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空之中,暗藍色的巨鯊咬合著金屬般堅硬的下顎,向島嶼投落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陰影,將半座島嶼蓋入其中。
原本尚且算得上龐然的幽靈船虛影,這一刻在它面前顯得不值一提。
“這塊頭可真夠大的啊……”
安倫斯感慨著,抬頭看向懸浮于半空之中的兩百米巨鯊。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一條兩百多米的飛天鯊魚么?看來我們這一趟鯨庭沒白來,見到這么一副人間奇景已經值回票價了。”
閻魔凜抱著刀柄,抬起頭來,漆黑的眸子盯著亞古巴魯看。
沉默半晌,她低聲問:“團長到底是怎么和這種東西合作上的?”
安倫斯微微一笑:“聽黑客說,貌似是之前拍賣會上那個‘黑蛹’在中間牽線。”
“黑蛹?”
閻魔凜輕聲呢喃著,又回想起了拍賣場里那個又蹦又跳的蟲子裝神經病。
“話說回來……如果紅龍沒有跳反,我們還真挺危險的。”安倫斯說,“哪怕王庭隊的隊長和紅龍都是比較初級的天災級,兩個天災級再怎么樣想都很難纏啊……上次紅龍在拍賣會帶著一個累贅都已經拖著我們那么久了,更別談再加上一個戰力未知的國王。”
他頓了頓:“還好團長只會安排我們打必贏的架。”
“我現在已經不是拍賣會時的實力了。”開膛手不以為然。
安倫斯呵笑一聲,而后忽然斂容道:
“所以……貝爾納多怎么樣了?”
“死了。”
開膛手一邊說一邊垂眼,右手上忽然出現了一顆心臟,“他留在我這里的心臟在二十秒前已經停止跳動了,看來這次行動結束之后,團長又得去找新的團員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不聽團長的命令,隨便亂跑。”
說著,安倫斯撓了撓額頭,扭頭看向那片骷髏浪潮,“話說持有者都已經死了,‘黑死病’碎片的能力卻還沒消失,該說不愧是最可怕的世代級奇聞么?”
開膛手捏碎了手中的心臟,鐵灰色的心臟像是沙石一樣散落開來,淌過了她的指縫。
她說:“貝爾納多說過,只要目標不死,‘黑死病’生成的死靈浪潮就會不休不止地試圖吞沒對方,直至被黑死病詛咒的靈魂消耗殆盡。”
說完,她從心臟碎屑上移開目光,扭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情況。
萊恩本就被那頭鯊魚撞斷了肋骨。在負傷狀態下,他無論如何舞動石中劍都無法阻攔那片骷髏浪潮,更別談骷髏頭總會源源不斷地增生、重組。
此刻透過他全身上下的傷痕,加強版的黑死病瘟疫透過傷口漫遍了他的軀干,每一寸肌膚都跳動著黑色的血管。
萊恩咬住了染血的嘴唇,深吸一口氣,忽然闔上眼皮。
緊接著,石中劍之上慢慢地積蓄上了一層耀眼的輝芒。
下一刻,他猛然睜開金色的雙瞳,直面呼嘯而來的混濁狂風。
在骷髏頭轉動眼珠的“咔噠咔噠”聲響之中,他高高舉起石中劍,卯足全力地斬了下去。
