下來。
“我總算明白了。”黑蛹手抵下巴,搖了搖頭,“比起時間系這一塊,你更愿意認可自己力大無腦的這一塊,所以才會認可跟這個特質相近的事物,比如這頭無腦鯊魚。”
“大撲棱蛾子,你再說一句試試?”亞古巴魯瞪了他一眼“想吃鯊鯊的頭槌就直說,不需要彎彎繞繞的,讓鯊鯊賞你便是了!”
“好啦,你們別吵了。”西澤爾笑著問,“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我表現一下自己了?”
“你打算怎么個表現法?”黑蛹問。
“讓我也來碰一碰鬼鐘先生如何呢?”
西澤爾說著,輕輕勾起嘴角,從奇聞圖錄中掏出了一枚世代級碎片,轉向蘇蔚和顧卓案。
這張背面閃動著橙色光紋的卡牌是“圣誕雪橇”,西澤爾最初獲得的世代級奇聞,也是他最引以為豪的奇聞。
“這玩意兒真的會把鬼鐘先生撞殘疾的吧?”黑蛹瞇起了眼睛。
“那還是不用了。”蘇蔚瞥了那枚碎片一眼,微微一笑,垂眼繼續喝茶,“我們沒見識過永淵之鯊,難道還能沒見識過世代級奇聞么?你不需要向我們證明什么。”
顧卓案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不,岳父,我這幾年里很少和奇聞使來往,所以倒是沒見過所謂的‘世代級碎片’。”
其實他主要是對小孩不放心,擔心西澤爾在這場戰役受傷;如果西澤爾一直戴著面具,顧卓案倒也不會對他有什么意見。
真遜啊老爹,我連神話級奇聞都見過了,黑蛹想。
“你的閱歷還是少了,以前我在湖獵工作的時候,經常會需要和鯨庭那邊的奇聞使交接。”蘇蔚徐徐道來,“當時我和上一代王庭隊有些來往。”
他說著,吹了吹茶水上的熱氣,“新一代王庭隊我也見過。可惜的是,但他們的實力遠不如上一代。”
“蘇蔚先生,不許你這么說李清平。”西澤爾嘟囔。
“李清平是?”蘇蔚抬頭看了他一眼。
“新一代王庭隊的副隊長。”西澤爾說,“他很厲害的。”
“不許你這么說雜魚紅龍。”亞古巴魯也后知后覺地抬起魚鰭,指著蘇蔚。
它轉念一想,又放下魚鰭嘆了口氣,“算了,雜魚就是雜魚,李清平確實沒有上一代王庭隊厲害。”
李清平……顧卓案在心里呢喃,不知為什么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
蘇蔚笑了笑:“你們說的‘紅龍’那小子,我也不是沒見過,箱庭的老國王對他評價很高,說得天花亂墜,什么幾百年一見的天才。我當時就陪著他去角斗場看了一眼,才知道這小孩和原來我外孫一個年紀,臉上表情也很像,一個倔犟的小孩能有什么危險的?”
說著,他抿了口茶水,微微斂容,“時過境遷啊,現在因為王權之爭,老國王也死了,鯨庭也消失不見了,西澤爾,你一定不容易吧?”
西澤爾愣了一愣,微微頷首,默然不語。
亞古巴魯抬起魚鰭,擦了擦淚光,“傳說之鯨太可憐了,怎么……怎么就那么消失了?”
“哦對了……蘇蔚先生,我忘記告訴你們一件事情了。”黑蛹忽然提了一嘴。
“什么事?”蘇蔚抬起頭來,看向他,“直說就是了。”
“呃,你們剛剛正在討論的鯨庭,其實就在這頭鯊魚的肚子里呢。”黑蛹幽幽地說。
蘇蔚沉默了,顧卓案也沉默了。
二人同時抬頭看了看黑蛹,又扭頭看了看西澤爾肩上那頭人畜無害的小鯊魚。
“看鯊鯊干嘛?沒見過鯊中貴族?!”小鯊魚沖他們揮舞著魚鰭。
沉默了片刻,蘇蔚終于開了口。
“黑蛹小朋友……你是怎么認識三王子,還有他的小寵物的?”他的語氣頓時微微嚴肅了起來,先是故作淡定地給顧卓案倒了一杯茶,然后扭頭對黑蛹問。
他可沒想到,導致鯨中箱庭消失的罪魁禍首原來一直在他們身邊。
前段時間,這件事兒可是轟動了整個世界,無論虹翼,湖獵,都多少對此有所耳聞。
黑蛹抱起了肩膀,撓了撓下巴,“這就有點說來話長了,總之我和紅龍認識。然后陰差陽錯之下又認識了三王子殿下。這條永淵之鯊是老國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鯊鯊才不是生日禮物。”亞古巴魯說。
“黑蛹先生幫了我們。”西澤爾說,“如果不是他,我和亞古巴魯已經死在箱庭里了,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這樣啊,不愧是我的好外……”蘇蔚呵笑一聲,話音卻忽然戛然而止。
“外……什么?”顧卓案不解地問,不懂蘇蔚怎么突然不說下去了。
蘇蔚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遠處低頭哼著歌的黑蛹,而后擺了擺手,對顧卓案說:
“沒什么,只是嘴瓢了而已。”
他轉移了話題,“那既然你們對紅龍的評價這么高,王庭內斗的時候,他是站在你們這一邊?”
“對。”西澤爾點點頭,輕聲說,“都怪我連累他。”
“其實我和紅龍只有一面之緣。”黑蛹心說,我的腦子里現在倒是還住著一條紅龍呢。
想到這兒,他靠著墻閉上眼睛,久違地進入了腦內世界。
落日發紅,余暉斜斜地照入圖書館的角落,拂照在那一條戴著超大號老花鏡的紅龍身上。它正匍匐在地上深深地沉睡著。
姬明歡挑了挑眉頭他已經很久沒進來精神空間了。最近總是忙到倒頭就睡,根本想不起這地方,紅龍威爾士也一聲不吭。
片刻之后,紅龍威爾士睜開金色的龍瞳,看向了病號服少年。
“小子,你可算想起我了?”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