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悠悠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好久。
哭得聲音沙啞,眼睛再流不出眼淚,干澀刺痛,這才慢慢止住哭聲。
她將自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雙眼通紅地盯著眼前空氣,一言不發。
林放站在一旁,靜靜陪著吳悠悠。
他見過吳悠悠像個小刺猬,蠻橫無禮,也見過她像個小狼崽子,呲牙舞爪,唯獨沒見過她如此無助迷茫,仿佛被世界遺棄的布娃娃,那么的孤獨脆弱。
在一起幾年,林放已將吳悠悠當成妹妹,蹲下來,輕輕握住吳悠悠單薄的肩膀。
“以后,你還有我,有田悅姐,有恩寧姐,池安哥,我們大家所有人都會是你的家人。”
林放說的很真誠,沒有半點虛假。
可吳悠悠仿若聽不見,一顆心只有痛,鮮血淋漓的痛。
之前母親活著,哪怕常年不在一起,也沒覺得什么,甚至厭惡她,憎恨她。
如今母親走了才明白,世界上最后一絲血脈親情斷掉的那一刻,只剩一個人的孤獨有多腐骨蝕髓。
她再也沒有媽媽了!
她只有一個人了!
自此這個世界上再沒人煩她,另她憎惡討厭了。
她徹底成為無根的浮萍,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歸處了!
吳悠悠又哭了。
疲累地癱坐在地上,只有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墜落,沒有任何聲音。
三天后。
吳悠悠抱著馬榮的骨灰盒前往云城,與父親吳立友的骨灰合葬。
林放親自開車送吳悠悠,田悅一直在吳悠悠身旁陪著她。
恩寧,楚蔓可,蔣菲,顧若妍全部一同前往云城,陪著吳悠悠送馬榮最后一程。
裴佳音和孟知冬也一起去了。
許景出院了,但雙腿間還是痛,拄著拐杖回到家,看著空曠偌大的客廳,沙發上還有馬榮經常披在身上的毛毯。
就那樣凌亂地丟在沙發上,仿佛馬榮剛剛還在沙發上睡過。
他看著那條絳紅色的毛毯,眼眶慢慢濡濕。
他吃力張張嘴,沙啞的嗓子里發出艱澀的字眼。
“干媽……”
這時,樓上傳來聲響。
許景渾身一怔,猛地抬頭看向樓上,雙眼充滿希冀地盯著樓梯口。
恍惚間有那么一瞬,他覺得馬榮還活著,就在房間睡覺,知道他回來,馬上就要從樓上下來了。
可最后,出現在視野里的人是袁嬸,提著一個行李箱,看到許景在樓下,繃著臉一言不發。
許景眼底的光芒暗淡下來,眼角慢慢下垂。
他還有些不能接受,一直在身邊活生生的人,忽然就死了,沒有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袁嬸拎著行李箱下樓,路過許景身邊時,許景趕忙叫住她。
“袁嬸,你拿的什么?”
袁嬸臉色冷冷的,“放心吧,沒偷你家東西!是馬女士的遺物,我幫忙收拾一下!送去云城,燒掉。”
這是恩寧交代的。
人死了,除了需要留個念想的遺物,其余的基本都要燒掉,或丟掉。
袁嬸看向沙發上的毛毯,絳紅色牡丹花的毛毯,一看就是上年紀女士喜歡的款式,是馬榮的東西。
她走過去拿起毛毯,疊好,正要塞入行李箱,被許景拽住。
“這個……留給我,做個,做個念想吧!”許景無力垂下頭,聲音帶著隱隱的哽咽。
袁嬸看了許景一眼,放開手,拖著行李箱出門了。
房門關上,偌大的別墅忽然變得空空蕩蕩,仿佛連呼吸都有回音,空蕩得讓人覺得恐懼,仿佛處在一個龐大巨獸的肚腹中,隨時都會蠶食殆盡。
許景忽覺呼吸壓抑,仿佛沙漠里缺水的魚,窒息得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沖出門,呼吸到戶外的新鮮空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身子愈發無力,順著拐杖癱跪在地。
袁嬸還沒有離開,正在院門口等車。
恩寧派來的車到了,開車的人是周正,下車提起行李箱,放入后備箱。
他正要上車,被許景叫住。
他一瘸一拐奔過來,問周正,“是去云城嗎?我也去,能帶上我嗎?我想……想送干媽最后一程。”
周正看了看許景,滿臉的厭惡。
“你還是別去了!別臟了人家的輪回路!”
他才不要載許景,怕臟了車。
周正哼了聲,上車,一把摔上車門,發出很大的聲響,隨后車子躥了出去。
許景踉蹌追了一步,看著遠去的車尾燈,眼角泛紅。
袁嬸瞪了許景一眼,正要離開,被許景叫住。
“袁嬸,幫我聯系一輛車吧,我……我是真的想去送一程。”
袁嬸的臉色很不好,但還是幫許景聯系了一輛出租車。
以許景現在的情況,沒辦法去車站坐車,還是車接車送直達目的地更方便些。
許景上了車,剛要出帝都市區,許景又反悔了。
他有點不敢去,怕遇見恩寧,楚蔓可,也怕吳悠悠責怪他,不管馬榮因何而死,他都不想背負一條人命。
車子前面不遠,就是帝都監獄。
他忽然想去看看母親。
一直說去看,可一直沒去過。
他是怨恨母親的,如果母親沒有進去,他不會淪落至此。
如果母親沒有傷害姨母,他和恩寧兄妹的關系也不會如此生分。
想到吳悠悠沒有了媽媽,痛徹心扉的模樣,他想到了自己,若有一天母親不在了,他會不會也那般痛苦?
許景給了司機大價錢,讓他在監獄外面等。
母子倆時隔多年終于再相見,卻沒有多少母子間濃厚的思念。
白韻如看見許景,第一句話就是問,“聽說你外公去世了!他的家產,你分到沒有?雖然這兩年我沒照顧你外公,但是前些年你外公一直是我照顧!”
“你的舅舅不能因為我進來了,便泯滅那些年我為你外公付出的辛苦。”
白老爺子去世后,白謹有給白韻如送信,告訴她這件事,但沒提遺產的事。
沒人來看望白韻如,她自然也不知道外界的事。
許景呆呆看著玻璃窗對面的白韻如,拿著話筒,聲音苦澀。
“我拄拐了,你不問問我怎么了嗎?換做一般母親,都應該率先關注到這個吧?”
白韻如看向許景身側的拐杖,這才問,“你怎么了?”
許景卻不想說了,低下頭,問,“你除了遺產,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所以你到底拿到你外公的遺產沒有?我的資產都被上交了,除了你外公的遺產,我已經沒有什么能給你的了!如果你連你外公的遺產都沒拿到,這些年我不是白付出了嗎?”
“我問這個,也是關心你,怕你在外頭沒錢花!還是說,你已經找到工作,自己能養活自己了?就算你能養活自己了,你外公的遺產也得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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