一層比夕日仿佛還要更甚耀眼的弧形輝芒落下了。如同風卷殘云,骷髏浪潮一瞬間被掃蕩開來,大地之上出現一條斷崖深谷般的溝壑。
但這一陣平靜并未持續多久,夾雜著一片紅與黑的陰風乍起,“咔噠咔噠”的脆響又一次灌入耳畔,骷髏頭們組成了一片幕布,鋪天蓋地地向前涌去。
看著這一幕,萊恩終于是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將石中劍刺入地面。
他低下頭來,雙目無神地呢喃道:
“貝爾納多,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啊……”
最終,他的身體被無窮無盡的骷髏浪潮吞噬了。
黑死病下的亡靈瘋狂地嘶吼著,就好像一群野狗找到了一頭垂死的鹿,將鹿的血肉啃食殆盡。
直至目標死后,那一陣陰風才逐漸散去,周圍的氣壓好似都回升了不少。
安倫斯聳聳肩:“真可怕,不殺死目標就不會休止的奇聞。”
“難說……”開膛手輕聲說,“聽說骷髏的數量決定于被瘟疫殺死的人,拖得夠久還是有機會的,只是他沒那個實力。”
安倫斯收回目光,雙手插在西裝口袋里,抬頭望天。
“話說回來,這王庭軍還真是殺不干凈。”他感慨道。
此時一條雪白的紙龍落了下來,掀起了一片狂風,讓安倫斯和開膛手扭頭望去,只見夏平晝和綾瀨折紙正坐在龍背上。
“我們得去幫白貪狼他們,王庭軍的人越來越多了。”夏平晝說。
“正好找個地方開唰,反正鯊魚那邊我們不用插手。”閻魔凜跳到了龍背上,垂眼看向自己的刀柄。
“那走吧。”安倫斯微笑著說,慢悠悠地踏上了龍背。
紙龍振翼而起,直沖天際。
與此同時,鯨口島嶼附近的大海上。
渾身覆蓋著黑色泥水的尼斯湖水怪從海面之下浮出身體,揚起長達數十米的脖頸,發出如同猛犸一般雄渾的叫聲。
而在它的頭頂,兩頭麋鹿雙腳踏空,原地蓄力,保持著相同的動作已然足足有十秒之長,每一次原地踏步,裹挾在雙蹄之上的風雪便會加深一層。
最后澎湃的風雪如同龍卷一般籠罩了麋鹿和雪橇。
剎那之間,圣誕雪橇俯沖而下,像是掀起了一片不可阻擋的雪崩,數千萬噸的暴雪從名為天幕的緋紅大山之上墜落而下,被落日余暉照亮。
最終,迎頭撞向了尼斯湖水怪!
風雪在暮色下如萬花筒一般旋轉,像是一座雪山迎面壓來!巨大的沖擊力讓尼斯湖水怪仰天嘶吼,包裹著它的那一層黑色泥水在這一刻徹底褪去,終于現出了真容:
——這是一條長頸的龍類,它臃腫的下半身藏匿在海水之中,僅有一片圓盤狀的陰影浮在海面上。
那些時刻流淌著的泥水在為它削減著自外界的沖擊力,此刻褪去了這層保護膜之后,它仿佛裸泳那般,喪失了絕大多數的防御力。
轟隆巨響之中,圣誕雪橇化作的雪白蟒蛇貫穿了尼斯湖水怪的腹部。
然而這一刻,瀑布般的黑色泥水傾涌而出,把麋鹿和圣誕雪橇一同吞入其中,腐蝕殆盡。
西澤爾皺起了眉頭。雪橇被黑色泥水徹底吞沒之前,他便反應神速站起身來向后躍去,筆直地墜向海面,但黑色泥水還是灑到了他的右臂之上。
一瞬間,他右臂之上的所有血肉被侵蝕干凈,只剩下一片森白的骨。
與此同時,在尼斯湖水怪腹部的破口之中,鮮紅血液如同泉瀑一般潑灑而下,與黑色的泥水一同匯入大海。
“不死鳥——!”
