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神城的寢殿內,竹絲電燈的光暈被紗帳濾成昏黃的暖色。羅耀國靠在床頭,手指纏繞著娜塔莉亞散落的金發。女大公的額頭貼在他胸膛上,呼吸尚未平復,白皙的皮膚上泛著淡淡的紅暈。
“還回彼得堡嗎?”羅耀國突然問。
娜塔莉亞的睫毛顫了顫,藍眼睛里浮起一層水霧:“回去送死嗎?”她支起身子,絲綢被單從肩頭滑落,“德國人不是拿破侖,他們根本不想占領莫斯科或圣彼得堡他們像解剖青蛙一樣,想要一片片割走立陶宛、波蘭、烏克蘭。”
她突然抓起床頭柜上的伏特加灌了一口,酒液順著下巴滴在鎖骨上:“最可怕的是.那些地方的人視德軍為解放者!維爾紐斯的教授們用德語授課,波蘭的農婦給德軍送面包.”她的指甲掐進羅耀國的手臂,“我們俄羅斯人,在他們眼里才是野蠻人!”
羅耀國捉住她顫抖的手腕:“俄羅斯人確實挺野蠻。”在娜塔莉亞瞪圓眼睛前又補充道,“當然,我的娜塔莎除外。”
“我本來就不是純種俄羅斯人。”娜塔莉亞抓起睡袍裹住身體,赤腳踩在波斯地毯上,“羅曼諾夫王朝自彼得三世起,血統里德意志成分占九成如果我爺爺真的是彼得三世的種!”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可那又怎樣?德國人照樣要撕碎俄羅斯。”
窗外傳來日本烏鴉的啼叫。羅耀國下床走到她身后,將一枚翡翠胸針別在她睡袍領口:“你為羅曼諾夫王朝做得夠多了。如果俄羅斯最后還是崩潰了,那是沙皇們沒有干好。”
“不!”娜塔莉亞猛地轉身,胸針的金屬扣刮破了絲綢,“除了那個彼得三世,每個沙皇都配得上俄羅斯!如果帝國崩潰,錯在人民——”她的聲音突然嘶啞,“他們被廣袤的領土蒙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國家有多虛弱!”
羅耀國按住她顫抖的肩膀:“你已經幫不了那些糊涂蟲了,但你還可以為我做件事。”
“什么?”
“去倫敦。”羅耀國從床頭抽屜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給維多利亞帶個口信。”
娜塔莉亞的瞳孔微微收縮:“現在?”
“明天。”羅耀國指向窗外漸亮的天色,“我們先回上海見新北,然后讓他陪你去英國。”他撫過她鎖骨上的酒漬,“我準備了掛羅馬教宗旗的快船,21天就能到倫敦。”
娜塔莉亞捏著信封,突然冷笑:“什么口信重要到要動用女大公當信使?”
羅耀國的手指滑到她后頸:“告訴維多利亞,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白人該撤了。”他的指甲輕輕刮過她的皮膚,“240萬盎格魯撒克遜人放在印度多好?印度最稀罕外來的白人老爺可現在印度全境才多少盎格魯撒克遜老爺?才十幾萬.十幾萬統治三億?英國人會不會做算數?”
倫敦的雨霧籠罩著白廳街,外交部大樓的會議室的竹絲電燈在潮濕中泛著慘白的光。新任英國外交大臣索爾茲伯里侯爵用銀質裁紙刀挑開文件火漆,刀尖在桌面上投下顫抖的陰影。
“先生們,”他的目光掃過長桌兩側,“羅馬會議前,我們需要統一立場。”
美國國務卿托馬斯·貝亞德將濕漉漉的圓頂禮帽放在膝上,倫敦潮濕的天氣讓他感到非常難受:“我國需要更多貸款!合眾國財政.”
“先聽這個!”紅色法蘭西外交人民委員卡爾.摩爾甩下一迭電報,濃重的萊茵口音震得水晶吊燈微微晃動,“昨天巴黎的人民委員會發來急電,德軍已突破馬恩河防線!沒有英國遠征軍的側翼支援,我們撐不到夏天!”
俄國外交大臣吉爾斯打斷道:“我國所承受的壓力是法國的幾倍,我們需要更多的援助”
“都需要!都缺!”索爾茲伯里猛地拍桌,震翻了貝亞德的咖啡杯,“但大英帝國不是圣誕老人!”
棕褐色液體在文件上蔓延,像極了地圖上失控的戰區。
“先解決最緊迫的。”索爾茲伯里抽出最上層的海軍報告,“太平天國的南太艦隊再次在拉包爾大集結.他們很可能會在羅馬談判期間發起新的攻勢!”
摩爾抓起酒瓶猛灌一口:“所以?要我們放棄歐洲戰場去守殖民地?”