西澤爾握著只剩下骨頭的右臂,壓抑著眼淚低吼道,瞳孔之中閃著暴戾的光。
他絕不會給尼斯湖水怪一個再度用黑色泥水覆蓋全身的機會,否則他再無戰勝它的可能。
震耳欲聾的嘯鳴聲之中,不死鳥從天而降,裹挾著一片赭紅色的炎幕,如同一輪下墜的夕日那般,筆直地墜落在了尼斯湖水怪的頭頂。
一剎那間,炙熱的烈火將尼斯湖水怪的身體烤成了黑炭,展翼的巨鳥化作了一柄火紅色的長槍,自上而下地貫穿了水怪的軀體。
最后的嘶吼中,尼斯湖水怪的殘軀慢慢地墜入了海底。
從體內溢出的黑色泥水,漸漸將周圍的海域染成了一片深邃的沼澤,其中隱隱溢出鮮紅的血。
不死鳥落向了一個接近海面的位置,貼著海面平行飛翔,翅膀上的余焰將沿途的海水蒸發為了一片灼熱的蒸汽。
緊接著,它接住了剛才從天空中落下的西澤爾,西澤爾半跪在了它的背上,因為右臂傳來的劇痛而下跪嘶吼著。
一整條松散的骨臂耷拉而下,像是隨時會被風吹裂開來。
不死鳥嘯鳴一聲,它的火焰具備著治愈和燒灼兩個種類。此刻它以治愈之火灼燒著西澤爾的身體。那一條被黑泥腐蝕得只剩骨頭的右臂沐浴在火焰之中,肉眼可見地重生了起來。
血肉填充在骨骼的外層,再而一層白凈的肌膚覆蓋上去,不到一會兒,西澤爾的右臂便已經恢復如初。
他面色陰沉地握了握五指,抬起眼眸看向泰坦尼克號的方向。
另一側。
亞古巴魯的軀體膨脹至兩百多米的形態,在這一刻它的大小矗立于箱庭世界的頂峰,甚至能夠與傳說之鯨比擬。
包裹在體表、不斷從鱗片縫隙之間流淌而出的漆黑潮水,光是溢出而落向大海的那小一部分,都已經有了瀑布的規模。
超極巨化的亞古巴魯已然與泰坦尼克號碰撞上了十回有余,覆蓋在體表的暗藍色金屬在一次次碰撞之中全然剝落而下。
淋漓盡致的血水從一條條裂口里傾瀉而出,仿佛高天之上落下的鮮紅泉水。
它方才用黑暗之牙咬碎了泰坦尼克號的煙囪,隨即將其狠狠地吐了出來。
緊接著,亞古巴魯的牙齒又恢復了正常的顏色。它發出了野獸的嘶吼,瞳孔高高豎起,迎頭撞向露絲。
露絲與泰坦尼克號融為一體,身體進入了駕駛艙內部,這一刻歷史上全長兩百七十多米的游輪再一次現世了,泰坦尼克號從幽靈船虛影變為了一艘真正的巨船。
伴著一陣鋪天蓋地的汽笛聲,它和黑潮之中的巨鯊沖撞在了一起。暗藍色的金屬在這一刻交鳴,大氣澎湃呼嘯。壓力在大海之上裂出了一條溝壑,海水猛灌而入。
下一刻,亞古巴魯的軀體足足被轟飛了數百米之遠,在海面之上蕩起了一片海嘯般的浪潮。
泰坦尼克號同樣激烈震顫,鋼鐵所鑄的船舷之上漫出了條條裂縫,蒸汽機的嗡鳴響徹四面八方。
“一頭禽獸而已,脾氣倒是挺大……”
露絲皺了皺眉頭,轉動舵輪令船體側傾,三層甲板上的鑄鐵舷窗突然彈開,伸出十二門蒸汽速射炮,灼熱的彈丸呼嘯而出,在亞古巴魯下顎撕開一片血肉溝壑。
劇痛激得巨鯊瞳孔收縮成豎線,它用腹鰭拍擊海面制造漩渦,龐大的身軀借著反作用力騰空翻轉。
而后像是墜入海面一樣的海豚那樣,亞古巴魯一頭遁入漩渦之中,在海底高速前進,來到了泰坦尼克號的底部。
它怒吼著向前,將前鰭插入船體接縫,暗藍鱗片與鋼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生生將裝甲板掀開二十米長的缺口,鉚釘崩飛。
然而,鱗片與鋼板摩擦的火星尚未消散,泰坦尼克號船首的蒸汽閥門忽然打開。緊接著,兩根粗大的錨鏈從導鏈孔中暴射而出!
錨鏈末端的三叉鉤爪被蒸汽輪機驅動,以一個快得夸張的速度螺旋突進。
左側的錨鏈如巨蟒一般層層纏住亞古巴魯的背鰭,鐵鉤深深嵌入了鱗片的間隙;右側錨鏈則精準地鉤穿它下頜的軟骨,帶倒刺的鉤尖刮擦出火星。
露絲猛拉拉下駕駛艙的操縱桿,四臺鍋爐超負荷運轉。
錨鏈一瞬繃緊,仿佛成了兩柄筆直的鋼槍。
下一刻,亞古巴魯兩百米長的軀體竟被錨鏈拖拽著撞向船舷!
天翻地覆,暗藍色鱗片在巨力拉扯下成片剝落。蒸汽炮趁機調轉炮口,十二枚赤紅彈丸順著鱗片豁口貫入體內,炸開的血肉將海面沸騰!
片刻之后,亞古巴魯終于嘶吼著掙斷左側錨鏈,但殘留在鰭部的三米長鋼索,反而令它可以牢牢地牽制住泰坦尼克號——這為西澤爾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攻擊時機。
西澤爾坐在不死鳥的背上,飛掠過仍在晃蕩的錨鏈,殘存的鋼索如垂死巨蟒一般在海面上抽搐。
他一邊朝著泰坦尼克號的方向飛馳而來,一邊大聲問:“告訴我……李清平做錯了什么?!”
“他比我們弱,又選擇站在你那一邊,所以死了。”露絲說。
“但他……還有想見的人。”
西澤爾低垂著頭,嘴唇微微翕動。
“每一個人都有想見的人,但該死的人總會死……無一例外。”露絲沉聲說著,驅動著泰坦尼克號向前沖去。
嘹亮的汽笛聲響了起來,船舷在天空中蕩出了一層無形的水浪,巨大的氣壓近乎震碎了空間。
可就在這時,忽如其來的一陣龍吟聲在海空中響起。
“紅龍?”露絲猛地一怔,循著聲音源頭望去。
只見亞古巴魯的尾部忽然燃燒起了一片赤紅色的烈火,形狀逐漸改造至與紅龍的尾部無異。
就好像一把龐然無儔的巨劍。
已開啟來自世代級碎片——“紅龍威爾士”的傳承技能:“龍尾”。
它用城門一般的牙齒扯住錨鏈,狠狠地扭動數十米之長的頭顱,卯足全力,將泰坦尼克號從天空之中拖拽了下來!
而后猛地飛撲向前,將炎劍一般的龍尾掃蕩而出,砸向了泰坦尼克號的船舷!
龍尾上的赤炎這一刻暴漲至熾白色!被紅龍碎片改造的脊椎迸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整片海域在它翻身擺尾的巨力下形成直徑十公里的漩渦。
天崩地裂,浪潮滔天而起,繼而化為一片暴雨落下!但在接觸到百米之長的龍尾時,一切液體瞬間蒸發為一片氣體,漫遍了整座天空。
這一擊對泰坦尼克號造成了無法抹滅的傷害,那在多次對撞之中堅不可摧的船舷,此刻陡然漫出了萬千條裂縫,烈火將其燒得更加黝黑。
露絲眉頭緊鎖,猛地抬起頭來。
不知何時,不死鳥已經來到了泰坦尼克號的正上方,收束雙翼背對著夕陽,巨鳥猙獰的憤怒的面孔籠罩在陰影之中,仿若鬼神。
抓住這瞬息破綻,西澤爾駕馭不死鳥從天而降。赭紅色火焰形成了一條巨大的尾羽,將它化作一條螺旋的炎槍,以自毀式的俯沖貫穿船體。火焰穿透數十層甲板直達駕駛艙。
沖入駕駛室的那一瞬間,無可阻攔的炎焰映入了露絲的瞳孔,飛揚的炎幕散去后繼而是少年的怒容映入眼簾。
“這是替他還給你的——!”西澤爾低吼道。
露絲一怔。
她忽然垂下了眼眸,如釋重負地呢喃道:“看來……你才該是國王。”
最后的最后,她抬起手來,扯了下耳朵上的海藍色的吊墜,似乎不想吊墜與自己一同被火焰燒盡。這是多年之前她誤入皇宮后庭的那一刻,大王子洛倫佐送給她的禮物。
她已經戴了很多年。
不死鳥撲面而來,烈火所鑄的巨翼將她的身影吞噬殆盡。海藍色的吊墜落在了地板上,碎了滿地。
待到亞古巴魯回過神時,泰坦尼克號已然全面崩塌,每一處結構都分崩離析。
與此同時,它巨大的獸瞳之中彈出了一個面板。
已完成主線任務2(最終階段):將“王庭隊”全滅。
已獲得任務獎勵:2個屬性點、2個技能點、2個分裂點。
亞古巴魯的軀體在半空之上驟然變小,它接住了隨著泰坦尼克號一同落向大海的西澤爾。
力竭的不死鳥化作了一片余燼散去,點綴著烈火的余燼之中飛出了一張卡牌,回到了西澤爾的奇聞圖錄之中。
暗藍色鯊魚如同火箭一般穿梭,不過一會兒便回到了島嶼之上。
扭頭望去,泰坦尼克號的殘骸已經緩緩地沉入了海洋中,一如百年之前撞上冰山,沉入大海的那一刻。
“結束了么?”西澤爾輕聲呢喃著。
他疲憊地扭頭,從鯊背上看向籠罩在暮色下的島嶼,只見王庭隊的另外幾名成員只剩一片殘骸,萊恩更是被“黑死病”啃食得連骨頭都不剩。