“恰恰相反。”索爾茲伯里搖了搖頭,“歐洲戰場是最重要的.但是歐洲的勝利只能在太平天國和我們單獨媾和的基礎上取得!一個德意志,我們總能打贏它,就如同當年我們一起打敗拿破侖一樣。但加上一個超級龐大的太平天國,那我們就不可能取勝了!”
“這是背叛!”美國國務卿貝亞德嘶吼著站起來,帶翻椅子,“你們要拋棄美利堅合眾國”
“冷靜,國務卿先生。”索爾茲伯里指向地圖上的北美戰場,“太平天國和美利堅帝國的要求并非不能接受。”他的指甲劃過美國中部的大平原,“至少我們可以先停戰。”
貝亞德突然嗤笑:“停戰?失去東達科他、密蘇里、內布拉斯加三個州后停戰?三K黨和美國工人聯盟會一起跳出來指責政府賣國的!”
“賣國就賣國吧。”索爾茲伯里瞪了美國總統一眼,“我們恐怕也很難保住澳大利亞和新西蘭!”
摩爾點點頭,一臉遺憾:“我們法蘭西也準備割讓太平洋上的新喀里多尼亞。”
美國國務卿都有一種把卡爾.摩爾這個老家伙揪起來揍一頓的沖動了——那個新什么多尼亞的,能和密蘇里、東達科他、內布拉斯加比嗎?
你們法國人知道那在哪兒嗎?反正美國國務卿是不知道這個鬼地方在哪里——雖然他是耶魯畢業的!
“國務卿先生,請冷靜。”索爾茲伯里冷冰冰地說,“如果歐洲被德意志帝國主宰了,那你們失去的恐怕就不止三個州了。”
美國國務卿心道:真那樣.我們大不了說德語!反正美國的德裔也不少!
俄國外交大臣吉爾斯拍了拍桌子:“沒有俄國在東線牽制,德國早把你們碾碎了!”
索爾茲伯里紋絲不動:“那您一定支持和太平天國議和吧?”他指向地圖上的東西伯利亞,“沙皇前兩天調整了東西伯利亞總督區的范圍,把大片土地劃入了個什么東西伯利亞阿拉斯加大公國。這是個什么國家?由誰統治?”
“當然是羅曼諾夫家族”俄國外交大臣說。
索爾茲伯里哼了一聲:“是個羅曼諾娃吧!”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她18歲時就當了羅耀國的情人?那時候羅耀國還沒有統一中國呢!”
吉爾斯臉色驟變:“請注意您的言辭.”
“倫敦知道很多事。”索爾茲伯里掏出一封電報譯稿,“比如朝鮮國王楊承天要賣硝石和3英寸、6英寸的炮彈給俄羅斯!”
貝亞德猛地站起,莫名其妙就怒了:“朝鮮賣炮彈給俄羅斯?什么時候的事?!”
“三天前”索爾茲伯里瞅了這個美國國務卿一眼,“所以,國務卿先生,您打算怎么辦?”
怎么辦?好像沒什么辦法——美國也想買呢!可惜楊承天不會賣的。貝亞德嘆了口氣,又坐下來了。
摩爾摸了摸胡子:“既然俄羅斯有了朝鮮炮彈,那么法蘭西能不能多得到一些軍事援助?”
“給法國每月一萬噸特種鋼材,一百門重炮,2000噸硝石。”索爾茲伯里飛快寫下數字,“15萬發6英寸炮彈不可能再多了!”
吉爾斯吼道:“俄國也需要援助!”
“可以,但你們必須盡快拿下土耳其海峽。有了土耳其海峽,我們的援助才能源源不斷進入俄羅斯啊!”索爾茲伯里轉向貝亞德,“至于合眾國”
貝亞德冷冷道:“我們決不放棄東達科他、密蘇里、內布拉斯加三個州!絕不!”
會議室內,一片死寂!
美國佬死咬著三個州不放.這讓大家很為難啊!
黃浦江的晨霧中,“圣方濟各“號郵輪的煙囪噴出第一縷黑煙。娜塔莉亞站在舷梯前,海風吹起她貂皮大衣的下擺,露出里面的俄式女性軍裝——這是她特意為兒子穿的。
“母親。”羅新北立正行禮,海軍參謀學院的制服襯得他肩背筆挺,“護航艦隊已準備就緒。”
娜塔莉亞伸手想摸兒子的臉,卻在最后一刻改為整理他的領章:“像你父親當年一樣英俊。”
羅耀國靠在一輛“上海”牌汽車的車門上,看著這對母子互動。他注意到羅新北的那張“娃娃臉”——和娜塔莉亞年輕時一模一樣。
“記住,”羅耀國走上前,將一卷羊皮紙塞進娜塔莉亞的手袋,“到倫敦后記得見一見羅斯柴爾德。英國和美國、法國、俄羅斯還有德意志還是存在些區別的.英國不流行民粹,倫敦的銀行家和老牌貴族出身的政客只要達成一致,就可以放棄澳大利亞和新西蘭了。”