但就在這時,天幕之上忽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動靜。
西澤爾一怔,抬起頭望去,只見天邊飛來了一個巨大的影子。
坐落于天空的懸空階梯上,王庭軍和旅團的人員同時抬頭望去。他們看見了一個由翡翠色水晶鑄成的魔方,魔方在半空中高速切面,每一面都在朝著四面八方射出熾白的光柱。
轉眼之間,肆掠的光柱便將整座島嶼摧殘得像是一片火山。大地的破口之中滲著令人絕望的焦黑,內里透著熔漿一般炙熱的紅。
懸空階梯之上,一大批王庭軍被魔方掃蕩而過的光柱化作灰燼,甚至尚且未能發出慘叫或嘶吼便潰散而去。
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了整個世界,一刻不斷,像是末日的戰鼓。
“那是什么?”渾身沐浴在鮮血之中的白貪狼瞇起眼瞳,凝望著水晶魔方。
它展開巨大的骨翼,載著血裔和安德魯離開了懸空階梯的戰場。
“誰知道呢?不過看起來來者不善。”
血裔一邊說著一邊從指尖滲出血液,在半空中點點滴滴地匯成了一支長槍。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來一槍試試。”安德魯說著,向水晶魔方扣下扳機。
“嘭”的一聲落下,子彈脫膛而出,化作一道流星般的光流撕裂空氣,轟射在水晶魔方的一角。
可下一刻,子彈卻被透明的屏障反射了過來,威力原封不動。
“我靠?”安德魯眉頭一挑,愣住了。
“看來你的槍不管用啊……”血裔抬起赤紅色的眼瞳,拋出了手中的血色長槍,將反彈回來的子彈攔截了半空之中。
“這可怎么整?”安德魯撓了撓頭,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抓緊跑路了,這個水晶魔方的出現顯然并未在團長的計劃之中。
但很快,安德魯又馬上想到了自己手頭的“余燼之銃”——顧名思義,這是用法國最強異能者“余燼”的鮮血所創造的子彈,總共只有三顆。
那是在拍賣會結束之后,他連夜制造出來的。只有在面對實力懸殊、難以戰勝的強敵時,他才會把這個殺手锏掏出來。
例如……周九鴉。
“沒想到留給那個古董混蛋的東西,第一枚就在這個破地方用了啊!”
安德魯罵罵咧咧地說著,從腰包之中掏出了一枚做工精致的子彈,彈殼暗紅相間,被夕陽照得熠熠生輝。
另一邊,綾瀨折紙的紙龍帶著開膛手、安倫斯和夏平晝飛行在海空之間。
水晶魔方的六個正方形面都在不斷往外射出毀天滅地的光柱,紙龍展翼穿梭在光柱之間,像是在疾馳在世界的夾縫之中。
夏平晝垂眼望去,被光柱波及的大地在一瞬間泯滅,連渣滓都沒剩下。
“這可怎么辦?”安倫斯勾起嘴角,“那東西可不像能處理的樣子。”
就在這時,化身數據流的黑客出現在了他的手機里——鯨中箱庭沒有網絡信號,黑客不方便黑入手機,想要傳達信息只能使用這種方式。
黑客說:“團長讓你們避戰,別靠近那座水晶魔方,那是鯨中箱庭的看家底牌。”
“可真沒轍……”安倫斯笑了笑,“雖然是一個閉關鎖國的國家,但多少還是拿得出一些怪東西啊。”
“說是避戰,但它好像沒打算放過我們的樣子。”夏平晝低聲說。
他側頭望去,那座魔方正向著紙龍高速追逐而來,速度快得驚人。
綾瀨折紙用盡袖口之中余下的紙頁,甚至把五子棋專用的小本子都用上,這才勉強造出了另一條紙龍。
它振翼呼嘯而出,迎向了身后的水晶魔方,勾引走了魔方的注意力,為他們爭取了逃跑的時間。
海島之上。
“那是……王庭殿。”西澤爾仰頭望著巨大的魔方,喃喃地說,“父王跟我講過這個東西。亞古巴魯,我們不能放著它不管,不然它會把我們所有人殺死的。”
“但我們不像是它的對手。”亞古巴魯低沉地說。
“那如果有了這個玩意呢?”
忽然間,一道俏皮的女聲傳入了一人一鯊的耳畔。
他們扭頭望去,只見島嶼的前方走來了一個臉上戴著狐貍面具的女人。她的右手握著一把森白色的權杖,夕日為權杖鍍上了一層金邊。
西澤爾和亞古巴魯看見那把權杖,愣在了原地。
“你就是西澤爾對吧……”童子竹聳聳肩,“這玩意是國王要我轉交給你的,不客氣。”
她淡淡說著,而后抬起手來,把手里的白王權杖遞向西澤爾。
“媽媽!”兩米長的鯊魚開心地翹起腦袋,沖著童子竹晃了晃尾巴,“媽媽媽媽媽媽媽,多虧你把白王權杖帶來!你真的是鯊鯊的再生親媽,幫大忙了!”
童子竹的臉色僵住了,如同一座雕像般在海風中凌亂。
“白王權杖……”西澤爾皺起了眉頭,“為什么會在你手里?”
“別擔心,她是我們的合作者。”亞古巴魯哼哼地說。
西澤爾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從童子竹手中接過了白王權杖。
“那這么看來……我們應該還有勝算,別急,事已至此,先加個點吧。”
亞古巴魯沉聲說著,調出了角色面板分配了屬性點,繼而將事件卡牌“影子獸潮”出售。
三號機體“亞古巴魯”(0.3米體長初始態)的“力量”屬性發生變化:D級→C級(↑2點)
已出售“鯨中箱庭”的③號事件卡牌——“影子獸潮”,以此換取了一個技能點。
亞古巴魯轉頭又調出了技能樹面板,用魚鰭長摁“帝”分支上的最終技能。
已消耗“3”個技能點,習得了“帝”分支的最終技能——“死亡背鰭”。
“西澤爾,我準備好了。”亞古巴魯從面板上抬起頭來。
西澤爾垂眼,看著手中的白王權杖長久地沉默了一會兒,而后點了點頭。
“我們走。”
他輕聲說著,伸手抓住亞古巴魯的背鰭,向上翻起坐到了它的背上。鯊魚在黑潮的包裹之中涌動而起,載著他飛向了那座巨大的水晶魔方。
他們是那么的渺小,好像飛蛾撲火。
察覺到了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水晶魔方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圈,將其中一面對準了他們,而后匯集起了極晝般的白光,隨即一束足以毀滅街區的光柱向前暴射而出。
像是一輪太陽迎面而來那樣,照亮了一人一鯊的面孔。
“我相信你,西澤爾。”
亞古巴魯保持著兩米形態,以最快的速度無畏地向前迎向那一條光柱。暗藍瞳孔被撲面而來的光芒照亮,就好像在黑暗中直視手電筒的光芒,在這一刻近乎全然失明。
不這樣的話它一輩子都接近不了魔方,超極巨化的形態比微縮形態要慢上太多——只有在這個形態下的飛行速度,就連一個彎都不拐地正面靠近對方,才能夠博得一個接近對方的機會。
震耳欲聾的音響落下,亞古巴魯不退反進,身影如同彈射起步的跑車一般暴射而去,快得只能讓人看見灑下的潮水。
這一刻,西澤爾高高地舉起了白王權杖,權杖的末端驀然綻放出一陣奇異的光芒。
緊接著,一道巨大的屏障籠罩在了他的前方,將水晶魔方的光柱阻隔在外。
“吼——!!!”亞古巴魯低吼著,抬起腦袋頂著光束一路逼近著天空之中的水晶魔方,千米,百米,十米……在靠近魔方十米的那一瞬間,白王權杖的權能終于影響到了魔方。
于是魔方體表的那一層反射屏障驟然黯淡了下來。
“屏障消失了,是那小子做的么?”
天幕之上,安德魯半跪在紙龍的背部頂部,名為“余燼之銃”的子彈已然填充完畢。他用狙擊槍瞄準著水晶魔方的核心,始終在等待著一個機會。
到了這一刻,他終于扣下扳機!
“嘭——!”
瞬息間,血一般的子彈從槍膛中迸射而出,在半空中劃出同樣如血一般的痕跡,最終精準無誤地轟射在了魔方的頂部。
彈殼一剎那迸裂開來,填充在內部的“余燼之血”熊熊燃燒。
緊接著一束血紅色的火光沖天而起,吞沒了魔方表面薄弱的屏障,在它的表面轟出了一大片深谷般的裂痕!
與此同時,亞古巴魯在天空之中陡然膨脹,重新回到了兩百米的究極體形態,嘶吼著沖向水晶魔方,張開了深淵般的血口。大氣在狂暴地嘶鳴著,巨大的棱角掀起了狂戾的氣流。
稍縱即逝的一秒內,它開啟了帝分支的終極技能——“死亡背鰭”!背鰭如同一把巨大的閘刀那般驟然向上曲起,覆蓋上了一層如同黑洞一般深邃而漆暗的光芒!
那是萬籟俱寂的一秒鐘,整個世界光芒好像都被背鰭之上的黑洞吞入其中!
箱庭之中最為龐大的生物怒吼著,裹挾海嘯一般的黑潮,曲下身體向前猛撞而去,極暗的背鰭徹底地刺入了水晶魔方的內部,把魔方從頭到尾地貫穿,從內部將其斬裂開來!
繼而,亞古巴魯開啟“龍尾”,裹挾著滔天烈火的尾部如同一柄炎槍砸了出去,將魔方一剎那震碎為了萬千碎片!
正當它以為戰斗已經結束的那一刻,頭頂白發青瞳的少年忽然低吼一聲:
“亞古巴魯!”
于是巨鯊猛地向上抬起頭來,確認著魔方的情況,這時它瞳孔一縮,忽然看見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水晶碎片正在半空中重組,以一個恐怖的效率整合在了一起!照這個速度,不到五秒鐘,它就會恢復如初!
恐怕即使把碎片吞進肚子里,水晶魔方照樣會在鯊腹之中迅速還原,緊接著在肚子里釋放光柱,把亞古巴魯開膛破肚。
想到這兒,亞古巴魯卻仍然在這一刻張開巨口,就好像一個殉道者那般。
它發出了震撼世界的怒吼聲,在如君王一般狂戾的吼聲中釋放了“黑暗之牙”,剎那之間金屬般鋒利的利齒瞬間抹上了一層極暗。亞古巴魯用口齒接住了所有緩慢下墜的碎片。
就好像一臺究極超大號絞肉機一般,將落入口齒之中的水晶碎片徹底攪成碎末!
按照“黑暗之牙”的技能效果,由它造成的傷害絕不會被還原——也就是說,水晶魔方將徹底失去重構的能力!
緊接著,亞古巴魯的口部在這一刻膨脹了兩倍有余,像是一個極具吸力的黑洞那樣,將水晶魔方的所有碎末全部蠻橫地扯入其中。
最后它用力地闔上了口部。
片刻的死寂過后,一系列暗藍相間的面板在眼前彈出了。它終于安心了。
已吞噬1枚“極為特殊”的世代級奇聞碎片,觸發專屬培養系統“奇聞饕餮”的效果,你的真實體型上升100米。
三號機體——永淵之鯊“亞古巴魯”的體型變化:201米→301米。
已獲得能力——“死亡重構”(當你的軀體經歷一次破碎時,將會迅速重組)(注釋:該能力只會觸發“一次”,觸發之后消失)
整個世界都一點一點地安靜了下來,血紅的暮色罩著每一個人的面孔。懸空階梯之上的王庭軍們呆呆地望著天幕之上的巨鯊。它像是生物鏈頂端的王者一般背對著夕日,陰影中的獸瞳平等地俯瞰著每一個劫后余生的人類。
仿佛神祇垂眸俯視大地。
此時此刻,白鴉旅團的團員們已經回到了陸地上,一大批人分別從紙龍和天晝之狼的背上落了下來。
“哎喲我去,真他奶奶的夸張啊……”安德魯撓了撓頭,歪眉擠眼,懷里剛射出一發‘余燼之銃’的狙擊槍還在發燙,“這頭鯊魚要是我們的敵人,那就難搞了。”
“打不過還跑不了么?”手機里的黑客說。
“只是塊頭大而已,把它切下來完全沒問題。”開膛手說。
“別說那些不利于團結的話行不行?我是真不想看見這些怪物了。”童子竹嘆了口氣,“我剛把權杖交到那個白毛小子手里,要是他們突然反咬我們一口,那我死也要用權杖敲爆那個小白毛的腦袋。”
她頓了頓:“而且那頭鯊魚剛剛還喊我媽媽呢,它怎么可能突然變卦?”
“怎么人人都喊你媽媽?你難道不反思一下自己的原因?”黑客鄙夷地問。
“誰知道啊?”童子竹嘟噥著,瑟瑟發抖地抱起肩膀,“先是那個黑蛹,然后是這個夏平晝,最后是那頭鯊魚……簡直詭異死了!”
“總之……收工了。”
夏平晝冷不丁地提了一嘴。
“坐纜車……”和服少女輕聲說著,從身后輕輕拉了一下夏平晝的衣袖。
“哦,那完事了就去,我們還得到皇宮那邊收尾。”
夏平晝說著,也拉了一下她的和服袖子,向上甩了一甩,像是兩個小朋友在玩耍。
“鬧出這么大動靜,卑爾根哪還有纜車給你們坐?”黑客說,“估計這會兒,外頭港口的居民都已經發現這頭鯨魚了吧?明天這個大新聞就得震撼地球咯。”
“那不就得靠你了。”夏平晝說,“黑入纜車系統,幫我們啟動一下什么的。”
“真把我當電子寵物了?”
“給錢。”
“也不是不行。”
安德魯叼起了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抱著狙擊槍在沙灘上坐了下來,輕聲揶揄道:“小屁孩這回工作量可就大咯,得把一整個國家的大寶貝都裝進他的數據庫里。”
手機上,黑客一臉嫌惡地說:“別說的這么惡心可以么?”
白貪狼恢復人形,用皮毛裹著全身,走了過來沉聲問:“團長呢?”
“沒見到呢。”血裔抱著肩膀,扭頭環顧四周,“可能已經在寶庫里檢查戰利品了吧?”
“團長在皇宮里呢。”童子竹走來,“他在陪兩位王子殿下玩耍呢,不過這會兒……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她抬起頭來,看向了天空之中的亞古巴魯。
只見它縮小至兩米形態,沖著島嶼之上的團員甩了甩尾巴,而后載著西澤爾,頭也不回地向皇宮的方向飛去。
五分鐘之后,皇宮,富麗堂皇的大殿內。
此時此刻偌大的青銅王座前方,正唐突地跪著三個人影,儼然是皇后、大王子和二王子,他們全身被鎖鏈著,和王座的底部綁在了一起,雙目無神,面色蒼白。
宮殿兩側的凹槽之中搖曳著炬火,巨大的柱子上紋滿了龍蛇鬼象。
忽然間,他們聽見了一陣腳步聲傳來,抬頭望去是一個身穿黑色長風衣的青年。
“要殺了我們么?”洛倫佐抬起頭來,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恭喜啊……你們這群盜賊得逞了,這個國家都是你們的了。”
漆原理抬起幽邃的眼眸,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像是看著蟲豸。
“很可惜……要收拾你們的另有其人。”
他輕聲說著,而后將雙手背在了身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幾步。
取而代之,宮殿的大門被人“砰”的一聲推開,一個白發青瞳的少年越過門檻走了進來。
一片死寂之中,他的腳步聲是那么清亮,清晰地落入了三人的耳中。
他們紛紛抬起頭來,愕然地看向這位不速之客,只見西澤爾背對著陽光,緩緩地在王座前停下腳步。
白發少年陰郁而漠然的臉龐籠罩在陰影中。
片刻之后,他垂下了青色的眼瞳,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